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氏(2 / 2)
世家女的好教养让王氏女没有成为一个日日以泪洗面的深闺怨妇,但她的贴身婢女灵浔还是察觉到了小姐心中的愤懑与哀伤。
她以为或许自己可以在小姐需要的时候给小姐一些安慰,壮着胆子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却看到了终生难忘的、王氏女那错愕慌乱的表情。
最终,灵浔苦苦哀求,王氏女还是狠心将这位自己最喜爱的女婢逐出王府。当时,王氏女刚得一女,韦太后赐名独孤陀,并赐带字玉佩一枚。
说起来,按照母亲的遗笔,小主子是泰安十三年生人,到如今年方十六,眼前这位昔君小姐看着似乎小了一点。
不过人各不同,光凭长相也无法准确判断些什么。最有力的证据还是灵浔留下的那幅画,与面前的小主子长得像极了。
那年离开王府后,灵浔到处流浪,王氏女虽容不下她,临走时都没送她一程,但终究还是心软,派人给她送了许多盘缠,以及一套在檀州的小院子。
浪迹天涯后,灵浔发现此身并无他处可去,最终在王氏女留给她的那套檀州小院里落了脚。
王氏女的消息,灵浔一直都有留意,知道她在生下独孤陀后两年又生了另一个女儿,想来与允亲王很是恩爱。
至此,灵浔彻底死心,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再也不去打探王氏女的消息。
檀州与平州本就路途遥远,不刻意打听的后果就是允亲王府被抄家后一年,灵浔才得知这个消息。
她立即赶往京都,试图救出被罚没教坊司的王氏女,却被人告知王氏女在允亲王死后不久也自缢身亡。灵浔自小就教姐妹俩读书写字,写得第一个字是“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那位传说中幸存的王氏遗孤。
灵霜还在同昔君她们讲述当年往事,昔君却发现了破绽:“等等,按照你的说法,我应是泰安十三年人,而且还有一个妹妹?”
“是的。”灵霜见昔君满脸疑惑,怕她不信,将随身携带的母亲遗笔和画卷都递给她看,“这是家母临终所授,小姐请看。”
卷轴上画得就是自己的母亲。昔君颤抖着手,有些近乡情怯的犹豫,独孤曼握住她的手:“我来。”
她打开画卷,一个身着迤逦长裙的女子飘飘然显现在众人面前。
画卷年代久远,有的着墨处已然褪色,但画匠高超的技艺还是将画主那眉眼神韵勾勒了出来,让人一眼就看出画中女子与昔君的神似之处。
“是她。”独孤曼将画放置在桌上,眼角微红,“皇婶当年可是带本宫下过双陆、骑过马的。”
昔君惊讶地望向独孤曼:“你…你知道她?”
独孤曼也将视线转向昔君,看着她艰难点头:“父王与王叔本就一母所出,你我两家关系极好。”
独孤曼低头苦涩一笑,再擡头时,目光温柔而充满遗憾。
“我六岁那年,为庆祝皇叔第一个嫡女也就是君儿你的出生,父王特地带着哥哥与我从西北赶去东北庆生。你母妃当时生下你没多久,身子却恢复得很好,对你宝贝得不得了。或许因此而爱屋及乌,皇婶待我与哥哥极好,就像自己小孩似的。我与哥哥自小便没了母妃,也格外喜欢她。”
恭亲王独孤信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两个孩子,但终究有些事是他无法代替一个母亲去完成的。
王氏女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让独孤曼与独孤坤享受到久违的、母爱的感觉。
独孤曼一直挂念着王氏女,对她印象深刻。回西北后,她年年给这位皇婶写信,顺便问问那位堂妹的成长状况,王氏女也每必回信。
这种念念不忘有回响的感觉很不错,是独孤曼儿时非常重要的一抹精神支柱。
所以独孤曼才会在第一次见到昔君时就反应强烈,因为昔君和她母亲长得太像了。
“虽然我们无法常常见面,但皇婶对我们兄妹的关心,我都知道。每次回信,皇婶还会捎带一些东北特产。我们年纪小,人参吃不得,但还有……”
独孤曼沉浸在美好回忆中,昔君也很想多听一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事,但有一个疑惑横亘在她心中,不能马上解开,她便无法专心听独孤曼讲话,只好打断她:“郡主,不对。”
“什么不对?”
一众人将目光集中到昔君身上,昔君深吸一口气,她不想扫兴,但她必须说出事实:“我是永嘉元年生的,年纪不对。”
“那你怎么会有那块玉呢?”独孤念脱口而出,被独孤曼狠狠剜了一眼。
“君儿,你别担心。无论你是不是皇叔遗孤,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独孤曼望向灵霜,“你母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去年檀州大水,染了瘟疫去的。”灵霜据实已告。
独孤曼点头,想了想:“年纪也不小了,更何况是临终与你说的,会不会……”
灵霜一下明白长乐郡主的意思,立马跪地叩拜。
“郡主明鉴,奴婢绝不敢撒谎,家母也不会。虽是家母临终遗言,但有书信为证。书信是家母生前便早早写好的,绝不会有错。”
昔君见不得人对她跪,更何况两人还有那样一份渊源,赶紧拉起灵霜,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灵霜一开始不敢,但昔君坚持摁着她坐下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与皇家的人同坐一张桌子,灵霜紧张得几要晕过去,她暗中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维持清醒。
“嗯…本宫信你不会乱说。我印象中皇婶确实后来还生过一个孩子,难道君儿是那第二个孩子?”独孤曼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孩子好像确实是永嘉元年生的!”
昔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是不是说我还有个姐姐?”
昔君怀揣着希望,或许她还有个在人世间的姐姐,那她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人世间了。
不过,若是她姐姐还在世,那块刻着“陀”字的玉佩又如何会在昔君身上?
独孤曼觉得昔君的姐姐极有可能不在了,所以这块玉佩才会流落到昔君身上。
但独孤曼不愿昔君伤心,什么都没说,只道:“这一切,有个人或许比我们要清楚得多。”
“谁?”独孤兄弟俩异口同声问出声,灵霜虽不敢问,但心中也是如此疑惑。
昔君与独孤曼对视一眼,可不就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