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第 9 章

廖西闻似乎对这张床垫很满意，用手机拍了下货号，等逛完了一起去提货，一转头却看到不远处两个女生跟见了教导主任似的，手拉手低着头忙不叠撤走。

怪事。

今天又没穿导演小马褂，有这么吓人？

他耸耸肩膀，想了想，还是先把要紧的东西买了，于是和沈南说：“我找人问问儿童床哪里有的卖，你别走远，我一会儿回来。”

沈南已经从床上下来，点点头，推好车，自己四处看了起来。

他没有逛过家具城，对家居装饰毫无概念，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家卖家具的，陈列方式如此沉浸式，大到三开门衣柜，小到床头的抽纸盒都一应俱全，真的像一个家一样，对他这种已经基本上算没有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

啊，不是。

应该是又没有家了的人。

他难免惆怅一瞬，身处异地他乡的寂寥感泛上来，尤其是身旁人来人往，三五结伴，谈笑风生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加强烈。

从方韵柳心跳彻底停止的那一刻起，像是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梅雨，又像发作在膝关节里的生长痛，是没有一刀毙命的慢性折磨，在每一个类似于，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去殡仪馆认领骨灰，带着行李出现在陌生火车站这样的场景中持续作祟。

他停下脚步，均匀而平缓地呼出一口气，左右张望，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冷不丁看到一个应该只比他大三四岁的女生，举着一块白色置物板，时不时看看手机，似乎在与购物软件对比价格，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虽然不是很礼貌，但一下子，是好受多了。

谢谢你，北漂陌生人。

沈南稍稍调转购物车车头，注意力落在左前方又一间样板房的四件套上，奶白底，图案线条很细，远看像缠枝花，凑近了才发现是山水纹，

他走过去上手摸了摸，不算是特别柔软，但清清爽爽的，看起来很舒服，犹豫要不要买。

他对四件套有特殊的迷恋感是因为方韵柳。

他的运气一直很差，四岁的时候被一对中年无子的高知夫妻领养，养母却在不久后奇迹般怀孕，同时对没有他在双语幼儿园的日常测验中名列前茅而颇感不满，不久后就将他送回孤儿院。

六岁时被一对年纪更大的老夫妻抚养，与老夫妻断绝亲子关系多年的亲儿子却在那时来信说，事业终于成功，想将父母接到国外养老，且意外得知已经有了孙子，老夫妻便再也分不出更多的爱给一个野孩子，于是他再度回到孤儿院。

直到八年前，沈南已经十岁，在孤儿院属于是几乎绝对没有可能再被领养的年纪，因而方韵柳从孤儿院接他回家的时，沈南没有抱多大期望，还担心再回孤儿院时，自己寥寥的几样东西会像前几次那样被瓜分掉，特地求院长让他带走了自己的被套枕套。

沈南永远记得方韵柳看到行李里的被套枕套时，笑了几下，眼神很温柔，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你是小宝宝吗？还要随身带安抚巾。”

当时的沈南很紧张，头脑一热就把心中的顾虑和方韵柳一说，然后第二天方韵柳就带他去挑选了一套新的四件套，买回来下水洗过一遍，晾干，铺到自己房间里的那张床上。

当晚第一次躺在里面时，他感觉像是被方韵柳亲手拥抱着，久违的幸福安稳。

而且从那之后方韵柳很爱叫他“宝贝”，或者“宝宝”，十岁的沈南觉得羞耻肉麻却又意外的上头。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他们私底下只会互相称呼“大没人要的”和“小没人要的”。

后来某次方韵柳带着他回来看院长时，有两个眼红的还单独拽他去小角落里酸他，被领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爸没有妈。

沈南没说话，但心里其实在想，你们懂个屁，他有全世界最好的姐姐了。

全世界，最好的那种。

沈南盯着那个189的价签很久，廖西闻嘱咐不要走远，他就在附近又晃了晃，其他的四件套都只要149，但是没有189这个好看。

他站在原地纠结了下，其实他没有为了颜值而多消费的习惯，但买回去是放在廖西闻的床上，或许应该自觉一点，挑一个色系更搭配更好看的。

与此同时，另一头。

廖西闻默默放下了手机，相册里又多了一段长达六分钟的视频。

刚刚问完儿童床的位置后他就折回来，隔着人来人往看见沈南晃荡在偌大的家居城中，眼神动作里有陌生局促，也有蠢蠢欲动的好奇和憧憬。

他的移动小素材库又开始了。

廖西闻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摸出手机。

剧本里其实没有任野逛家居城的情节，但他想，如果有，那应该就是像这样的，先记下来，后续看要不要酌情加一点。

前面他都很满意，只是临近最后几秒，也不知道沈南在想些什么，小脸上忽然切成某种大义凛然的神情，仿佛身处的不是宜家，而是□□广场。

……

廖西闻走过去，从沈南背后出现，在他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问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