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狩猎(一)(1 / 2)
春闱狩猎(一)
尤记得,那一日碧空如洗,风和日丽。长公主和往日一样端庄高贵又平易近人,似乎一切都照旧,没有一丁点不祥的预兆。
夕霞好不容易争取到和朝露一同在猎场伺候长公主殿下,没想到三天的狩猎才过一日,刑部侍郎便遇刺身亡,刺客被当场捉住,并带到一众皇亲贵族面前。
那披头散发跪在猎场正中心的刺客,不是别人,正是雍久!
怎么会是九姑娘呢?若不是朝露死死捂住嘴她的嘴,夕霞几要尖叫出声。
她瞪大眼疑惑地望向朝露,却在对方的眼神中找不到一丝同样的疑惑与慌乱,她又悄悄瞥了眼一旁的长公主,泰然自若,仿佛根本不认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此刻也好想知道自己怎么会是刺客呢?
雍久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小,哪里敢杀人?不过是陪同长乐郡主围观一场狩猎,莫名其妙就成了刺客,还被带到这么多人面前公开审查。
气氛肃杀,猎场黄沙硬土,大周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场中坐着的人个个锦罗玉衣、贵气十足,沉着脸的模样,既端庄得体,又威风凛凛。
肃穆强大的气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出生普通的雍久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两股颤颤、肝胆俱裂。
面如土色的雍久顶着压力,壮着胆子逡巡一圈,好像没一个认识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却似不认识一般,对她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吁——”堪堪骑马赶来的长乐郡主勒住坐骑,马儿低吼一声,前蹄高高擡起又急急停下:“谁许你们动本郡主的人?”
长鞭“啪”地一抽,两个压着雍久的侍卫一下子便被抽翻在地。长乐郡主犹如天降英雄一般,成了猎场上最大的焦点。
“放肆!”一身着紫蟒外袍的中年男子怒喝一声,拍桌而起,“陛下与长公主以及各大藩王都在此地,哪里容得你嚣张。”
话毕,身穿铁皮盔甲的侍卫们便团团将独孤曼围住。此人正是江南道总辖禹王殿下,少年皇帝的四皇叔。
“曼儿,不得无礼。”恭亲王独孤信擡手示意禹王消消气,转头对皇帝道,“陛下,小女自小在漠北长大,粗鲁、不懂礼节,都是被我宠坏了,望陛下海涵。”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说话的是宗正寺寺卿独孤长风。虽然不问世事,领着个用处不大的宗正寺、管着着皇家杂活儿,但独孤长风辈分极高,是文帝的堂兄。
他闭着眼,随意说句话,也是分量十足。
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西北野王独孤信都不敢顶嘴,只能低头挨训,连连称是。
可惜,初生牛犊不怕虎,西北野王的女儿更加虎:“皇叔公说的极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郡主的人,容不得其他人来教训。”
“郡主此言差矣,这人行刺刑部侍郎,所犯之罪远不是一般家奴能比。”门下省长官杨佐自以为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却彻底把长乐郡主给惹毛了。
“谁说她是家奴?她可是本郡主的朋友!再说,你们口口声声她刺杀刑部侍郎,谁看见了?哪只眼睛看见了?”
独孤曼一直带着雍久在身边狩猎,唯独刚刚她见了只麋鹿,因心急想猎住它,才快马离开了会儿。
等猎了麋鹿回来,雍久却被绑走了。
阿九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吗?娇嫩胆小的弱女子罢了,怎么可能刺杀朝廷官员,更何况是这么短时间内。
周围吵吵嚷嚷,雍久却仿若什么都听不见,她还沉浸在方才长公主殿,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直到皇帝对着他右手边女子恭敬问道:“皇姐以为如何?”
雍久才僵硬地将脖子擡起,神思回笼。
她听到那原本应当温柔的声音变得冷静又冷漠:“本宫以为此事尚有待查证。一个弱女子如何一举刺杀刑部侍郎?恐怕另有内情。”
长公主语气虽冷,雍久却听出了回护她的意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响起的另一道声音将她打入地狱,不得翻身。
“确实另有内情。诸位请看!”
说话的男子有些面熟,雍久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那人拿出一副卷轴和几份文书,身边太监将它们在达官贵人间传递,其间传出阵阵惊叹声:“像!真是像啊!”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有印象,雍大人……哦不,和那逆犯确实有几分相像。”
“若是这样,刺杀刑部侍郎倒是动机十足。”
……
事态并没有朝着独孤伽罗预想的方向行进,她冷冷望着积极卖力的林勤书,手脚发凉,微微转头,轻声问朝露:“奎老大有消息了没?”
不待朝露回答,神情肃穆的奎老大已悄悄来到长公主身边:“主子,雍承安确实不见了。”
独孤伽罗摆手,让他退下,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那个正蹦跶得起劲的男子。机关算尽,却算不到人心善变,正如皇祖母所说:人都是会变的。
这位林员外郎是长公主的陪读,从小两人便亲密有加,长大后更是独孤伽罗的好助手。独孤伽罗信任他,欣赏他,她们之间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所以她才会派他去辅佐少年皇帝。
没想到他竟丝毫不念旧情,转头就站在皇帝这边。明明是三个人共同谋划,现在她却被他们排除在外,这种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