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第四十一章
从安难得失态。
跟着陆砚瑾多年, 许是看惯主子对付官场众人的模样,也变得沉稳内敛起来。
然而这次却不同,他竟在街边茶楼之上, 看到了已经落入江水的王妃。
那时守卫们看到江水, 在找的时候心中都发怵。
江水又急又凶,许是才落入水中就会被卷入江底, 若想活着是件再难不过的事情。
可谁人都没有敢将这话告诉王爷, 还是尽心找着。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不抱希望,知晓有人在查苏府的事情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然而王妃, 竟然当真没死。
从安一路回到宅院,急切敲门。
陆砚瑾坐在太师椅上, 看着从安的模样, 脸色不虞,“你最好是有大事。”
从安喘着粗气,赶紧说:“王爷, 小人见到王妃了!”
-
在茶楼之中的苏妧不知外头的种种事情,多日的郁结也在这时扫清得差不多。
一壶茶见底,崔郢阆从袖中取出一物放至苏妧的桌前。
木匣看上去有些年头, 只是光亮如初,定是被人拿出看过多次。
苏妧没有动手, 略有疑惑, “这……”
崔郢阆只端起茶盏, 掩住上扬的唇角道:“打开看看。”
苏妧手指微曲,将木盒打开。
不料看到的竟是自个极为熟悉的一件物什。
里头的步摇还与从前一样散发着光泽, 款式与用料都是多年之前的, 然而却被人保管得极好。
苏妧一下就认出,这是什么时候的步摇。
那时她头上的发簪被人故意弄坏, 苏妧哭了好久,崔郢阆知晓后就要帮她去教训那群孩子,但被苏妧给拦下。
当年的苏妧还是胆小害怕的,生怕崔郢阆教训完他们后娘亲会再次受到连累,于是不管崔郢阆如何说,她都紧紧攥住崔郢阆的衣袖。
也不知过多久,崔郢阆实在没法,压下稚嫩面庞之上的戾气,从苏妧的手中拿走那支已经被人损坏的钗环。
第二天出现在苏妧面前时,就是木盒中的步摇。
苏妧年幼不懂,以为当真是崔郢阆用那支坏掉的钗环换来的。
当年也被她带去用来换救治陆砚瑾的银两。
苏妧咬着下唇,轻声道:“年幼不懂,还真以为我那支不值钱的簪子换了这么一支精美的步摇。”
崔郢阆没说这些,只道:“我归家后就发现你不在,那日偶然路过当铺,看到架子上摆的有这支步摇,一问才知,原来是你当掉的。”
这事在崔郢阆的心中一直都是个疙瘩,“阿妧,你不喜欢?”
苏妧立刻否认,“不是,没有不喜,从来都没有。”
她当年收到这支步摇不知有多么的欢喜,更别提有多么的珍惜。
苏妧喝口糖水,才掩盖住唇中的苦涩,“只是当年,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她望向崔郢阆,“兄长,我绝对没有任何不喜的意思。”
崔郢阆最见不得的就是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苏妧又如同从前,先一步开口,“没有就好,作何又这样,让我气我自个不成。”
苏妧展露出一个笑颜,崔郢阆捏下她的小脸,“时辰不早,去用个晚饭罢。”
苏妧刚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可想到江珣析的嘱咐又摇头说:“不必了,我如今有孕,好多菜都用不得,还是不打扰兄长的雅兴,既然都在青州,日后又怎会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崔郢阆听到她的拒绝,先是心中难过,而后又松口气。
在听到后面时不免问她,“你可有什么爱吃的?”
大不了让人去寻些厨子来,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没有什么不成的。
苏妧的前夫不是个东西,他可是乐得照顾苏妧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若是可以,他更是愿意当苏妧腹中孩子的父亲。
反正于他而言,也不是养不起。
问起口味,苏妧有些不大好意思,“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怕是孕期女子皆是如此,过一阵子就会换个口味。”
崔郢阆点头,“无妨,若阿妧你有什么想吃的,同我说。”
苏妧杏眸弯曲,笑脸盈盈,“那就多谢兄长。”
崔郢阆想要扶她的手一顿,直接将手撑在桌上,直勾勾看着苏妧。
他的姿势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苏妧被他的动作弄得不解,下意识朝后退些距离,拉开二人之间的差距,“你叫我什么?”
