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第二十五章
苏妧身形僵在原处, 杏眸好半晌才眨动一下,“你说什么?”
芸桃都快要哭出来,赶忙想要上前扶住苏妧, “奴婢也只是听外头的下人说, 事情尚且不知是真是假。”
苏妧唇瓣颤动衣袖从芸桃的手中滑落下来,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
芸桃扶稳苏妧, “奴婢方才出去, 也只是听说,并不知是否为实情。”
苏妧感受到芸桃搀扶住自己胳膊的温度, 好半晌缓过神才扭头看向芸桃,“王爷在何处?”
“雪月楼。”芸桃听见方才下人所说。
苏妧咬下唇瓣, 杏眸极慢地眨动一下, “带路,我也要过去。”
纵然王府规矩森严,却也仍旧有许多的下人此时围在雪月楼的外头。
苏妧到时, 他们并无一人注意到。
听他们七嘴八舌地道:“听说王爷住进府宅的头一日,就命人修了这一处的院子,还不许其他人进来。”
“自然, 都是雪月楼,做的都是风花雪月的事情, 怎能让旁人进来。”
“你们说, 王爷带回来的人同王妃那般相似, 方才看到的时候我当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那就是王妃, 但转念一想王妃不是就在府上, 况且王妃也并未出门。”
“何止啊,你们是未曾看见, 王爷刚才一路护着那女子进来,柔情都要化成水,在这寒冬腊月,我们这群下人都看的暖了起来。”
苏妧听的头都开始泛疼,她擡起眼,上头积雪未化,晃得她眼睛似是被针刺一般。
芸桃大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浑话,便是都不想干了,我今日就去回禀瑄少夫人,将你们全都打发了。”
小厮、女使一个机灵的转过身,“王妃安好。”
却也仍旧有不怕的,小声嘀咕着,“得意什么,王爷说不定只是看中她的这张脸。”
芸桃气得脸都红了,苏妧呆呆站在原地。
她好似是知晓什么。
每回陆砚瑾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都掺着化不开的思绪。
透过她的面容,似乎是想看到一人。
可每每到最后,却只能看到他黑眸中那十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彼时苏妧想,大抵只是因为他想起什么。
但站在雪月楼的前头,她明白了过来。
是她太笨了,笨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让人当作傻子一样埋在心里。
甚至于,她此时都不敢踏进雪月楼半步。
珍视,在意。
他从未对她有过。
里头的女子是谁,苏妧也是不知道的。
她想要问个清楚,也弄个明白。
她想问问陆砚瑾,还记不记得当年二人相识的场面。
她不想多年后见到他,只是空欢喜一场。
没再去管外头的下人,苏妧的小脸煞白,提着裙摆就走进雪月楼中。
里头十分安静,没有旁人。
可却能够瞧见每一分的布景都是用了心思。
红梅盛开,白雪落在上头。
京中开的最好的红梅,只怕是都在此处。
苏妧猛然间顿住脚步,声响更是刺痛她的心。
即使隔着厚重的门帘,她也能够听见男子传来的淡笑声。
原来,他从未笑过,不是因为不爱笑,也不是因为生性凉薄,只是面对的人不同,是吗?
芸桃担忧的看着苏妧,任凭谁的夫君带回来一位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甚至还在此等环境下欢声笑语,都是不好受的。
他怕苏妧承受不住,扶了苏妧一把。
苏妧唇边挤出一个苦笑来,对着芸桃摇头,“我没事。”
说是如此说,可芸桃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无事。
苏妧是一个从来都藏不住情绪的人,刚才她眉宇之中的愁绪早就已经摆在脸上。
芸桃问她,“我们可还要进去?”
苏妧看着眼前的门帘,眼神有些恍惚。
最终,她做出一个决定,“进。”
她想要见见那名女子,也想看看陆砚瑾,他有怎样的反应。
每走上一步,苏妧都觉得时间缓慢。
分明并未过太久,也分明,与里头只有一步之遥。
苏妧的手离门帘只有一寸,却颤抖着不敢碰上。
最终,她闭上杏眸,做了一个最为大胆的决定,将门帘掀开。
里头的笑声瞬间止住。
苏妧睁开眼眸时,她先是看向陆砚瑾。
唇边的那抹笑意并未完全散去,甚至在看到她时,还带有一分慌乱。
他慌什么呢,人是他带回来的不是。
纪漾缓缓站起身,对着苏妧行礼,“王妃……姐姐。”
苏妧这才将视线落在纪漾的身上。
二人如出一辙的脸看起来当真是像的极了。
可纪漾眼眉上跳,更多些凌厉。
苏妧杏眸潋滟,有着柔弱。
二人站在一处,单看神情就能分辨出,她们不是同一人。
“你叫我什么?”苏妧轻声问。
纪漾揽上陆砚瑾的胳膊,笑着道:“方才来的路上王爷已经同我说了,姐姐也是不得已上了花轿,我理解王爷的行为,王爷已经许我住在王府之中,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留陌生女子住在王府?
