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2 / 2)
好霸道的管事,赵琉星先立了威,之后又说:“给我拆了这个该死又愚蠢的墙,水是能困住的吗?”然后又道:“愿意帮我种地的来登记,我免半年的租,今年还有半年,过来种地的,我不收租。如果明年再来也一样,上半年不收租,下半年根据果园的收成再做计较。”
陈二狗和邓大壮已经拆墙去了,狗日的村长,迟早不得好死。没了这个水塘,大家吃水都成问题,也不是每一户都有井,有的井还填进去几条人命,挖井实在不好挖,穷人吃水都难。
村长属于完败,还在挣扎,“都不许走,我家的果树都没人种,你们签了契的。”
“签的又不是死契,活的。”因村长不管吃饭睡觉,按日结算,一天十文八文的,买两个烧饼,还不够一家子全部吃喝的,大部分人都是要一家子全来,还有十岁的孩子,一天一文,帮着除虫。
资--本---家也不是这么当的,半分利都不肯让。现在大家伙都不肯干了,直接撂挑子,几个农妇当下就说:“爱谁谁,你家的钱,我今天不领了,看会不会饿死。”
陈二狗那边拆墙,喊了一句:“都来拆了这堵墙,赵管事说水我们都能用。”众人蜂拥而上,墙倒众人推。
赵琉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扶了扶桌角,叹一句:“人心所向,没办法。”
里正说:“那你好好干,今年果子都卖不掉,县里五文一斤都不要,隔壁县三文一斤,这么多果子,都要烂地里了。”
这会儿都在种桔子,下一季是柚子,还有挨着田垄的是甘蔗,桃树也有一些,但桃树非常容易生虫,并且桃树上有些老桃胶,很多人种不来,都选了桔子。
捶了墙,天也晚了,众人回家,赵琉星说:“都别走了,我们去镇子上吃饭,有什么好的饭馆子,我做东。”还做什么饭,她说:“马车驴车都赶上,哪家饭馆子好,老的少的都带上,咱们吃馆子去。”
“真的?”大家也不可能天天吃馆子,馆子的菜就是好吃点,油水重,调味好,还有些秘制的酱料,总和家里的饭不是一个口味。
“走啊!”
赵琉星带着七八户农妇,有的还回家抱着孩子,叫了男人,算上陈二狗和邓大壮,一共三车,拉了十五六人去镇上吃饭。
味道就那样,但大家都饿了,叫了二十多个菜,分两桌,吃得精光,赵琉星只觉得馍还不错,带了两个,准备晚上饿了再啃啃。
赵家十几年的庄子,村长家占用,能住,但肯定条件一般,而且晚上怕有人来捣乱,陈二狗和邓大壮还联合守了一夜。
次日一早,又多了几个农妇,说愿意来种树,栽果子,就是不知道运哪里去卖,果子很容易坏,镇上又卖不起什么价格来。
赵琉星准备烧火,肚子饿了,还没吃早点,但有农妇给她带了卷饼,卷着土豆丝和一点小咸菜,还叫她别嫌弃。
“哪里,好吃得很,”那是,不要自己生火做饭,能不好吃吗。
赵琉星说:“今日将果子摘了,捣碎,果汁滤出来,十人去干,再有十人,去砍甘蔗,将渣去了,只要汁水,熬糖。”
糖本身就贵,果糖岂不是应该更贵?卖不掉的桔子,就做桔子糖好了,耐放,这边运到京城去,也能当零嘴儿。
蔗糖家家户户都有,但怎么包装,怎么切割,怎么做成软糖,大家伙儿还真不会。赵琉星本来也不会,但在萧庭书房里,她看见一本做糖的书,原来还缺一点果胶,混着果汁、蔗糖、一起熬煮,只要放进模具定型,就成了软糖。不仅有橘子味,还有桃子味,还有李子味儿,冬天还有柚子味儿,想要什么味,就出什么味儿。至于果胶,树上的桃胶不就是果胶么。
蔗糖大家都会做,但桔子不要了,滤网滤过,只要汁儿,大家伙还是觉得浪费。最后一步,就是桃胶果汁蔗糖混合处理,赵琉星没说,最后一步虽然简单,但也是没必要公开的,她要赚卖水果糖的钱,就不能告诉大家,这是怎么成的。
夜里,赵琉星开了一个小锅,备着开水,另一口锅用了血橙,血橙的颜色比桔子更漂亮,而且桔子的口感要比血橙更酸一些。血橙汁浓稠得更快,模具都倒不完,就倒不出来了,得加开水,再煮,稀释,再倒。
其实葡萄酒就是这么酿的,但他们这没种葡萄,有几家种了,不成气候,想做成果酒,或者成气候地卖出去,这点亩产远远不够。
这是软糖,最后用糖粉裹一层,放在盒子里,盒子也要另外去订,纸盒子要用油纸,外头可以请善丹青的人画点果子,告诉大家这个是什么口味的果糖。
至于硬糖,就不要加果胶了,直接熬,最后保质期能有多久,能多久算多久吧,起码不会三五天就不能看了。果子一旦卖相不好了,是真的无论如何也不好卖了,尤其是有些品种三五天就软塌了,别说送去京城,就是送县里的集市,都没有人要。
果汁儿也好喝,能卖,但要包装,怎么包装,用琉璃盏?当日饮用?那该多贵啊,县里镇上只怕都卖不起价格来。
第二日,农妇们依旧来摘果子,滤果汁儿,有的下地砍甘蔗去了,赵琉星拿出来两盘糖,“大家伙儿尝尝,看好吃不。”吃是肯定好吃的,陈二狗能吃一盘子软糖,那个桔子糖,比镇上那种什么糖人儿的麦芽糖好吃多了。麦芽糖只有甜味,怪腻的,还粘牙,赵管事做的果糖,又有果子味儿,又没果子那么酸涩,又一口一个,真的好吃。
“管事,您的意思是,我们卖糖,不卖果子了?”
