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而下一秒，电话就被冷不丁挂断。

“……”

廖西闻脸一黑，脚边的散碎石子被他一脚踢飞，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弹出去八米远，恨恨咬牙之际，手机再次震动。

谭岭：「先别急着制裁我，到后门这里来，有点事。」

谭岭：「上二楼小平台，动作轻一点。」

后门外连着一片废弃的服装加工厂，原本的道路已经被封，两侧杂草丛生，大铁门落了锁，生锈生得几乎推不动，门上又开了一道小门，勉强可够成年人通行，七月几乎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空气中有很重的泥泞味。

廖西闻耐着性子依言从楼梯上了二楼小平台，看到谭岭双手插兜，站在小平台铁围栏后一动不动地朝下俯视，视野正对后门。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廖西闻走过去，向下看。

他很轻易地认出了其中一个、背对他们的人的背影，正是江晟，肩平腿直，薄背窄腰，身形优越得像一只天鹅。

江晟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个头稍矮些，可体格却明显比他壮实不少，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全身灰扑扑的，穿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脚上的运动鞋鞋底被磨得高低不平，拎着一只印着某某银行字样的无纺布袋，试图递给江晟。

周围往来无人，夹道的空间环境，两人的对话声听得很清晰。

“阿晟，这是你嫂子特地叫我带给你的，自家腌制的火腿肉，去年就腌了，外面卖很贵呢，你一个人出来拍戏太辛苦了，拿着……”

江晟不为所动，神情冷淡，往边上略撤了半步。

“我有上镜需求，不能吃这些腌制品，你拿回去吧，别来了，组里人都很忙，没人能分出精力管你。”

对方手里的布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神态卑微又失落，挣扎许久，声音低了些：“阿晟，当初妈那个事是哥不对，可是哥也难啊，哥腿不好，是个半残，在村子里根本找不到对象，成不了家，哥知道你当初拿回家里的钱是给妈治病用的，可你嫂子，你嫂子也不容易，家里几个弟弟，爹妈狮子大张口，妈也是觉得自己治不好了，才瞒着你主动说把这个钱拿去娶你嫂子……”

江晟仍旧冷冷的，垂在腿边的手无意识地捏紧又松开，在某个瞬间忽然回头盯住自己这个哥哥：“那后来呢？妈去世，我又打了一笔钱回家，让你给妈找一块好一点的墓地，可是你呢？你拿这个钱去给老丈人买酒都不愿意对自己的亲妈好一点，非要去永远看不起你的人那里找自尊，找体面。”

没说两句，对方的眼泪霎时就流下来，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来了两个巴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是哥该死，是哥该死……”

这么又掴又哭了半分多种后，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磕磕绊绊道：“可阿晟你……再帮帮哥哥一次好不好，家里拆迁换了新房没钱装修，你看你都来拍电影了，肯定赚不少，随便给一点就够了……”

“行了江广明，”江晟耐心耗尽，侧过脸来，睨着他，“我是离开家很多年了，但不是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拆迁的文件明年才能下来，实际根本就是你的小叔子要结婚找出嫁的姐姐要钱，你又不想在老丈人面前丢面子，才又来找我，我话放在这里，我不会出一分钱，你立刻回去，别逼我叫保安。”

江广明如坠谷底，涕泗横流，一个劲儿地拉拽着江晟的衣袖苦苦恳求，死活都不放手，令江晟不胜其扰，而正当他准备奋力一挣甩开对方的手时，身侧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横挡在自己眼前，将江广明扯开。

“谭……岭？”

江晟喘着气，愣了愣，看到同时出现的谭岭和廖西闻，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江广明。

江广明也是一怔，手脚畏缩了几下，微跛的那条腿不断晃动着，望向谭岭，定定地看了许久，忽地眼仁一动，转而抓住谭岭的袖子“扑通”一跪，膝行好几步上来。

“我认得你，你是姓谭是吧？你跟阿晟好过，我知道，你还给过阿晟很多钱，谭先生，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求你了。”

谭岭不由地皱起眉头，余光中他看到江晟胸膛剧烈起伏起来，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掰开江广明拉着他袖子的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拖拽起来，推到大铁门外，又将小门门锁拴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低头看着门锁，不断喘气，身后有冷风在旧楼中穿梭，令人仿佛置身幽暗空谷。一滴冷汗仓皇砸下的同时，一段段深埋的记忆重新翻涌到眼前。

他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平复好情绪，擡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回过头，若无其事对那两人说：“廖导，谭摄，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他步速很快，像是急于逃离，在心底暗自祈祷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那两人的视线，可还是没能——在被谭岭叫住的瞬间，他所有动作都停顿下来，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给牵住。

“江晟。”

“食材的确是我提供给那个店主的。”

谭岭只是叫住他，自己却还是留在原地，松散地站着，手插着兜，与之隔了三五步的距离，一个处于烈日之下，一个却站在楼层的阴影中。

“不过走的是剧组公账，和我没关系，你照常吃，不代表什么。”

江晟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廖西闻望着他一点点远去的背影，回头一扫谭岭，把脚边的石子踢到他腿上，用力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走的公账，我一个总导演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