除开刚才在街上苏妧没法抑制自己心的那一声“哥哥”,后面苏妧全部叫的是“兄长”。
二人已经长大不少,再也不能像从前的样子。
理智回笼,有些称谓再从她的口中喊出已经不太合适。
苏妧垂头,避开崔郢阆炙热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
可崔郢阆却掐了一把苏妧白中透粉的小脸,阻碍苏妧将后面的话说出。
苏妧吃痛,杏眸中染上水雾,捂着小脸看向崔郢阆。
分明是嗔怒,却不见一点的怒气。
崔郢阆压低声音,“还唤‘哥哥’,不许加旁的。”
听惯她娇声娇语的喊“哥哥”,再听“兄长”奇怪的很。
崔郢阆没给苏妧拒绝的机会,直起身子,又恢复原先散漫的样子,将手递给苏妧,“我送你回去。”
看来得快些置办一处宅院,最好是能将苏妧给接过去,让他照顾苏妧。
老头子不是想要个儿媳,他看苏妧就合适得很。
苏妧想将手放上去,看见桌上的木盒,将木盒小心收好拿在手中。
手撑着桌角想要自己站起,但被崔郢阆握住小臂将她带了起来。
崔郢阆皱眉说:“就你懂得多。”
虽听上去像是在责怪,但是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苏妧也没多说,与崔郢阆一道走出茶楼。
二人逐渐远去,有说有笑。
怕是今日脸上的笑意,比过去的那些年都要多。
他们离开后,树后出现两人。
陆砚瑾黑眸怒气横生,里头是藏不住的戾气。
手握拳绷紧,掩在衣袖之下的肌理青筋绷起,盘根错节。
他闭上眼,盖住滔天怒意。
方才茶楼之上的一幕幕,都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眼前浮现。
苏妧没有拒绝男子的靠近,没有拒绝他伸过去的手。
两人衣袖交缠,就如同他们两人密不可分一般。
有说有笑,苏妧的明媚是从前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肺腑翻涌,胸腔之中只觉有股火气憋闷。
陆砚瑾喉咙一阵腥甜,一拳砸向身旁的树上。
随后他唇中吐出一口血来,落在地上,衣摆之上也沾染一些。
从安大惊,“王爷!”
陆砚瑾睁开眼,黑眸中想要杀人的意味不假。
薄唇之上染上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更为嗜血。
他用帕子将唇边的血抹掉,“去,查一查,那男人是谁?”
似乎又恢复从前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胸腔之中的钝痛感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弥漫。
陆砚瑾随意从地上的那滩血迹走过,回到府宅,他将衣裳脱下,扔进炭盆之中。
火势渐起,陆砚瑾黑眸中也被这点火给点亮。
他凌厉脸上明暗交织,看的清楚眼眸之中的戾气,手抵在下颌处,嗤笑一声。
在屋中呢喃,似乎只说说给自己听的,“阿妧,你想同旁人在一起?”
目光落在桌旁的荷包之上,陆砚瑾薄唇轻吐出两字,“做梦。”
被崔郢阆送回客栈,他已经同苏妧约好明日中午一起用饭。
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婢女问着苏妧,“可要与公子说?”
苏妧点头,她没打算瞒着江珣析。
江珣析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如何说,她都是要说一声的。
外头夕阳渐斜,宜阳的天儿要暖和的多,故而太阳落山的也晚上许多。
薄暮初笼透窗而入,小轩窗上透进横生枝桠,鸟儿叽喳扰乱人心。
苏妧轻声道:“也不知公子晚上会不会回来用饭。”
婢女也只说:“近来公务繁忙,怕是说不准。”
苏妧也是如此想,若是今夜见不到,就等明日出门让婢女去通传一声就好。
下午在茶楼糖水喝得太多,苏妧晚饭用的不多就放下木箸,早早躺在床上。
孕中嗜睡,她让婢女也好生回去歇着,不必守夜。
窗户留出一条小缝用来透气,却不知如此,竟是方便了一人。
陆砚瑾翻窗而入时,苏妧已经睡得很熟。
他脚步轻盈,丝毫没有被夜色阻拦步伐。
看着床榻上的苏妧,陆砚瑾的呼吸都乱了几分。
日夜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的手边,他不知要多克制自己,才能抑制住想要将苏妧拥入怀中的心。
大掌擡起,指尖与苏妧的脸有半寸的距离,他描摹着苏妧的模样。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眉眼精致,比离开时更添柔媚,也不似在府中时总是压抑的样子。
她过得很好。
这是陆砚瑾的第一反应。
可正是这般的相反,才勾起陆砚瑾心中淡淡的涟漪,甚至心如刀割一般。
那便是说明,苏妧与他在一处的时候,是不开怀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是如何都按捺不住不去想的。
陆砚瑾心如刀绞,不知要用怎样的心绪去面对苏妧。
在寻找苏妧的那段时日中,他想了许多。
倘若再见到苏妧,他要将苏妧锁在他的身边,让苏妧再也离开不了。
他要同苏妧讲他的心意,让苏妧也知晓。
可如今看见沉睡的苏妧,他连触碰都不敢。
指尖小心翼翼碰上,陆砚瑾的心思更为贪婪。
坐在床榻边,他俯身,唇瓣相贴后他听见苏妧嘤咛一声,又赶忙放开。
黑夜中陆砚瑾视力很好,苏妧的眉头轻皱,似是要醒的模样。
陆砚瑾又将唇瓣落下,轻贴她唇辗转碾磨,将苏妧吻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才放开。
看见苏妧唇瓣微肿,陆砚瑾见着她似乎要醒,摸上苏妧的脸,黑眸锐利,“不许忘记我。”
起身离开时,陆砚瑾还不忘又回头看眼苏妧。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不能再留下,他这才翻窗离开。
睡梦之中的苏妧毫无察觉,直到第二日婢女将她叫醒时,捂着嘴惊讶道:“姑娘的唇怎得肿了?”
