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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

111章

张盛年住进来的第二天，谭玉湾在单位加班，倒也不是故意躲着张盛年，实在是南方的清远县城出现了天花。

作为传染病，普通百姓已经到了闻天花色变的地步。不幸的是，上海刚刚有一商队从清远县回来。

现在虽说接种牛痘能预防天花传播，但由于价格原因以及百姓的认识不足，牛痘接种一直没有推广开来，以至于，每次天花爆发，死亡人数都达百人、千人。

现任卫生司司长任广尧是谭玉湾的从政路上的领路人，因着这份师徒之情，谭玉湾一毕业就入职卫生司，兼任采购科和防疫科科长，并协助副司长孙丰陶负责时疫医院的建设。

为了防患未然，按照《传染病预防条例》的规定，得到消息后商队人员已经全部住进时疫医院，进行隔离消杀。

当晚，卫生司，司长办公室，灯也亮了半夜。

任广尧年近五十，是卫生部部长唐山的师兄，原本在医学实业馆任馆长，后被委任上海卫生司司长。

任广尧一头白发，生活朴素，如果不外出，在办公室就穿着薄袄，喝着大麦茶，“明晚财政司的白司长家中有个慈善晚宴，你腾出时间和我一起去，你这身体原本就不好，今晚你也早些回去，争取明晚精神些。”

白司长的慈善晚宴，关乎明年的预算，是要亲自去，还不能小气了。

“老师，这次疫病来势汹汹，清远县已经有人员伤亡，牛痘接种毕竟只是少数，您看是否跟林市长提提，将学生全面接种的事安排下去。”

“另外，我建议联系报社出几期相关报道，将现在的形式宣传出去，如果有清远县回来的，让百姓及时的上报，把风险降到最低。”

任司长一手端着紫砂杯，在桌前慢吞吞地来回踱步，转身，伸手招呼谭玉湾，“你先坐”

紫砂杯的盖放在桌子上，杯盖朝上，就在电话旁边，杯子里冒着热气，隐隐能闻到大麦茶的清香。

考虑许久，任广尧才松了口，缓缓说道，“这样，接种的事，你先拿出个章程，我再找个时间约教育司李司长谈谈，不过……你说的第二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任广尧也有他的考虑，现在上海尚没有人出现症状，如果贸然的大肆宣扬，会不会造成恐慌，给公董局介入卫生司的借口。

谭玉湾对目前的形式并不看好，“租界从一周前就开始卫生消杀工作，这几日清洁工比往常多了一半，街上巡捕因为臭水排泄问题关停了两家牲畜屠宰场，抓捕了数十人随地便溺人员，昨日更是差点同潮商会馆的人因为停棺问题动了手。”

一周前？他们是三日前才接到清远县消息。

这说明在消息的掌握上，他们和公董局的那帮人远远不及。

而且冲突扯到潮商会馆的人身上，说明租界那帮人对此事的重视度，已经超过了所谓的和气生财。

任司长脸色沉重，直到大麦茶的热气消失，记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采购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听说有个姓牛的买办这些天一直在找你。孙司长提了此事，说是原本常联系的那家涨价不少，这个牛买办的物资渠道正规，价格上也便宜不少，现在形式不容乐观，如果货质量没问题尽早定下来，现在这件事拖不得。”

这个姓牛的买办是个满人，突然冒了出来，并且手里囤积了大量的医疗物资，正是现在应对天花需要采购的。

出现的极其巧合。

谭玉湾对他的底细还还没查清楚，这人甚是圆滑，采购科上下被打点了个遍，现在看，连孙丰陶都拜访过了。

他的货，谭玉湾看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质量虽然不说特别好，也都符合要求。

“嗯，您放心，这两日我就会定下。”

“行，你办事我放心，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也别骑车了，下着雨，让任安送你回去。”

任安是任司长的司机，谭玉湾觉得身体不适，嗓子压不住的想咳嗽，没再拒绝。

关上门，谭玉湾从办公室拿了趟文件，有件事，他没有给任司长提，他怀疑孙丰陶和公董局的人来往密切。

……

卫生局的门口，谭玉湾撑着伞，等人。

脚下落叶铺满了台阶，墙角的两棵树，这几日几乎落秃了枝干，秋去冬来，只觉时间荏苒。

夜幕里雨又细又密，从天际垂落。这个点，大都已经休息了，周围安静的可怖。

门口两侧的柱子上都挂了灯，灯罩下，不知名的飞虫躲在里面避雨。

伴着雨声风声，在一阵咳嗽过后，谭玉湾往常白的过分的脸色也因为用力有了几丝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