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2 / 2)
傅平湘心有余悸地说:“一个穿喜服的女人,背对着我。”
“就是它。”姜银砚立马捡起红盖头,塞回给傅平湘,“好好拿着。”
傅平湘内心十分抗拒,但又无可奈何,挣扎片刻后,心一横,拽过背后的斜挎包,把红盖头一股脑儿地塞进去。
霍闻川看表,已经十一点,“灵物找到了,我们现在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清晨六点之前不要出房间。”
霍闻川一语如号令,所有人都陆续走出堂屋。
庄准回到房间时,常瑞已经睡着,鼾声如雷不说,宽胖的身体直接占据大半张床,庄准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床前,紧巴巴地挨着常瑞和衣躺下。
隔壁房间,傅平湘哀叹被褥的脏旧和单薄,“这被子薄得像纸,要冻死人,味道也不好闻。”
霍闻川全然不听他的牢骚,“你睡里面。”
“好咧。”傅平湘将鞋一脱,二话不说躺到里侧去。
有霍闻川在,他安全感十足。
右侧,紧挨着堂屋的是戴恩惠和郭晚的房间。
郭晚在整理被翻乱的床铺。
戴恩惠则闲手闲脚地站在旁边,像是傍观丫鬟做事的大小姐,看着那油黑油黑的被褥,煤油的气味令她感到窒息,满脸嫌恶,“简直不是人睡的地方。”
郭晚埋着头,没有说话。
等郭晚把床铺整理好后,戴恩惠毫不客气地说:“我睡里边。”
郭晚点点头。
转角过去是姜银砚和鲜柠的房间。
两人躺在床上,鲜柠转过身去看姜银砚,黑暗中只隐约看到身旁人的轮廓,“小砚姐,能跟我讲讲你们之前的案子吗?”
姜银砚总归是睡不着,便也侧过身来,“行呀。”
再隔壁是张晴和跟高茴的房间。
高茴闭眼准备睡觉,听见张晴和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门口血米的作用是辟邪,辟的是哪个邪?”
左侧尾端的房中,傅平湘也问出同样的疑惑:“霍帅,你说村里人用狗血泡的米来辟邪,是不是因为长明村闹鬼?”
霍闻川没有回答傅平湘的问题,高茴则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我感觉哈,多半跟亡者之灵有关。”
张晴和在黑暗中睁开眼,“死者是个新娘。”
“是啊。”高茴打了个哈欠。
觉察到高茴的倦意,张晴和不再说话。
紧挨堂屋的左侧房间,段怀仁正经历傅平湘在天芳罐头厂那个案子所遭受的精神折磨。
唯一不同的是,傅平湘个性直,一句话不合适就怼得宋翔哑口无言,而段怀仁气性则比较温和,即使再不耐烦,充其量也就是“嗯”“好”之类的敷衍,使得宋翔以为找到知音,话头一个接一个地起,没个休止。
随着夜深,每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俄而风雨如磐,衬得屋内更加静寂。
不知过去多久,风雨声渐消,天地皆陷入一派沉寂,时间仿佛随此凝停。
忽然间,院里响起“咯咯”的鸡鸣,霍闻川猛然从浅寐中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表,表盘显示的时间是00:00。
霍闻川起身的动静已经尽量放缓,但还是被刚睡着不久的傅平湘感觉到,他睁开眼,开口问:“霍……”
才说出一个字,嘴霍地被一只手捂住,傅平湘当即会意,点点头,以示他明白了。
另外几个房间,除开宋翔,老成员们在听到第一道鸡鸣时便瞬间惊醒。
其实,声音本身不大,只是由于先前在案中的可怖经历,对他们的睡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即便是回到现实世界,都很难像从前那样深眠,更何况身处迷案之地。
醒来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撩起窗帘角,从窄窄的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一只红棕色的公鸡不停地在地上啄食,右腿系着一根红线,长长地拖在尾巴后面。
公鸡一边啄,一边转圈走,时不时“咯咯”地叫两声,到第三圈转完,似乎终于有了目的,不再继续打圈,而是朝着戴恩惠和郭晚的房间啄去。
房中,戴恩惠和郭晚早已熟睡,丝毫未觉门外有一只公鸡正冲自己而来。
公鸡走到门槛前,擡起头,眨眨眼,突然间,像是受到指令一般,竟开始啄食地上的血米。
这一幕令窗户后面几个暗中窥视的人禁不住替戴恩惠和郭晚捏起一把汗。
霍闻川眉头深凝,傅平湘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提前便用手把嘴牢牢捂住。
姜银砚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公鸡,窗帘的一角被她牢牢地攥在手里,心中波澜起伏。
张晴和神情冰冷,反复思考为什么是戴恩惠和郭晚。