苏妧下意识用贝齿咬上去,果真是一阵的刺痛。
赶忙起身到铜镜之前,朱唇比平日要肿胀许多,还要艳丽上不少。
脸颊一侧也有些捏痕,苏妧蹙眉,揉着自个的脸。
心中只止不住地郁闷,也是万分想不开。
没有哪位女子不爱美,虽然唇瓣泛肿平添些风韵,但脸颊上的印子怎么都消不掉。
她如今又不用胭脂水粉,还不知脸上的什么会消下去。
没办法,苏妧只得写张字条让婢女交给崔郢阆。
昨日崔郢阆告诉苏妧他在何处置办的宅子,倒是叫苏妧吓了一跳。
他不过才来宜阳没有多久,竟然就买了一座三进院的府宅,当真是财大气粗。
苏妧还说上他好一通,然而当时崔郢阆想的是,得亏买得大。
婢女拿着字条过去,苏妧又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会婢女不在,倒是觉得房中有一股淡淡的松柏香气萦绕在身旁。
她身形一僵,这样的味道她只在陆砚瑾的身上闻到过。
每次同他亲热,她总是会闻到这般的味道。
那时她会沉沦,会想要拼命留住这些香气,但如今,她只觉心慌。
一人坐在房中,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连带着腹中的孩子都开始不安。
苏妧赶紧摸上小腹,不仅是宽慰孩子,也是宽慰自己,“不会的,他怎会来这处。”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听懂,都是很快平静下来。
苏妧胸口处怦怦跳的感觉,也逐渐好些。
崔郢阆收到苏妧的字条,看清楚上面的字立刻站起身,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好,“我去看看阿妧。”
婢女知道字条上的都是托辞,赶紧拦住崔郢阆,“公子留步,姑娘毕竟是个妇人,若是不舒服公子去了也不便,况且姑娘也没什么大事,想来过些日子就好。”
显然婢女的这番话是有用的,崔郢阆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可以不在乎名声,但苏妧不能不在乎。
客栈之中人多眼杂,他定要快些将苏妧接过来才好。
崔郢阆摆手,“你先回去照顾阿妧,同她说,等身子好些再同我说。”
婢女笑着要退下,可崔郢阆又将她给叫住,“等等,我去找个郎中给她。”
小厮就要动,婢女又挪了一步,脸上笑意逐渐有些尴尬,“奴婢走时已经为姑娘请了郎中,就不劳公子费心。”
眼看着帮不上苏妧任何一个忙,崔郢阆更是心塞。
然而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让婢女离开。
崔郢阆闷闷不乐,很快想到什么,“走,去医馆。”
既然不让他去,那他定要去好生了解一番,后头阿妧再难受就不会知道要怎么办。
苏妧躺在床榻上摸着话本子,好看的话本子都被她翻个遍,如今又不想出门,当真是无趣的。
躺在床榻上,那股松柏气味就更加浓烈,苏妧柳眉一直蹙着,她希望只是她想到太多。
崔郢阆从府宅中离开,房上有一道身影也随着离开,后头进了陆砚瑾的宅院。
听见暗卫的话,陆砚瑾不明意味地嗤笑一声。
黑眸落在放在桌上的大掌上,苏妧这个小骗子。
只是看来,昨夜倒是当真去对了。
昨日急火攻心,他不知今日若是看见苏妧和崔郢阆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好在,昨晚也算是阴差阳错让苏妧没有去成。
随意挥手,暗卫离开。
陆砚瑾拿起桌上的文书,手逐渐捏紧。
他不会放手,绝不!
-
隔几日,苏妧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的印子。
崔郢阆日日都派人送东西来,要不就是补品,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气陆刘捂另爸八耳伍要不就是一些女儿家喜欢的物什,让苏妧哭笑不得。
终于在他今日派人送来东西的时,苏妧对崔郢阆身旁的小厮说:“同你家公子说,明日我请客,请他吃酒。”
小厮咧着嘴笑,赶紧回去告诉公子这个好消息。
崔郢阆自是开怀不过,带着小厮又去首饰店买了好些物什。
陆砚瑾近来忙,为了困住江珣析的脚步,特意也在府衙待上好些日子。
他可不愿给任何江珣析见到苏妧的机会,不然还不知江珣析会有多开心。
虽然谁都没法从他手中抢走苏妧,但只要一想到苏妧会同他们见面,陆砚瑾就嫉妒的发疯。
在知道苏妧与崔郢阆之间说的话时,陆砚瑾显些没将手中的笔给捏断。
一好就要同崔郢阆吃饭,当他是不在了不成。
苏妧越是期待这些,他就偏偏不会让苏妧如愿。
是夜,陆砚瑾又再一次光明正大的踏足苏妧的闺房。
几日不见,他觉得苏妧好似比从前丰腴一些,没有那么地清瘦。
脸上微微长些肉,手腕也没像从前似乎用力一握就要被折断的样子。
他朝下看,厚重的被子盖在苏妧的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