苏妧看向陆砚瑾,她眼神平静,可悲伤极了。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就是般配,可是她呢?
她苏妧,才是真正坐在花轿的人啊。
陆砚瑾神情恢复原来的淡漠,不可否认,他在看到苏妧难过时,心底滑过些不平静。
可很快,这样的情绪就因身旁女子散去。
陆砚瑾非常明白,阿漾就是他要找的人,如今人他已经找到,至于苏妧……
按照从前所想,他会将苏妧留在王府之中,只要她安分守己。
可想是如此想,在看到苏妧听完纪漾所说的话后朝后踉跄半分。
他仍旧是下意识想扶住苏妧。
纪漾抱住陆砚瑾的胳膊,有些惊讶道:“看王妃姐姐的样子,应当是王爷还未将我们二人事情告诉王妃姐姐吧。”
而后纪漾又道:“不过也是,王爷一回府就同我在一处,还没来得及。”
无人说话,也没有说出是什么事。
苏妧固执地想要从陆砚瑾的脸上找出半分的不适,可是都没有。
他平静的让纪漾揽着他的胳膊,一分想要抽离的动作都未曾有。
纪漾见无人理她,歪过头看向陆砚瑾。
微微上跳的圆眼对陆砚瑾道:“当年在青州的时候,没能想到还能与王爷相遇,更是没能想到在上京竟然还有一人同我长的如此相似。”
苏妧登时如雷劈般定在原地。
纪漾方才说了什么?
青州,那不是她救起陆砚瑾的地方。
苏妧略微激动的上前一步,“你方才说什么?青州,你怎会知晓青州。”
她手拉住纪漾,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在此刻看起来有力气极了。
纪漾嘤咛一声,“姐姐,你弄疼我了。”
喏声在耳旁出现,陆砚瑾看向苏妧,轻声对她道:“苏妧,松手。”
他不免想起每次情浓之时,苏妧每次搂在他的脖颈之上绵软无力。
可是如今,她看起来有力气得紧。
苏妧耳畔是陆砚瑾冷冰冰的话语,眼前是纪漾那张娇俏的小脸。
她轻声道:“什么青州。”
手缓缓放开,苏妧看见陆砚瑾的眉头皱起,终究还是不愿让他难受。
即使这般,她仍旧是不愿的。
可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想要知道纪漾所说的青州究竟是什么。
纪漾掩唇笑着说:“姐姐怕不是看见我这张脸太过于激动,还能是哪里的青州,普天之下,哪里还能找的出第二个青州不成;当初王爷不知是怎得,浑身是伤被我救起,眼睛也伤到,好不容易养了好些时日这才好起来,后来有官兵前来,我被人带走与王爷分开,再见就已经是现在。”
苏妧摇下头,眼睫快速眨动,泪花不停的朝下坠。
不是的,不是纪漾,是她救了陆砚瑾,怎会变成纪漾。
“你撒谎。”苏妧用平生最大的声音朝纪漾说出这句。
纪漾仍是攥着陆砚瑾的衣衫,“王妃姐姐,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以直说,可不至于非说我是在说谎不是。”
纪漾的眼睛也轻眨,泪水滑落。
苏妧拼命摇头,“不是的,当年在青州救起你的,是我,王爷。”
陆砚瑾看向眼前的苏妧,她的发髻有些散乱,鬓发贴在她面颊之上,她却丝毫没有去管。
泪珠簌簌朝下落,眼睛眨动的厉害,却仍旧是看向他。
陆砚瑾想起她从前所说,又想起她的污蔑,厉声道:“从前我曾问你舅父家在何处,你同我说,是在曲河。”
苏妧咬着下唇,“那是,那是……”
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脑海中一片的混乱。
要如何说陆砚瑾才会相信。
承认自己撒谎?将事情全盘托出?
