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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廖西闻车上有一台半米高的小冰箱，常年冻着冰水，冬天也不例外，需要的时候就开上一瓶清晰下思绪，相当朴实而管用的一个办法。

时间快八点，他蹲在小冰箱前，摸出最里面冻得比较瓷实的两瓶水，一瓶丢给沈南。

“接着。”

敦实的塑料瓶划过一道小弧线，稳稳落在沈南手上。

他接住后没有立刻拧开就喝，而是把冒着冰霜的瓶身贴到脸上降温。

就在刚刚，他如同国旗下宣誓一般跟廖西闻告白了，紧跟着度过了前小半段人生中最煎熬的十分钟——物理意义上的煎熬，沈南瞥一眼桌上零零碎碎的鲜红虾壳，觉得自己和那盘小龙虾骤然有了殊途同归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小龙虾安然死掉了，他还得硬着头皮活着。

廖西闻跟他相反，冰水直接拧开，眨眼的工夫几乎灌下去大半瓶，两腮鼓着，漆黑的双瞳避开他，注视着车窗外。

时间拖得越久，沈南就越没底气，瓶身上的冰霜逐渐化开，弄得他手上湿淋淋的，偷偷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刚蹭两下，眼前就出现了两张抽纸。

“别往衣服上蹭。”

廖西闻叹口气，原本的气氛是尴尬，沈南这么来一下，让尴尬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位，径直升华到一种诡异的和谐融洽之中。

他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感觉好几个世纪都已经过去后才蹭了一下鼻尖，客观点评：“好像你的更丢人一点。”

沈南点头：“嗯……”

廖西闻莫名笑了一下，过来整理起桌子上剩下的餐盒。沈南吃饭很规矩，一粒米都不会掉到桌子上，吃剩的虾壳全都放在这家店专门提供的残渣盒里。

他利索地把所有垃圾打包系起来，放到一边，又用湿纸巾顺手擦了擦桌子，活儿做得差不多后他也慢慢想到了一个办法，算不上高明。

“这样吧，我假装没听到，就不算你丢人了？”

沈南擡头望着他：“那你的呢，我也假装没听到吗？”

廖西闻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顿一下又说：“我的……算了，都行，我不怕丢人。”

这次换沈南也跟着笑了一下，目光追着廖西闻手里的动作，喃喃开口：“那我也不要假装没听到，我们平等地互相丢个人吧。”

他坐了回去，吃饱之后又有点犯困，抱着腿。

“闻哥，你上次说，有些话不应该你来说，那换我来说呢？我其实没有开玩笑，也不希望你忽视过去，你难道真的还以为我只是在感激你吗？”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你很温柔，可靠，很多时候一句话就能让我平静下来，给我很强很强的精神支撑力，我喜欢上你，根本一点都不奇怪吧？为什么明明我跟你从认识到现在，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是美好的，却一定要变成我们在一起的阻碍呢，我不是很能明白。难道我的喜欢，不值得被肯定和接受吗？”

“你说你比我大八岁，很多事情都会谨慎再谨慎，那我，我比你小八岁，我就是要冲动再冲动，一直冲到你面前来。”

“我小时候很怕向别人提要求，因为一定会被拒绝，然后难过很久很久。如果让半年前的沈南看到刚刚他会对廖西闻这么一个业界神话的大导演表白，他一定不会相信的。廖西闻，闻哥，你把没人要的孤儿沈南，变成这样了，他勇敢了很多很多，但也还是害怕会被拒绝。”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重新说一遍，不是开玩笑。”

“廖西闻，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这是整个七月广州少数没有下雨的一个夜晚，也是今年七月的尾声，廖西闻却仿佛听到了一场最盛大而热烈的暴雨，每一滴雨珠都鲜明急促地坠落在他的耳骨上，不断积蓄的雨水汇聚成海，一点一点淹没掉他所有的却步和犹疑。

八点整——廖西闻看了一眼时间，表盘上的秒针悄然越过正上方的刻度，像一个冥冥注定的感召，他在下一秒走过去，展开双臂，用力抱住沈南，

“什么能不能，没有能不能了。”

他搓两下沈南的后脑勺，一根长久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漫出无穷无尽的快乐。

“我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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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沈南意外地睡得很熟，像航行太久终于靠岸的船只，一头栽进安宁的港湾中。等醒来的时候一摸手机，已经第二天快十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