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2 / 2)
孟华给程屿撑开伞,雨水瞬间淋湿了他上半身。程屿比他个头高出不少,孟华伸长胳膊,着实有些吃力。
程屿从他手中接过伞:“进来。”
孟华只得钻进伞中,瑟缩在一角。今天是他失策,竟然忘记带两把伞,真是该死!
他没道歉也没道谢,也很不好意思。说了,程屿也只是那一个表情,像他说得很多余似的。
“村长呢?”
孟华一拍脑门,掏出手机刚要跟他打电话,随即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差点踉跄着摔个屁股蹲在地上。
转眼间,“扑通”一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应该是泥水,程屿陡然掉进了一个“陷阱”当中!
天哪……这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吗!说挖坑,还真的挖坑啊!
接待方式这么朴实无华吗。
尽管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孟华这个打工人震惊之余,心里依旧流过一股暖流。
他说不感动是假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板竟然还记得推开自己,还把伞扔了上来。
他连忙俯下身趴在洞口,问程屿没事吧。孟华这才发现这个坑还挺深,至少有三四米。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老板又不是专门来“谋财”,村民是真要“害命”啊!
程屿“嘶”了一声,孟华一阵紧张。
“没事儿,就是腿应该骨折了。”
孟华没吭声,心底掀起惊天骇浪,都骨折了,这还叫没事!
程屿平时做事大多都是亲力亲为,但再自食其力,也是不折不扣的金枝玉叶啊!
这次出门,程屿说小事儿,保镖也没随同。体力担当都不在,没人能帮他。
雨依旧下得很大,并且地上的积水都往这个坑里涌,孟华紧张得不行。
本来程屿就已经磕着碰着,伤口再沾了雨水发炎,那他真的可以自刎谢罪了。
于是连忙给村长打电话,他沉着脸:“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就在村口,五分钟内赶过来。”
孟华不是个“狐假虎威”的人,这次真的很生气。
他们跟村民,不说是互惠共赢,至少也不能兵戎相见吧。
本来按照合同这些人早就该搬走,他们完全可以强制拆除,却一直没动手,政.府这么久也没有插手的意思。结果他们一上来就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这事故,都可以定性成“故意伤人”的罪名。
这边刚挂断电话,村长就笑呵呵地出现了。估计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见到坑底有个人,可比孟华惊讶多了,立刻喊了几个村民过来帮忙,放了条绳子将程屿拉了上来。
“程总你没事吧。”
孟华面色凝重,他看见程屿的腿流了血,一片淤青,整条腿好像都肿了,在雨水的冲刷下十分的触目惊心。身上还有小石子土渣和落叶,整个人狼狈极了。
但程屿依然没什么表情,这种格格不入的疏离甚至让人忽略了他的狼狈。
“我现在就去叫医生。”刚才载他们的车已经离开,村里不好打车。
这么一闹,孟华可不相信这里的人会好心给程屿看病。
孟华警惕地看着以村长为首的这群村民:“你们先把程总带回房间,我去请医生过来。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耍什么小花招,程总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们这个村,你们这里所有……”
“孟华。”程屿皱眉叫住他。
“行,我先走了程总。”孟华咬牙,在大雨中奔跑着离开。
“我一定赶快回来。”
村长见这个人没有跟他说话的迹象,只好自己先解释,搀着他胳膊往村里走。村民给他俩打着伞。
“程总是吧,真是对不住啊,肯定是村里熊孩子调皮挖的坑,回头非打他们一顿不可!”
“哦。”
谁家的熊孩子能挖三四米深,程屿此刻不愿同他们多交流,隐忍不发。
村长见这个“程总”不声不响的,心里焦躁得很。
他可不懂什么乘总除总的,反正是拆迁那边管事的。
现在给过下马威后,尽管腿已经成功骨折,除了那个硬撑却眼看着还是要崩溃的助理外,这人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村长扶着程屿到了一户人家屋内,提起红色暖壶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程屿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喝。
他看着程屿的伤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村头医院有点远,医生又是这几个村都看顾着,这会够呛能过来。镇上又太远。
程屿腿不能走路,外面又下着大雨。
思及此,便问村民宋老师怎么不在家,要不先让宋老师给程总包扎一下。
村民说正好今天猪圈猪下崽儿,宋老师帮着接生去了,可能等会回来。
程屿不说话,但他也不聋,心说还真是文化差异,他们这管兽医都叫老师吗。
这兽医,还会给人包扎伤口。
话音刚落,便见门口走进一人,抖了抖雨伞,顺势收起来。
程屿正盯着桌上几本大部头医学书看,没注意到。
这个房间很空,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放东西的桌子。床上挂着白色蚊帐,桌上除了一口小锅、洗漱用品和饭盒一些生活必备之外,只有几本医学书。
墙边的脸盆和衣架,头顶一根绳吊着的电风扇,蚊香,除此外,再找不到什么别的东西。
饶是程屿已经做好了这地方应该很原生态的心理准备,眼前这幅场景,还是深深震撼了他。
即使是这样……也能生活吗。但如果不是久住,倒还能理解。
“宋老师,猪崽好不好接?”宋老师进门便直奔脸盆洗手,洗得很仔细。
这脸盆支在红色木质三角架上,程屿记得本世纪之初很流行这种家具。
他话里透出笑意,音色倒很温暖:“难死人了。听说那什么总来……”
村长也笑眯眯的,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
不过这会见话头不对立刻打断了他:“没关系,给人接骨肯定是宋老师专长。”
这人正拿毛巾擦干手,他笑着转过脸,程屿也顺势望过去,两人登时打了个照面。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直下,被风一刮,也从窗户和门口飘进来,空气中游荡着似有若无的雨丝。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程屿敢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人的脸那么平凡普通,放在人海中,一秒钟就会被淹没。
可他的那双眼睛,又是那么明亮。
而他此时,正在用和他面容极不相称的眼睛望着自己,笑意凝固在嘴角,神色复杂。
不过程屿合理怀疑刚才只是自己受伤产生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程屿便见他垂下头,低低地笑了一声,将毛巾挂回去。
“村长你这可说错了,给人接骨我也不会。”他有点委屈似的:“说了多少遍了,我是麻师啊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