苏妧猛然间擡头,对着陆砚瑾道:“我不是……”
陆砚瑾眼眸微闭,很快又睁开。
才寻到阿漾,他不愿在苏妧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她是苏氏的女儿,他能够容忍苏妧留在府上,已经是格外开恩。
他不想苏妧,再来只凭一张嘴平白说阿漾的不是。
“够了!”陆砚瑾厉声打断,“苏氏,回院中去。”
一贯乖顺的苏妧,在此时坚定,“我不走。”
陆砚瑾眸色阴沉,冷笑道:“我曾经给过救起我的那名女子玉佩,也同她互换姓名,苏妧,我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身上,也没有我的玉佩,”
纪漾此时委屈得落泪,“王爷,是不是我不该来。”
陆砚瑾从怀中拿出帕子,帮纪漾拭去脸上的泪珠,“胡说什么。”
他回身对苏妧道:“以后不要再来雪月楼,我可以允许你犯一次错,撒一次谎,但下一次,我不会轻易饶恕。”
说完,陆砚瑾扶着纪漾去内室休息。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苏妧什么都做不了。
身子一软,苏妧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在眼眸闭上的那刻,她听见芸桃的叫喊声。
也看见那双黑色云纹绣鞋的主子,朝她奔向而来。
郎中收针,对着坐在一旁的陆砚瑾拱手道:“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刺激,这才晕了过去。”
“加之王妃身子不好,平日中更是要注意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如此当真是伤身的。”
陆砚瑾颔首,“从安。”
从安立刻出来,将郎中从屋中请出去。
陆砚瑾沉沉坐在床榻边,看着苏妧沉睡的面容。
在看见苏妧倒下去的那刻,他的心底出现平日从未有过的慌乱。
今日见到阿漾是个意味,从户部出来,他本是要上马车,却见到一人被官衙赶出。
本是不想管,余光瞥向女子的时候,看见她那半边的侧脸,还有眼角的那颗红痣。
平生头一回,陆砚瑾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也是第一次,让他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一定要将女子给拦下。
二人同十年前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长大许多。
陆砚瑾得知阿漾是上京来寻亲,却始终找不到人才去的府衙。
却并未料想到,二人竟如此有缘。
在寻到阿漾回府的这一路,陆砚瑾听着她说了许多的话。
可是他的心中却一直摸着袖中文书,有些心不在焉。
分明,他应当记着阿漾才对。
却又难免会想到苏妧知晓此事会如何。
二人面容极为相似,他想过苏妧会难过,但仍旧是压下心底的种种情绪。
他只是想将苏妧当成一位合格的王妃罢了,为了堵住朝廷的悠悠众口,这才会如此。
但陆砚瑾不知如何说服自己。
在看到苏妧声泪俱下,看到她晕倒,终究前头的那些话,也还是全都忘记。
可他不会对阿漾松手,他愿意给苏妧补偿的。
如此,只当作是弥补。
床榻上,苏妧小脸上还挂有泪痕。
陆砚瑾盯着她许久,终究是狠下心来起身。
走至门口,芸桃见他要离开,赶忙道:“王爷。”
陆砚瑾在寒风中,周身气息更冷。
他静默站在原处,没有转身,仿佛又回到朝中人人害怕的摄政王。
芸桃在陆砚瑾的身后跪下,“今日王妃听闻您要回来,特地备了一桌的饭菜,都是王妃亲自下厨;她还给您绣了一个荷包,是她绣了许久的,王爷可能明白王妃的心意。”
芸桃替苏妧感到不值,却也仍旧想将苏妧做的一切都告诉陆砚瑾。
陆砚瑾在听见荷包,眼眸微闪。
但语气疏离,仿若只是在平静陈述一个事情,“不必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黑色大氅裹着他的身影离去,埋入雪色之间。
芸桃看着陆砚瑾离开,伸手抹了一把泪站起身。
朝内室走去,苏妧仍旧躺在床榻上没有动。
芸桃呜咽哭出声,她不想让苏妧出事,也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伤心。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整个王府。
周氏沐浴完躺在床榻之上,妈妈在帮她按着太阳xue。
听见妈妈所说,周氏猛然间从床榻上起来,“你说瑾哥儿带回来一个同苏妧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
妈妈点头,“正是,现在恐怕全府上的人都已经知晓,方才王妃还去了雪月楼,是被王爷抱回瑞岚院的。”
周氏坐直身子,“世间还有这般奇事,真能长的如此相似不成。”
想了半天,周氏也想不出瑾哥儿究竟想做些什么。
“你说,莫不成瑾哥儿只是爱那张脸?”
他不要通房,纳妾也不肯。
苏妧一进门就能让他回院中住着。
可如今他又带回来一女子,竟然同苏妧长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唯能说明瑾哥儿就是喜欢这张脸。
妈妈被周氏的话噎了一下,朝旁的方向引导周氏,“夫人想想,那女子说是从青州来,王爷当时与大爷,不就是在青州……”
周氏猛然间攥住妈妈的手,“那女子是从青州的来的?莫不成,当年就是她救了瑾哥儿?”
看来,爱的不是这张脸。
而是因为他心底藏着人长的是这张脸。
阴差阳错嫁进王府的苏妧,也有些相同的面容。
周氏瞬间笑了,“天底下竟还会有这样的事,当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这下她倒是要看看,苏妧没了瑾哥儿的庇护,要怎么才能在王府生存下去。
只是那女子,若是个好拿捏的,她自然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不过一个乡下来的粗野丫头,能有什么见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