赵琉星说:“这糖总比快坏掉的果子顶放,多存放几日,也是个机会不是?”众人点头,还有说想讨几颗,给孩子们带回去的。
“当然可以。”就是要在孩子们中间打开市场,赵琉星说:“二狗子和大壮去找几个货郎来,担着出去看看,看大家爱不爱。”
“我有个兄弟就是货郎,请他来拿一斤可行?”有人问。
“那我也拿几斤,过几日回娘家,想拿给娘家人尝尝味儿。”
“那我也要,我婆婆说嘴里没味儿,那桔子味的,我也要。”
已经先打开市场了,二狗子是知道怎么做糖的,晚上赵琉星忙活,火都是陈二狗看的。就是要这样,桔子没出路,桔子糖总该有了吧。
现在赵琉星轻松了很多,二狗子和邓大壮轮流来守夜,他们俩都会做糖了,但货郎们订了五十斤糖,赵琉星没答应。
“为什么不卖,咱不是还有好多糖?”邓大壮问。
“你傻啊,这成本你没听管事算啊,这桔子是自家果园的不假,但要不要人种,要不要除草,要不要施肥?你不种地是不知道,这不都是成本?”陈二狗说。
“那咱去镇上卖?那边有钱人多。”大壮说。
二狗子也点头,“对头,管事,咱们去镇上卖,那边肯定好卖。”
赵琉星摇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咱们在本地卖,但装作是外头来的糖,明日你们去寻几个善丹青的师傅来,咱们换包装。”
甘蔗是地里的甘蔗,吃不完也可惜,熬糖也是个工艺,也不是人人都能熬好的,火候大了,蔗糖就苦,火候小了,温度又上不去。样样都是人力,是智慧,不能太草率,几个货郎就想拿走五十斤糖,别想。
至于为什么不去外地卖,因为人生地不熟,萧庭还在本地当父母官呢,真要出什么事,还有萧庭在县衙兜着。
陈二狗和邓大壮如今都是有差事的人了,桔桔糖的小管事,看着农妇们摘果子,没成熟都不要,发苦,农妇们剥桔子皮,白茎也不要,发苦。砍甘蔗的也要看着,榨甘蔗汁也要看着,都要看着,他们俩都快忙不过来了。
黄必宝是镇上书斋的掌柜,描丹青的就是他给找来的,糖是放在竹筒里脱的模,最后将竹筒一劈开,就出了一根糖,或者用竹签子串起来,也可以做成山楂糖葫芦的样子,但终究难打入上层市场。
上层市场是什么样子,就是孟君诚那种人吃的点心,一口一口的,很小个,斯文,秀气,糖果太大了,舔啊舔的,有辱斯文。上层人就是孟星沉那样的,吃什么都很少,跟什么都很倒胃口一样。但他们才是消费的主力,侯府夫人们开赏花宴,待客吃糖,总要包装得像个样子。
黄必宝出了两套模具,“赵管事,您看。”珠圆玉润的,做糖球真的正好,一对小锡箔球,元代人喝热奶茶的杯子材质,不是玉不是瓷,还能掰开,又能合拢,不就是正好做小糖球。
“还有吗?”这当然是多多益善,这么漂亮的模具。黄掌柜笑道:“哪有那么多合适的,知道您在寻,我这出的彩纸,您看看?”
果然是新技术印刷出来的纸张,还能用活字往上面印字,‘桔桔糖’,名字是肤浅些,但起码一目了然不是?真要起个‘江山画眉糖’,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不行,陆庸妍脑子一转,‘江山画眉糖’、“桔桔柑愿糖”、“柿柿如意糖”,做成一个系列,用不同颜色的彩纸做,做成不一样的大小,采用不一样的模具,确实可行。
她说:“模具再给我寻几套不一样的,彩纸我都要了,系列糖纸也找你印,我要出一个四色五季系列。”
黄掌柜擡头,“赵管事说笑了,一年四季,哪来的第五季?”
“春、夏、秋、冬,还有一个你,”赵琉星说:“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就是个意境,送你一颗桔桔糖,享有人间第五季。”
黄必宝想了想,从书架里又拿了个雕刻的纸笔出来,“不如赵管事亲自雕个印章,就写那两句,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赵琉星搁下二两银,“你找人雕吧,我写字不行,五日后,我来拿糖纸。”
北境大旱,天不降雨,圣上都准备亲自斋戒祈雨了,就在孟星沉到北境的前一天,忽然降雨了。但很短暂,半个时辰左右,土地都没浇透,雨又停了。
没雨水,代表土地干旱,雨水无法进入地下水系,井底的水也要抽干了,土地不丰,代表饥荒,接着就是瘟疫,接着就是起--义。
饥--荒、战--争,几个大的混乱因素,如影随形,相互相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