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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有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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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有期

风有信,花有期。所谓一月二气六候,自小寒至谷雨,凡四月八气二十四候,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风信应之。以梅花、山茶而起,其次便是水仙、瑞香、兰花、山矾。到了清明有秋千节,前有海棠、梨花与木兰,后自有桐花、麦花、柳花可赏。只消谷雨一过便只剩牡丹、荼蘼与楝花,一年春事也就了结。

今年花信犹晚,至清明后,兰花、山矾、桐花、海棠,连场艳景惊心动魄,观之难免心生慨然。倒是华林园里新扎的秋千架,被一丛丛粗壮高大的海棠包围,只待秋千高高扬起,便可看到花海正浩瀚地、不容分说地翻涌。

睡至太阳高升的陆秀,此时端正地坐在妆镜前,任由侍女为她分发,插戴。陆秀五官皆薄,小小的面孔,细伶伶的鼻管,上唇薄薄,下唇稍丰,清秀流丽。唯有那一双眼睛仿佛独立于面孔之外,凤目深深卧在眼窝里,乌笃笃的。而晨起的衣袖随着她的身体折拧着,仿佛早春池塘的鱼,冰封刚刚解冻,肢体尚且僵硬,然而河川已泻,春蛰已醒,不游起来断然是不行了。

“公主一定要戴这支吗?”侍女有些不确定地捧起一支白梅花簪,以花信来说,这并不应景。

十四年前,荆州别驾陆冲远逝,去岁追封扬州刺史、加侍中、赠恩远公。恩远公生前曾探望尚在孕中的圣后,南下之后在吴乡逗留数日,却突遭变故。去世后其故吏便将恩远公为公主置办的钗环妆奁送入宫中,以慰圣后之心。

颜色与寓意在侍女们的眼中,多少有些忌讳,而近日圣后正为钦天监所承报的天象不快,因而众人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就要这支。”

白色的梅花簪清冶无匹,亦勾起了黑暗眼眸中那一缕艳光。

自出生时便经历鲜血洗礼的她,再无需他人告知,唯有死者的意念从来忠贞,无可更改。

这一日天气极好,待选的羽林侍卫早已集于西省。因此,禁苑内多是年少的宫女,此次身为公主的陆秀也不便前往西省,见苑内一众青粉颜色,欢声笑语,也就少了忌惮,领众人一道游玩。

海棠颜色姣腻可爱,轻风一过,便飘零飞舞,犹如明霞剪碎,香艳消散于暖烟之中。此时青天明媚,四周山岭尽在眼前,被这一抹胭脂色勾勒,便如江山染血。女史们互相赏看对方的新裁裙衫,年轻的面庞,绵延的裙摆,风流的姿仪,陆秀屏息看罢,那吹动女史们衣袖与鬓发的风,似乎也不断地向她吹过来。

陆秀随手用衣袖将秋千板上的落花一拂,坐上秋千。一名侍女在她身后推。朝阳下的秋千绳好似极细的金链,在空中摇荡,明明晃晃。

“高一些……”

“再高一些……”

没有宫人们的扭捏与惊叫,陆秀催促着。她想知道再高一些,是否就能看到宫外的灵台、奔流的洛水、以及那片完整的江山。

秋千随风摇摆,其势渐高,陆秀仍曲膝用力,只见绳索摇荡,已渐渐能与树梢齐平。她的裙衫勾动花枝,又平白惹来一场浩大的胭脂雨。进而,她看到了危危高楼,四望天高地阔,远方涌着层云,劈面而来的清风将眼前阴霾散尽。

然而下一息,陆秀忽见在自己的正前方、高高树冠的阴影下,坐着一个清俊的少年。他一袭幽白直裾,束带犹如两条燕尾一般落落下垂。秋千回荡,那两条燕尾逐渐拉远,好似黑暗中的银河光带。陆秀一时不再使力,只由着秋千摇荡。少年不过十四五岁,一双干净修长的眉眼。只见他指尖撚着一片萎顿的海棠花瓣,几只凤蝶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一身都是海棠的艳影。

是个招蜂引蝶的家伙,陆秀只觉得自己笑了出来。不知是否是错觉,对方似乎也朝她微微一笑。

她的心智已随秋千一起动摇,花海即将淹没理性,凌驾于一切之上。

羽林亲卫既有所定,陆扩去职避嫌一事,也就少了许多关注。此次他回到府中,只见署官范玄之已侯在门前,满面堆笑:“恭喜将军,将军德音身正,邪情不敢有伤。”

陆扩却仍心中烦扰,但也未失礼数,摆摆手道:“不过是些许杂鱼搅动浊流,又有什么值得恭贺。倒是这些寒门子弟,连宫禁之事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拿到朝上攻讦,岂非是右军失职?”

范玄之叹息道:“江尚书所言种种异象,卑职实在闻所未闻。若真有疑情,卑职即便不能清肃宫禁,也必会通知将军有所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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