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第 9 章
未过多时,林禾景听到那处传来周棠错的声音:“夫人,你来一下。”
林禾景便顾不得提灯撑伞,手遮过头顶便冲出了小棚。
“怎么了?”
两人皆是背朝河岸城,广白手里的灯笼置于身后,林禾景便瞧到了河岸边侧伏了个不住咳嗽吐水的女子。
那女子头发、衣衫尽湿,脚上穿的绣花鞋也丢了半只,仅剩下沾着泥浆的足袜。
还是春日,她身上的衣裳便已是轻薄夏裳,衣裳沾水,尽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身形。
林禾景上前两步,走到了女子身前,蹲下身轻声询道:“你是何人?”
离她近了,林禾景瞧得更清楚些,这女子看起来是二十七八的年岁,不过是因她脸上涂抹的、已被水晕花去的脂粉使她瞧起来应比实际年纪大一些,透着她耳边皮肤的细白紧致,林禾景猜测着她不过花信。
脂粉所污,使林禾景看不清她的容貌到底如何,但五官是隐藏不住的,女子是标准的鹅蛋脸,下巴尖尖,却不是尖锐的那种瘦。眼睛大,眼尾有点上挑,这使她眼波一动,便有一份媚态,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这一点“瑕疵”却使她整张脸更加的精致了。
或许世间的不完美,也是一种完美。
那女子原见了周棠错与广白二人,下意识便躲,如今见了林禾景,才稍稍放下一点戒心:“妾、徐月娘,是成兰酒馆的沽酒娘。”
徐月娘掩着唇又吐了口浑水,声音有气无力:“夫人,可否麻烦您送妾去府衙,妾日后必备重礼登门相谢……”
方才周棠错的一身夫人叫得清楚,徐月娘自然听到了。
徐月娘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得像刻意捏起的嗓子。
媚骨天成,大抵便是说的徐月娘这样的女子了。
眼下如此狼狈之境,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却都像是带着勾人意味。
纵使她无意。
纵使她求救的对象还是个女子。
林禾景并非是什么知情知趣之辈,瞧了徐月娘这副模样只觉得她是力竭。不顾得她身上脏污将她一把扶起,又见徐月娘抱着胳膊遮遮掩掩挡在自己身前,她顿了片刻,解开了身上那件、原先周棠错借她遮雨的外裳。
“夫君,她衣裳湿了,可否将你的外裳借她暂裹一下。”
人是周棠错同广白从水里拉上来的,这从水里上来的人,必然是全身都湿透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将伞送到二人头顶上,替她们遮过浸入黑暗的雨丝。
林禾景将衣裳披在徐月娘身上:“我是府衙的捕快林禾景,姑娘遇到了什么事,可先与我说。”
徐月娘眼眶一下红起,正当林禾景以为她要落泪时,她却只是仰面吸了下鼻子:“妾被人打劫了。”
林禾景一下精神紧张起来,一直压在身侧的捕快刀被她端起——刀太重,拿起时手不自觉地往下沉了一下。
府衙给捕快的刀都是统一的,对男捕快来说正好的重量,于她而言还是偏重一点。
不过这不影响她捉拿犯人,只是在偶尔没有准备拿刀时会被带得轻轻沉下一点。
她将人拉到身后,同时也护住了周棠错和广白。
只一人拦在众人之前,面对着漆黑的湖水——太黑了,她根本瞧不清湖里的情况。
徐月娘没准备被林禾景拉离原处,站定后顿了一下,才放柔了声音:“林捕快,妾、妾并非是在此处被打劫的。”
她是在别处被打劫,面对几个凶神恶煞的劫匪,徐月娘心一横便投了水,抱着宁死不能被毁了清白、万一能逃掉的想法,一直游到了玉湖林。
林禾景松了口气。
也明白,这是一定要往府衙去了。
林禾景看了一眼周棠错。
周棠错自然应了话:“广白,送夫人去府衙。”
“夫君呢?”
陵游还不知猫在这林里哪处呢。
周棠错一想起陵游来,便觉得牙都疼:“夫人方才讲的那个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我想试试念几首诗,能不能唤出河怪来。”
林禾景想起那个突然的拥抱,她低下头:“这世上哪有上河怪,再说了,那秀才也不是在此处唤的河怪……夜黑林深,夫君还是与我们一同走吧。”
“……是挺晚的了,我肚子饿了,就不陪夫人去府衙了。”
徐月娘此时擡头朝周棠错这处望了一眼,眼中有诧异、有轻视、有鄙夷。
周棠错在心中第二十七次骂了陵游,面上只装作理所当然。
林禾景点了点头:“那便一同出林吧。”
不能再推辞了。
将出林,徐月娘小声说了声抱歉,请拿着灯笼的广白往湖边走了走,她一手扣着披在身上的衣裳,一手在湖边折了根树枝,在一汪烂泥中挑上来一只已被泥水污得看不出颜色的鞋。
她毫不在意地踩进去。
她的眼圈一直红着。
但没有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