第467章 古塞尘战(2 / 2)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再无一丝迷茫与动摇,只剩下如深潭般的清澈、如星空般的深邃、以及一种悲悯苍生、洞悉世事的圣洁威严。
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托举着她,缓缓离地数尺,赤色的光晕在她身后流转,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此刻的南宫颜,不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少女,而如同一位悲悯与智慧并存、沟通天地神人的圣母,自九天之上降临凡尘,俯瞰着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
“神女……是神女显灵了!”
“先祖庇佑!神女归位!”
那些原本内心还有些摇摆、甚至因背叛赢霸而惴惴不安的蜀人士兵,目睹这神迹般的景象,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
强烈的敬畏与发自内心的崇拜瞬间淹没了他们,纷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甚至有人虔诚地跪伏在地,不敢再直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姿。一种无形的、源自信仰的力量,开始在幸存的蜀人士兵中凝聚。
“不——!我的盐矿!我的龙纹赤璧!我的美人!我的柔利国——!!”赢霸披头散发,华丽的铠甲破损不堪,沾满血污泥泞。
他看着如神只临凡的南宫颜,看着那势不可挡、如同金色灾星的拓克,看着远处巴丹吉林城的方向(那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巨大盐矿),再环顾四周如同被飓风扫过、尸横遍野、彻底溃败的黑冰卫……他毕生追求的宏图霸业,他精心编织的帝王之梦,在这一刻,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噗”地一声,彻底破灭!
极致的绝望和滔天的怨恨冲击着他的心脉,他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哀嚎。
在仅存的几名忠心黑冰卫以血肉之躯拼死构筑的脆弱屏障下,赢霸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无尽的不甘,朝着东方——他权力根基所在的方向,仓皇遁逃。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修罗场般的古塞,生怕那金色的战车和赤色的圣光会追魂索命。
残存的黑冰卫早已斗志全无,丢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如同退潮般狼狈地紧随赢霸,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战场,终于渐渐平息。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巨大疲惫与难以置信的寂静所取代。紧接着,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
“胜利了——!”
“拓克首领万岁!”
“神女庇佑!”
“柔然永存!”
震天的欢呼声、带着哭腔的呐喊声、兵器敲击盾牌的铿锵声,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冲破了寂静,响彻了柔然古塞的每一个角落,在断壁残垣间激荡回响。
幸存者们相拥而泣,庆祝着这场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惨烈胜利。拓克站在虺蜴战车上,金色的光芒渐渐收敛,虺蜴的虚影也缓缓淡去。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激动、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庞,看着远处废墟中升起的部落图腾旗帜,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与胜利的豪情交织在胸膛。
他下意识地望向空中的南宫颜,两人的目光穿越欢呼的人群,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历经劫难后的默契,是共同守护的誓言,是彼此托付的信任。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如同沸水般达到顶点,几乎要将劫后余生的温暖洒遍古塞每一个角落时——
异变骤生!
毫无征兆地,天空猛地一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巨手,骤然扼住了整个天地的咽喉!一股难以形容、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钧重的冰山轰然砸落,瞬间笼罩了古塞及其周围广袤的区域!
“呃啊……” “噗通!”
欢呼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所有的声音——欢呼、哭泣、兵器敲击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人因极度心悸而发出的短促闷哼,以及因双腿发软、无法承受那恐怖重压而纷纷跪倒、瘫坐在地的声音。
就连那些刚刚还在兴奋嘶鸣的野兽——战马、骆驼、狐狼——此刻也全都匍匐在地,将头颅深深埋入尘土之中,发出恐惧到极致的呜咽,浑身剧烈颤抖,屎尿失禁。
拓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他猛地抬头!
南宫颜周身流转的赤色圣光也剧烈地波动起来,她悬浮的高度都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分,圣洁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到极点的神色,清澈的眼眸中映照出天空的异象。
只见原本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此刻被一片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阴影所覆盖。那阴影并非乌云,而是一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生物!
静静地悬浮在极高的天穹之上,遮蔽了日光,投下的阴影将整个柔然古塞以及周边数十里的区域都笼罩在内,如同末日降临。其形态怪异、扭曲到令人窒息,挑战着所有生灵认知的极限:
甲壳是通体覆盖着暗沉如万载玄铁、却又布满无数诡异扭曲、仿佛天然形成的深渊符文的巨大甲壳。甲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嶙峋崎岖,如同被陨石雨反复蹂躏过的古老大地,散发着一种亘古、蛮荒、冰冷且绝对非自然的恐怖气息。
四足是最令人惊骇的是它生长着的四只畸形巨足!每一只都如同支撑天穹的扭曲山岳,形态迥异,充满了亵渎自然的意味:
一只似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龙爪,但爪尖弯曲如钩,闪烁着金属寒光,爪趾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电弧。
一只粗壮如撑天巨柱,皮肤褶皱如同万年古树的树皮,却又呈现出一种石质的灰败感,仿佛远古巨象的腿被石化后又强行扭曲。
一只覆盖着如同深海珊瑚般狰狞交错、尖锐嶙峋的惨白骨刺,骨刺缝隙中隐隐有幽绿色的磷火闪烁,散发着阴冷腐朽的气息。
最后一只则最为诡异,如同无数巨大、粘滑的暗紫色触手强行糅合、固化而成,表面还在缓慢地蠕动、渗出令人作呕的粘液,滴落的粘液在虚空中就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它的头颅完全隐匿在翻滚涌动的、如同活物般的浓稠乌云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轮廓。
唯有两个巨大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猩红光点,穿透了乌云,冷漠、空洞、毫无感情地俯瞰着下方这片刚刚结束厮杀、尚沉浸在悲喜之中的渺小土地。那目光所及之处,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呻吟。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没有任何动作。它就那样静静地、突兀地存在着。然而,正是这种绝对的、压倒性的“存在”本身,带来了比任何毁灭性攻击都更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
空气凝固了,风停止了,时间仿佛也被冻结。刚刚还沸腾的胜利喜悦,瞬间被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彻底冻结、碾碎!
巨大的疑问和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压力,如同新的、更加厚重绝望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这突兀降临、形态亵渎、散发着不祥与神罚气息的畸形四足巨鳌……究竟是什么?是西方神只投下的毁灭投影?是某个被上古封印、因龙纹赤璧与巴蜀图语力量碰撞而被惊醒的不可名状之恐怖?还是……某种更无法理解、更令人绝望的存在,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柔然古塞的废墟之上,死寂无声。只有那两盏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猩红“灯笼”,如同冷漠的审判之眼,静静地注视着蝼蚁般的众生。新的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其阴影远比赢霸的野心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