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2 / 2)
赵棠倒是笑了,“那照你说,你是不愿来的,那你来做什么,白站了一夜。”
“他们说贵人想看舞,叫我来跳舞,给了五十两银子,叫我好好伺候贵人娘子。”说得咬牙切齿似得。
听风瞥他,贵人就贵人,非要把‘娘子’两个字带出来,像是她们公主多好色似的,非他不可了还。
“给他二十两,让他回去吧。”赵棠看听风,“稍几个包子给人家,别干站一夜,显得咱们小气。”
“是,”听风发笑,阴阳谁不会,她拿油纸,捡了四个包子,又从腰间摸出四个金豆子,道:“一金换十二银,喏,二十两银,赶紧的回去吧,没人贪图你的美色。”
离堆倒也不留恋,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听风还在后面喊:“认识路吗,呆子。”
顾况练了武,更衣沐浴,锦竹赶紧从赵棠的院子里跑回来回复他,“大都督,大都督,不好了。”
“何事。”顾况过去一直在战场上,南征北战,后面断了腿,去关城养伤,再就是先帝过世,他已经很久没和这些人精打交道了。
昨日赵棠大闹瘦西湖,逼得扬州知府狠心关了瘦西湖的画舫,虽不知几天,但关几天,这些人就少几天的利润,损失就多一些。
多少借着这些画舫送礼的,故意输钱给上峰的,孝敬的,受贿的,层出不穷。赵棠一闹,倒把瘦西湖给闹停了,闹得漂亮。
关城的岁月简单,虽寂寞些,但人人简单,一日三餐,日落而息。顾况又捡了一身青袍,普通布衣,扮作书生打扮,准备去漕河上看看。
圣上让他来当漕运总兵,总不是让他来为官做宰的,总是要创收,要钱,要知道漕河的收入为何,钱究竟哪儿去了的。
“大都督,公主把那芳颜姑娘留下了。”锦竹说。
“为何?”顾况觉得赵棠总不会是为吃醋,专程留下芳颜只为和他过不去吧。
“不知道,不如您亲自去问问公主殿下?”锦竹是很乐意跟着大都督或者跟着公主的,将来做个富庶田翁,上头再有个公主这样的主母,别提多自在快活了。
“林姑娘,坐下一道用早膳吧。”赵棠喝了半碗粥,她惯来爱吃甜的,又铺了一层蜂蜜。
芳颜瞧见,赶紧介绍说:“张家铺子的蜂蜜最好,他们是在城外养的野蜂,那蜂蜜比别处的都漂亮些,是琥珀色的。”
听风看她一眼,芳颜又道:“许是太琐碎了,贵人不爱听这些。”
“我爱听,你说。”赵棠慢慢喝着甜粥,芳颜也拿勺子搅了两下,又说:“贵人爱看什么舞,我都会跳,不会跳的,我也能去学。”
听风仰头,也不是白眼,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芳颜说:“过去钱知府爱收集字画,他最喜欢写扇面,就是题词题诗的,他最喜欢把他不喜欢的送给别人,或者拿旧的去换他更喜欢的画卷。”
“他喜欢什么样的扇面?”赵棠问。
“钱知府啊,他最喜欢山河图,早些年尽是收集山河画卷,说什么江山如画。这些年,这些年他喜欢雄壮一些的,什么草原图,狩猎图,他现在喜欢这些。”芳颜说。
“那倒是有意思。”赵棠不动声色,闲话家常。
芳颜觉得这贵人娘子也好相处,又开始讲自己知道的,例如说什么,“通判赵大人不行,姬妾六人都守活寡。”;“几个衙役一起去青楼,一起得了花柳。”;“柳监军不怎么爱干净,从来不洗脸。”......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赵棠也不打断她,她从晌午说到午后,一直将整个扬州府官吏的家事私事说了一个大遍,最后赵棠问:“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桌上重新换了新茶,芳颜叹气,“不多,最多的一个月三百四十两,平时也就三四十两银,还要开销和打赏,衣裳和脂粉,剩不下什么。”
“我听说那些客人都是一掷千金的,怎么就挣这么点?”听风问。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层层盘剥的,就说昨夜贵人娘子赏我一百两银,还没落地,就已经被鸨母拿走一半。”
听风侧目,“竟然拿走了一半?那你拿一半?”
“哪有这么简单,”芳颜叹气,“虽则鸨母拿了一半,我还剩一半,但我要买东西,船上是有跑腿费的。贵人应该知道,我们通常不下船,买胭脂,做衣裳,都是要人去跑腿的,花费一两银,跑腿费收40个铜钱。若是花费到了八两银,就收320 个铜钱,可一件衣裳怎会才八两银,就我昨日穿的那件舞衣,上面做银雕,单一件上裳,就四十两银。跑腿费就拿走二两银,没商量的。再说每年年底还要排收入,收入最低的三位,就会罚钱。罚到没钱了,就踢出如意舫,到别的船上去。”
“那倒是会赚你们的钱,这么多抽成,都到哪儿去了呢?”听风问。
“不知道,老鸨子也赚不到几个钱,她靠咱们吃饭的,咱们收的打赏多,她就从里面提一点儿,不过她还有月钱,这点比咱们这些什么保障都没有的伶人强。”
赵棠听了个大概,道:“带林姑娘去休息,有什么话,晚间再说。”
听风问:“睡我隔壁?”
芳颜忙起身,“可以的,我住哪儿都使得,别撵我走。”
赵棠起身,“听风会帮你安排的,听她的即可。”
“是。”芳颜忙去讨好听风,“姑娘,我会弹琴绣花,也会养花摘草,过去在老家种过地,去乡下刨园子也使得的。”
萧凤仪的扇面还没找到,林明礼本是镇江府的师爷,三年前拿出来换了官,这扇面会不会流传到扬州来了。
扬州瘦西湖,天下闻名,会不会就被哪个当官的拿出来赏人了,或者讨好上峰,钱鹤润不就喜欢扇面么,兴许就在他手里也未可知。
葛芾棠对先帝有恩情,但对赵宁没有,赵宁让顾况过来,是想让顾况取而代之,还是单纯坐山观虎斗,想拿回漕河的巨大利益。
赵棠揉了揉额头,顾况进来,替她扇风,“在想什么?”
“回来了?”赵棠说:“我在想,赵宁想要什么,什么能使他满意。”
顾况端着一碗冰糕,递到她面前,说:“帝王哪有什么满意,没有永远的满意,给他十万两,最多高兴三个月。然后呢,然后又开始琢磨,为什么不是一百万两,太缺钱了,处处都要钱,关外城墙要修复,川西一直不平静,又担心察罕湖卷土重来,一切都未可知,如何满意?”
赵棠笑,点点头,说:“趁着瘦西湖关闭,你去堵了漕河上所有的船,不让进,不让出,自然有收获。”
“长公主就是聪明,今晚上就禁了船运流通,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好啊。”赵棠叉腰,“屋里待着,骨头都松了。”
顾况道:“想不想吃兔子肉,我让人买了两只兔子。”
“吃,叫听风来,她最会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