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他裹着被子，对着墙上台灯照出来的光晕，沉沉叹了口气，下床去倒了杯热水握在手里，喝一口，默念一声“切忌胡思乱想”，再喝一口，又默念一声“早点睡吧争取明早六点起床开筋”。

回被窝里之前，他还是忍不住，不死心地望了眼刻意留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真的连条消息都没有吗？

明天可是决定他命运走向的复试了。

他又一动不动等了两分钟，最后嘴角抽动几下，彻底断了期待。回头再看到那个鼓鼓囔囔的学业符，心境已然大变，记仇地把刚刚才塞进去的纸给拿出来，纸已经在里面挤成团了，依稀还能看到照片里廖西闻那不屑一顾的嘴角。

他一咬牙，把纸团往床头柜上一扔。

然而位置丢得很刁钻，纸团翻滚两圈，在他眼皮子底下，径直滚进了垃圾桶里。

沈南：“……”

算了，懒得动。

他躺回床上，重新裹紧了被子。

一片昏暗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半梦半醒地闭着眼睛，做了一个主旨不明的梦。

梦里他孤身坐在一条木船上，深色的河水无声向前流动，驶向雾气深笼的远方。

他无端地对那团混沌雾气赶到恐惧，趴在船边努力用手往反方向划动，恍惚间发现岸上有一个瘦高的背影，他想向那人呼救，喉咙却胀涩发不出声音。

下一瞬，他重心失衡，从船边翻了下去——

沈南蓦地睁开眼睛，惊出一背的冷汗，意识仿佛还浸泡在冰凉的河水中，好半天才听到听到门口传来滴滴滴输密码的声响。

紧跟着，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他从无数细碎的动静中轻易分辨出熟悉的脚步声，脑内一下蹿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随即飞快掀开被子，一边按亮台灯，一边找拖鞋披衣服，蹬蹬蹬出了房间门。

客厅灯骤然大亮，廖西闻换好鞋擡头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沈南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一只手捏着披在身上的外套的领子，头发有几搓往上翘，连拖鞋都穿反了。

“廖、廖导……”

廖西闻直起身，长眉一挑，“还廖导？”

“闻哥。”

沈南立马改口，伸手按了按头顶乱翘的头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多半不太聪明，但更知道，在看到廖西闻的一瞬间，他今晚所有的空落感和那一点点计较，全都一扫而空了。

“你怎么回来了？谭哥说你得至少被关在家里小半个月。”

“听他瞎扯。”廖西闻脱下外套，往架子上一搁，走过去，“我家又不是紫禁城，我爷爷又不是皇上，哪来的禁足那一套——你明天考试了，我送你去考场。”

他走到沈南跟前，一算，竟也有快一周没见了，即便天天晚上还打视频，但和实打实见面还是不一样。对方身上飘着刚洗完澡后那种混着水汽的清香，又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儿，眼下到颧骨一片染着薄薄一层粉，按着衣领的手指甲圆润干净。

沈南回过神来：“谭哥没有和你说学校有班车吗？挺方便的……”

廖西闻迈着长腿如往常般先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盖子，灌两口，悠悠看了沈南一会儿，才说：“所以你还是要坐班车，不让我送？”

沈南觑着他的脸色，用力摇头。

他看见廖西闻高大的侧影一动不动，而后几下喝空了那小半瓶冰水，用手背擦了擦沾水的下唇，用极轻的声音飞快说了声“傻子”。

“家里没人才去坐什么班车。”廖西闻侧着擡起手掌，温热掌心覆盖在头顶，“你尽管麻烦我，虽然不远，可送不送是一回事，陪不陪又是另一回事。等你从考场出来，我站在学校门口给你挥手，我个子高，肯定一眼就看见，你占大便宜了，偷着乐去吧。”

沈南停在原地很久，光裸的脚跟被寒气啃咬，有些泛凉，目光追随着廖西闻往主卧走去的背影，心慢慢地陷进去一块。

他发自内心想说声“谢谢”，又怕廖西闻听腻，积聚在喉咙里，喉咙都发酸，原地站了好几分钟，直到廖西闻隔着门，怒吼一声：“沈南你给我进来！”

他如梦初醒，这才惊恐地发现，刚刚没留神廖西闻进的是主卧，连忙跑过去，心虚地贴着门边，看廖西闻从垃圾桶里捡出那个已经被揉成纸团的打印毕业证。

廖西闻脸色黑如锅底。

他顶着被骂的风险连夜开车过来，就怕这小孩考试前一晚一个人待着孤单，结果这小孩把他的毕业证打印出来丢垃圾桶里？

沈南脚步胶着在原地，尝试编了半天理由都失败了，最后板板正正鞠了一个躬，无比诚恳：“闻哥，对不起，是我神志不清了。”

他望着暗幽幽的地板，听到廖西闻起了身，一步步走过来，做好被狠狠削一顿的准备，而等了快一分钟。对方却只是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用力戳了一下。

“明天好好考试，必须给我考上，”廖西闻轻磨后槽牙，“等四年之后毕业了，我也把你的毕业证书打印出来，丢垃圾桶。”

他露出一个穷凶极恶的眼神，狠狠补充：“——丢满每个房间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