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囚问斩(2 / 2)
待奎老大赶回公主府邸,天边已现鱼肚白。
长公主整夜都惶惶不安,无法再度入眠,早早起来梳洗,刚要启程进宫,奎老大就满身是伤地回来了。
“属下无能,人被劫走了。”
“什么?怎会如此?”
派了一整个朱雀卫,竟还是保不住人吗?不待独孤伽罗多问,奎老大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朝露,赶紧找黄太医来。府上一应事务都由你负责。春风、夏至,随本宫进宫。”
“喏。”春风、夏至二人将朝露准备好的字画一一搬上公主座驾,“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的东大街显得格外清脆嘹亮。
同一天的凌晨,大周西南的南楚皇宫就显得静谧祥和许多,丝毫没有那些兵荒马乱的紧张感。
一只海东青扑棱着翅膀停留在精美的窗格之上。
尽管窗开着,但没有主人吩咐,不敢冒入半步,鹰爪踩在窗楞上,小步徘徊,喉间发出“咯咯”响声。
“蠢东西,公主还歇息着呢。”侍女轻轻拍了拍海东青的脑袋,给挂在窗上的鸟饲盒里添了些细碎生肉,“吃吧。”
“萝藦,把信拿来吧。”女子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是。”叫萝藦的侍女从海东青满是软毛的腹部挖出一个竹筒子,随即碎步前往屏风后。
屏风后,一圆脸娇俏女子从竹筒中抽出信件,急急展开,脸上笑容不自觉地越扩越大:“天助我南楚也!”
寥寥几笔,一封简讯卷进竹筒,又被塞进海东青毛茸茸的肚子里。这东西吃饱了还未在窗楞上打足够的盹儿,就又被主人派去干活了。
宽长有力的翅膀“扑棱”几下飞向北方渐亮的天空。
而那北方的大周皇室,此刻,正爆发着一场空前的政治危机。
长公主来到章宁宫,看到的便是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以及一列精甲铁面侍卫。
“皇姐意欲何为?是要造反吗?”
少年皇帝的咆哮声充斥着整个章宁宫。
“朕在猎场时就说过,任何为雍久求情的人都与她同罪。皇姐,你与政事堂老家伙一唱一和,替她求情也就罢了,现在竟派出朱雀卫劫囚!简直不可理喻,太让朕失望了!”
淡粉色华服裹身的长公主殿伏于地:“陛下息怒。”
春风和夏至也上前跪下,双手各捧三卷字画:“请陛下息怒。”
涂石玉亲自上前接过字画,舔舔唇,斟酌道:“陛下,长公主殿下一片心意,您就消消气吧。”
少年皇帝随手展开一卷字画,好一副千里江山图,以前央求过皇姐好几次,皇姐都舍不得给他,这次倒是舍得了。
皇帝爱书画,得了心头好,脸色稍霁,但转念一想,皇姐是为了一个贱婢才甘愿献出字画,便又更为恼火。
“陛下,雍久,本宫要定了,还请陛下成全。”长公主直起腰,跪得笔挺,不卑不亢地望向皇帝。
“哈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用手指着长姐,俊俏的脸因皱眉抿唇显得狰狞可怖,“好你个独孤伽罗!好,很好,朕倒想看看,你怎么个要定法!”
一旁的涂石玉急得频频给长公主挤眼睛,奈何对方全当没看见。
长公主从容地从宽大袖袍中抽出一张铁皮:“丹书铁券,见券如见先帝。”
少年皇帝险些晕过去,涂石玉扶着他跪在独孤伽罗对面。姐弟俩互相跪着,场面有些滑稽。
“……泰山若砺,国以永存……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钦此。”
长公主的声音于殿中朗朗响起,一字一句打在皇帝心间,沉重又痛苦。他怎么都想不到,父皇如此偏爱长姐,竟还给她留了免死铁券。
“儿臣遵旨。”
皇帝对着铁券磕头领旨,站起身后,面无表情地下令:“郎中令与青龙卫听令,即日起,死守宫门,不得让康宁公主踏出宫门半步!”
“喏!”
原本镇定从容的长公主惊讶地望着皇帝:“罗儿,你敢违抗父皇圣命?”
“皇姐,江山是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朕不敢不从父皇遗命。正值多事之秋,皇姐便留在章宁宫,以免不测吧。”
“你!”
少年皇帝踱步回龙座:“皇姐,丹书铁券护佑的是你和你的子孙,而非一些不相干的旁人。来人,请公主去东暖阁休息。”
独孤伽罗哪里肯乖乖任人摆布:“谁敢动本宫分毫?”
长公主掌握权柄多年,威望极高。众侍卫面面相觑,不敢造次。
只是这稍一犹豫就如同在打皇帝的脸,独孤罗眉尖一蹙,咬牙道:“皇姐莫要胡闹。”
姐弟俩四目相对,谁都不肯让步。
僵持之间,天牢来报,说是禁军于北城门外二里处捉回潜逃的女囚。
闻讯,少年皇帝暴喜,得意地睥睨着身体微颤的长姐:“扶公主下去休息吧。”
永康元年,不到秋日肃杀之时,午门便迎来元年第一宗枭首示众案,被枭首的还是位女子。
该女子被关在囚车中游街示众时,始终耷拉着脑袋,让人瞧不清真面目,直到挂在城门上枭首之际,眼尖的百姓才看清这女子早已容貌全毁,连五官都无法分辨,遑论是美是丑了。
城中百姓唏嘘不已,有说女子大逆不道,活该如此;也有人觉得少年皇帝过于残忍,担心今后的岁月里会酷刑泛滥……
对于外人来说,这些都是些闲暇轶事,听过便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在生活的琐碎小事中,再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