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缘(2 / 2)
游思妄想着,目光便没有及时游走,况尹穿戴好转过身,和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东方既白心头一悸,忙转过头,兀自忐忑着,不知况尹该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把她想成传奇故事中那些尼姑道婆,诱引男妇,伤风坏俗。或者,他觉得自己也和十六楼的姑娘一般,寻了由头接近他,实则,是想从他身上榨出些油水来。
正胡思乱想,况尹已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新衣上的甘松香钻进她的鼻子,清凛温和,很好闻。
“姑母总说我娇生惯养,很会给别人添麻烦,道长别介意。”他自嘲着,擡眉,笑得单纯且坦荡。
东方既白悬着的心定了下来:原来是滔天富贵,不仅能养出纨袴膏粱,也能养出白水鉴心,通俗点说,况尹就是养在金山上的一只小白兔,看似乖劣,实则心思纯良。所以东方既白方才那一瞥,在他那里也就是一瞥罢了,根本没在上面放多余的心思。
倒是她自个儿多心了......
东方既白想着便不觉自哂起来,况尹看到便问,“道长在笑什么?”
她连忙掩饰,敛起笑脸道,“主君是如何与我们山君结交的?”
“结交算不上,山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况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遽然抖动一下,复而站起,冲前方高声道,“恩公。”
东方既白转过头,见如烟如云的柳絮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白衣银发,好似苍山翠柳中的一个影子。
阿申朝他们走来,脸却不是诡谲的死人面,像是被山花偷偷亲吻过,泛着温润的色泽。他看着况尹,眼波微动一下,“小公子竟已经长得这般高了。”
况尹欢欣不已,方想朝阿申走过去,东方既白却先他一步来到阿申身旁,对着他审视半晌,笑着小声道,“山君今日怎的把人皮面具戴上了?”
话音落,况尹已经跟了上来,对着阿申躬身作揖,连声道,“那日在竹林遇到恩公,竟然没将您认出来,实在是小生眼拙,山君莫要介怀。”
阿申冲他摆手,“怪不得公子,那日我一时心血来潮,便贴了张鬼面出去......嗯......游山,无怪公子认不出我来。”
贴鬼面,他也真敢说,东方既白在心里嘀咕。她知道阿申有时出行,为省去不便,会戴上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现为了诓骗况尹,便借驴下坡,颠倒乾坤。
不过况尹也不是傻子,又追问一句,“山君游山,又为何要鞭打那荒冢白骨?”
阿申语滞,瞅着况尹看了半晌,却仍找不出半句为自己辩驳的话来,东方既白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在一旁讪笑道,“公子怕是看走眼了,哪里还能是骨头了,不过是裹了白絮的碎木屑子罢了。”
说完又局促一笑,眯起眼睛道,“这是我们山君的一点小爱好,抽......抽木头。”
况尹看见两人的窘态,便已然知道自己的问题越界了,遂不再探究,只笑道,“小生稀奇古怪的癖好一大堆,成日被长辈念叨。”
说完便再想与阿申攀谈叙旧,却被他截住话头,“况公子,听说贵府最近出了妖邪。”说完 未容况尹作答,他便从袖中撚出一只陶罐,在况尹面前一摇,“这老道说,他在你府上被一位小娘所害,死状凄惨,他虽无甚么大本领,但好歹也是出云观道首,在那妖邪面前,竟全无抵抗之力......”
“不是本道打不过,是她背后袭人,使了阴招。”陶罐中张天师的魂魄很是不忿,扯着嗓子为自己辩白,把况尹吓出一身冷汗,他可是亲眼看到张天师的尸身的,出云观的小道士们去给师傅收尸时搬来了棺材,跪在地上又铲又抠,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碎烂的尸身全装进去。
可这会子,那个已经死得透透的张天师却在说话,声音从阿申手里的陶罐中透出来,带着些许回音的嗡鸣,却正是张懋丞的声音,半分不假。
“他......”况尹指了指陶罐,朝后退出一步,笑意在嘴角落了又起,“这不会......不会是什么幻术把戏吧......”
话没落,张懋丞又尖声道,“柳雀杀了本道,再不除去,况家的血光是不会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