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鹰山(2 / 2)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昭又从袋子里拎出一只鼹鼠,递给他。
那人踌躇着接过来,又点了点头。
秦昭望着他腿上的箭伤:“谢不言叫你取东西,你不光明正大地来要,反而鬼鬼祟祟地跟来。”她正色道,“这也算给你个教训了,你走吧。”
秦昭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小跑着离开,阿娇意味不明地望了那人一眼,也立时跟着走了。
那哑巴瞧瞧手里的野物,在原地立着,眼看着秦昭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林间,这才折身离去。
*
秋猎之初,焚祷祭告,众子弟散去行猎之时,祭台上足有手臂粗的香还未燃完。
秦昭勒马回缰,恰见谢不言手上拎了两只死透的猎物,神色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毛。
秦昭跳下马走过去。
果不其然,谢不言上来便是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你总算肯出来了,前些日子用尽十八般心思,连梅香公子邀约,你都不来。”
秦昭哦了一声,尾调上扬:“谢公子确定来请过我?别不是诓我的。”
人家都将猎到的东西放入袋中,偏他明晃晃地亮出来,秦昭忍不住揶揄他两句:“几日不见,你箭法见长啊。”
谢不言似乎全然未听出秦昭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还当她是在夸自己:“听闻秋猎,我苦练了数日呢。”
秦昭点点头,同谢不言走在一处,往营帐去:“你家那个哑巴小厮的伤,怎么样了?”
谢不言脚步一顿,满头的莫名其妙:“哑巴?伤?”
秦昭眉目闪过一丝诧异,朱唇微抿:“不是他将那两只野物递给你的吗?”
谢不言飞扬的神采愈发张扬,他朝着秦昭笑,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是,是他给我的,这么说,还得多谢谢你呢。”
秦昭捕捉到他话里的不妥之处,立时顺着捋下去:“我可没说这猎物是我给他的。”
谢不言打着哈哈:“秦昭,你怎么总这样揭我的老底呢,声音还这样大,叫人家听去了如何是好,这自然是那小厮同我说的。”他用肩膀撞了撞秦昭,“父亲还以为我今年总算不是空手而归了,如此一来,他又要回去在我耳朵里灌药汤了。”
秦昭定定地望着他:“当真?”
谢不言点头如捣蒜:“真真真——”
如此一来,秦昭也再不想多问,弯腰进了营帐,熟门熟路地摸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饮着酒。
平阳恰好也在这是卸甲而归,她掀帘而入,一眼就暼见了角落里的秦昭。
“小昭。”她语气惊喜,“我原以为你不肯出来呢。”她径直步入上座,随从高声报着她所猎得的野物,不出所料,正是现下最多的。
秦昭起身一拜:“表姐邀我,我怎会不来?”她微微笑着,胸膛里的心脏就跳得愈发快了。
梅香公子抱琴而入,几个舞娘像翻飞的蝴蝶尾随进营,片刻之后便有丝竹管弦之声奏响。
平阳十分享受地轻晃着脑袋,秦昭低头喝酒,心道表姐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渐渐有其他子弟进入营帐之内,先是一惊,后头见到平阳这才明白过来,见怪不怪地入席。
圣上愈发病重,平阳公主就愈发放纵。秋猎大事,几乎全由平阳经手,如此时节,才添了几分凉气,圣上的营帐中已燃了炭火,烘得人直冒汗。
而平阳公主此处,却还要婢女在一旁侍候凉风。
阿娇颇有些跌跌撞撞地跑入营帐,跪坐在秦昭身侧掩住身形,避开那些打量的目光。
她压低声音:“姑娘,我找着了。”
秦昭点点头,起身便要走,却被谢不言拉住袖角:“殿下还没走,你去哪?”
秦昭敷衍道:“里头闷得慌,我去外面吹会儿风,片刻就回。”
两人掀帘出去,阿娇回头望了一眼门口:“谢公子如此大惊小怪,定有古怪。”
秦昭点点头:“这会儿,你可以细说了。”
阿娇:“我跟着那小哑巴,眼见他面不改色地拔掉了腿上的箭,便进了谢府的营帐,他说自己是谢府下人,这点应当不曾撒谎。”
两人立在阿娇手指的这个帐篷前方,住了脚步。
这里无人看守,想来里头住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秦昭同阿娇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绕到后方。
恰逢秋风吹来,缓缓掀开了帐上的帘子,四四方方的框里圈出半拉劲瘦的腰身,滚滚的水珠顺着腰线缓缓流下。
秦昭下意识地别开双眼,却在偏过头的瞬间看到那人颈上一晃而过的灼灼微光,是个圆溜溜的镯子。
她杏眼圆睁,不由分说地掀开帘子,冲入帐内,眼前是落在地上的杂乱衣物和溅落在地的水珠。
唯独没有人影。
“姑娘,姑娘怎么了?”阿娇连忙跟进来。
秦昭环顾着四周,见没什么异常,立时垂下头用剑柄掀开帘子,复又钻了出去,心中的震惊还未平复,她便看到了谢不言的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不言轻笑了声:“我跟着你出来的,就想看看你瞒了我什么呢?”
秦昭冷哼一声,径直绕过他,脑海里翻腾着,跳得极快的心脏也渐渐恢复正常的节奏。
叶向洵若还活着,又怎么会不来找她呢,又怎么可能不来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