当公鸡把血米一粒不剩地啄食完毕,戴恩惠和郭晚的房门徐徐打开,一个身穿喜服的女人魅影似的出现在门外,红绳的另一端系在她的腰间,将她和公鸡拴连在一起。
女人擡脚跨过门槛,双足都进屋后,她冷不丁转过头,一张血淋淋仿佛被什么东西抓烂的脸像头猛虎似的直接冲进暗处的几双眼睛里。
而更奇诡的是,女人明明是侧右回头,但左侧的人也能够不偏不斜地看到她的脸,像是脖子被强行180度扭转至后,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根本无法避开的对视感。
大约三秒钟的僵持,忽而“嘎吱”一声,房门关闭,所有人才猛然回神,再定睛看,女人和公鸡均已不见。
戴恩惠和郭晚将遭遇什么,清晨六点之前,没人能够知道。
贴在窗户后的几个人都屏息凝神,视线犹自凝定在戴恩惠和郭晚的房间,却迟迟不见任何动静。
众人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直至双腿冻麻,那一厢仍然风平浪静,像是铁牛沉水,再无波纹,大家只好回床休息。
戴恩惠和郭晚在睡梦中,忽觉周身寒冷,如置冰窟,两个人几乎同时被冻醒,醒来的那一刻,只觉得骨头里仿佛都要结出冰凌。
“怎么这么冷?”戴恩惠瑟瑟发抖地问。
郭晚动了动,没有说话,但戴恩惠知道她在摇头。
寒气越来越重,温度已经快要低到人体承受不了的程度。
戴恩惠从枕头底下摸出傅平湘给她的迷你手电,摁亮,而后将亮度稍微调高,往房中一照,两个人双双被吓一跳。
只见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只公鸡,公鸡旁边还落着一块像傅平湘在木箱里找到的红盖头。
再看房门,依然是关闭状态。
这种老旧的木门,推开时会发出“嘎吱”的响,但两人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戴恩惠忽然有所警觉,忙说:“这个房间不对劲,我们不能再待了,走。”
睡在外边的郭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看到红盖头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惨白枯瘦的手,她浑身寒毛直竖,一个挣子蹦下床,光脚跑到门口,抓住门把手往后拉,却发现原本破旧的木门像是跟墙壁长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拽不开。
郭晚急得对门又踢又捶,薄薄的木门此刻却固若金汤,纹丝不动。
“郭晚,郭晚……”身后传来戴恩惠的呼叫,郭晚回头,竟见红盖头下钻出个身穿喜服的披发女人,拖着一双腿往床铺爬去。
戴恩惠惊慌失措之下本能地往后退,脊背却猛地抵上冰冷的墙壁。
郭晚又跑到窗前,拉开窗帘,白蒙蒙一片,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拉窗,然而情况跟门一样,已经被死死封住。
她捏紧拳头,用尽全力捶向玻璃,“哐”的一声,本该不堪一击的玻璃在重击之下竟完好无损,郭晚的手骨却“咔”地一下折断,疼得她龇牙咧嘴。
房间另一侧,血肉模糊的女鬼已经爬上床沿,把戴恩惠堵在床里进退无路,她又惊又急,大声呼救:“郭晚,救我。”
郭晚现在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戴恩惠,她忍着断骨之痛,满房间寻找出口,但所到之处都是冰冷的墙壁以及打不开的门窗。
戴恩惠疯狂地想逃,喜服女人猛地抓住她一只脚腕,嘴里发出一声悚人的怪笑。
“郭晚,郭晚,救我……”戴恩惠拼命地抓紧床沿,十个指头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女鬼力度惊人,拽住她不断地往回退,戴恩惠被拉直的身体斜斜悬空,像一艘挣扎着不愿沉水之舟。
房间里充斥着戴恩惠凄厉的惨叫,走投无路的郭晚站在离红盖头最远的地方,身体紧贴墙壁,眼睁睁看着戴恩惠被女鬼拖到红盖头底下。
手电从床边落到地上,滚了一圈后堪堪停住,光线忽明忽暗地亮。
房中恢复静寂,公鸡犹然低头啄地。
郭晚望着门口,刚小心翼翼地迈出半步,手电的亮光蓦然熄灭,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阴嗖嗖的一缕风擦过面颊,郭晚定在原地,愣怔两秒后,拔腿就往门口冲。
才跑到一半,戴恩惠乍然出现,身上竟穿着和女鬼一样的喜服,青白的脸死气沉沉,幽怨地盯着她,“郭晚,为什么害我?”
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郭晚的耳膜。
郭晚颤抖地往后退,“戴恩惠,我……我不是……”
戴恩惠缓缓咧开嘴角,露出寒森森的笑,“你害死我,你也别想活。”
说罢,张臂扑向她。
“啊,不要……”
一声落尽,手电的光重新亮起,红盖头和公鸡均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