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珩(1 / 2)
太子珩
卫青之死在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沈宁意带着装着他骨灰的木盒上路,走的那一日也在下雪。
时好告诉她,在盛海荒漠重化为陆时,她一次巧合进入了深峡恶谷中,在一座残庙里看到了一尊爬满青苔藤曼的神像,神像嵌在灰青的泥墙中,难以移动。
深峡恶谷是沈宁意万年前醒来的地方,也是盛海荒漠中一处巨大的裂缝,深入地心,聚集无数妖魔。
沈宁意与谢扶涯一起进入了深峡恶谷,最先发现的却是一座塔,他们沿着塔往下,由上往下一直到了第三百层,也是在这里,沈宁意救出了勾冶和真正的温从宁。
被困于此处五十年之久,勾冶一丝不变并不令人意外,但温从宁却一点不曾变化,反而身上酝起神光。
沈宁意本来困惑,却突然想到卫青之为她设下的神像,有一座不正是温从宁的模样吗。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心有所悟。她曾经是不是也被这样困在此处许多年,而有人为她塑造了神像,她受了多年香火,机缘巧合竟然有了神身。
她令元烟儿带勾冶与温从宁回无方,又继续寻自己的那座神像,两人沿着塔一直来到了深峡恶谷的地底,终于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
她想上前但四方却突然涨起水势,将她与谢扶涯一齐淹没了。
*
“这是什么”小孩好奇地靠近锈迹斑斑的笼子,话没说完就被个妇人拽走。
来来往往的人声乱糟糟的,像锅里煮沸的水,那个妇人的话溅起来又掉进锅里,她什么都没听清。
她是什么
铁链哗哗地响起来,她后知后觉,身体的痛也洪水一般在身体里荡开。
她脑子里雾蒙蒙的,直到看到有个人走近问她: “要不要跟我走”
眼皮粘连着勉强漏开个缝,她看到一张净白如玉的脸离得很近,他的气息温和纯净,春风似的吹过来。
她不由自主呆呆地点了头,她忘记自己是谁,只知道她想离开这里,想跟着这个人。
他真的带她离开了铁笼,他带她回家。
原来他是瀛洲的太子珩,他天生一副仙骨,天赋异禀,承袭皇室仙术,离飞升不过半步,却是不求大道,只爱黎民。
而她不过在荒漠中被狼崽养大的孤儿,不通言语,野性难驯,在荒漠中被人擒住,卖到了瀛洲。
除了天生捕猎的本领,她再不会其他的事,来到行宫的第一天就差点咬断宫人的脖子。
宫人们混乱地惊声尖叫着,黑衣的侍卫拉起弓,箭端直指她的心脏,那锋利地箭矢却在她身前化作齑粉散去。
她警惕地拱着脊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太子珩却并不畏惧,站在树下看着她笑。
他遣散了一众宫人,手上变出新奇的物什来。
“你之前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看,是想要吗”
树上莹白的花瓣从他四周缓缓飘下,他双眼明亮温柔,像月下的湖水,好闻的气息传到她的鼻尖。
她皱了皱鼻子,四脚朝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不用害怕,从此以后你就叫阿宁,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将她带在身边,为她戒除兽性,亲自教她读书识字,规矩礼仪,还有仙法。
阿宁终于结束了被倒卖折磨的日子,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人,世间也不只有人,还有妖魔修士精灵异兽,而这个世界很大,海内是三境九州,海外更有神山。
整整三年,阿宁跟随他走遍了瀛洲大地,走到这片大陆的边缘,太子珩跟她说,这片汪洋之后,便是神灵居所。
他将地图上九州的版图指给她看,他用手指勾勒比对着分散的九片陆地边缘,问她是不是一样。
他带她离开都城时一路所见繁花似锦,民生祥和,回来之时,却是战火纷飞,饿殍浮途。
阿宁见到太子珩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分身乏术,阿宁懵懵懂懂,每日依旧按照他从前的要求,早起练习仙法。
天亮的时间越来越晚,阿宁这日早期练习,看见站在婆陀花树下的太子珩。
阿宁不说话,只顾练剑。
太子珩浅笑着看她用剑气斩下无数落花,直到她停下,他才问她: “生气了”
阿宁并没有学会掩藏情绪,他不在,她也不同旁人说话,吐字又生硬起来: “五十三天。”
这是他没有出现的时间。
“这么久了…”太子珩敛下双眼,阿宁看不懂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没有笑。
“你不开心。”
太子珩却笑起来: “阿宁,我做错了事。”
直到好久以前她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修了一座通天塔,想要将分散的九州地脉相连,他联合九州人士,想要一起完成这件事,却带来了灾难。
天灾人祸一起降临,阴阳台的祭祀烧出无数龟裂的龟壳,说是天罚。
一切灾祸,好似都是由太子珩而起。
婆陀树也不再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