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羹(2 / 2)
今日准备充足,轿内不但有银骨炭相伴,而且到底天色尚早,温度宜人。长公主处理完公事,神清气爽:“去叫门。”
春风刚要敲门,梧恒院的大门就开了。
还是昨日那个小厮,不过瞧着似乎有些不一样:“姑娘来晚了,斟老板已不在此处。”
不在这里了?
春风不信,推开小厮往院里冲,抓住一路过女婢,问:“斟老板人呢?”
“小的不知。”女婢吓得差点把碗盏里的汤水洒落出来。
春风闻着似是药味,问:“这药汤是给谁送去的?”
“小小姑……”
“咳咳,”龙婞从抄手游廊下漫步而出,朝女婢挥挥手,“春风姑姑,好久不见。”
春风冷哼一声:“龙大夫,好久不见。”
抛下尚未痊愈的长公主,一声不吭就跑出宫去了。这位龙大夫和那位斟老板一样,古怪得很。
龙婞自然知道这已是长公主第二次登门拜访,再不让人进来,实在不像话,对门口小厮道:“还不赶紧请贵宾进来?”
小厮也是个实诚人,人来找斟老板,斟老板不在,就把人晾外面了。
谁说雍久手下都机灵懂事?这不就一个现成呆愣愣的。不抽一鞭子就不晓得动一动。
龙婞发话,小厮立马请长公主一行入府说话。
梧恒院不愧是少年天子金屋藏娇之地,外面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一入府院,则别有洞天。
跨过高高门槛,甫一入眼就是一座雕刻精美的石作照壁。周怀帝喜爱书法,虽算不上自成一体,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长公主幂罗盖头,却还是一眼认出胞弟的笔迹:恨相识太晚,幸来日方长。
再往下看去,即便不认得周怀帝笔迹,落款亦写得明明白白:独孤罗,永康四年九月初。
周怀帝光明磊落地将名字刻了上去,恨不得还给加盖个玉玺印。
不难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周怀帝大权在握,势必要将谢小小纳入宫中,这块照壁就是他决心的最佳写照。
独孤家,怎么尽出些痴情种呢?长公主长叹一声,游戏也好、真爱也罢,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空。
“殿下,这边请。”龙婞揖身行礼,打断了独孤伽罗的思绪。
“说起来,本宫还未好好谢过龙大夫的救命之恩。”长公主笑着同她点头,边走边闲聊。
“不敢不敢,能为殿下效力是草民的福恩。”
那位少年皇帝一脚去了,大周天下如今在谁的掌控中一目了然,龙婞可不敢得罪这位至尊。
“本宫不知龙大夫也在此地,事先并未准备谢礼,还望龙大夫见谅。”
龙婞刚要客气一句,独孤伽罗却又说了另一句叫她心脏骤停的话。
长公主笑盈盈,似嗔似怪道:“不过,这也怪龙大夫你不好。治愈本宫,却又悄悄溜走。怎么,做好事不留名?”
“哈~”龙婞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脸都绿了,该死的雍久,到底去哪里了?!
还好还好,长公主说完这句便又扯开聊了别的事:“龙大夫怎地会在此处?”
龙婞吁了口气:“小小姑娘身体不适,邀草民小住几天,把把脉、开开药。”
“唔……对了,夕霞,”长公主往身后叫一声,夕霞就哎声快步走了上来,“为小小姑娘准备的礼物都带来了吗?”
“回殿下,都带了。”
一行人恰好走到正院堂中,龙婞暂以主人之姿请长公主上座。
长公主点点头,也不客气,落座后道:“那便都擡进来吧。”转而又问龙婞,“不知小小姑娘现下何处?”
长公主虽未明说怪责,但至尊来访,主人家不露面相迎,礼数上说不过去。
“启禀殿下,小小绝非无礼之人。实在是她身子不适,眼下无法待客,还望殿下见谅。”
独孤伽罗眉头一皱,难道确实是有了身孕?
略一估算,若有了身子,恐怕现在已有六七个月大,还真不好见人。
“若本宫非要见她一见呢?”
摘下幂罗的长公主不但端庄宜人,身上上位者的强势之气更是扑面而来,吓得龙婞腿软。
心道:你非要见,那也只能见咯。传染给你,可不怪我。
终究,谢小小还是出来拜见了长公主。
独孤伽罗执意要见她,无非一是想看看这位民间美人的样貌,到底何等姿色,把她的弟弟迷得如此七荤八素;二来,则是要亲眼看看这女子是否真有了身孕。
大肚子,长公主没看到;美人,长公主也没看到。
“你就是谢小小?”
独孤伽罗盯着谢小小四下打量,身材是极好的,只是可惜幂罗挡住了脸。
“回殿下,奴家正是谢小小。”
谢小小音似黄鹂、行若流水;偏偏身姿,柔弱优雅。缓缓行礼中,似有若无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诱惑。
春风斥道:“混账,还不赶紧将幂罗摘下来?”
“殿下恕罪,姑姑息怒。奴家戴着幂罗并非有意轻怠,实是脸上生疮,姿容不雅,怕冲撞贵人。”
“无碍,你摘了便是。”
长公主亲自发话,谢小小只得摘幂罗。
幂罗一褪,果真脸上点点红疹。虽一双眼睛灵动可人,但总体看来还是可怖吓人。
夕霞吓得别开了眼,春风却是心下一跳,凑到长公主耳边轻声道:“殿下,此病似是青楼风尘女子专有之病,怕是会传染的,您还是让她赶紧戴上离开吧。”
独孤伽罗点头:“是本宫唐突了,小小姑娘自便吧。”
谢小小自是知趣,又将幂罗戴上,跪在原地,听候吩咐。
长公主看她跪得可怜,身子似乎虚弱地就要倒下去,刚要挥手让她退下,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问:“小小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可有腹泻、发热、昏昏沉沉之感?”
“回殿下,奴家得的应为花柳之疡。身发红疹,喉咙烧痛,偶有倦怠之感。腹泻没有,发热倒也不多。”
谢小小又不是大夫,哪里有现成的龙婞更清楚?独孤伽罗听后,点点头便让谢小小退下了。
谢小小退下后不久,独孤伽罗正细细询问龙婞关于谢小小和周怀帝的病症时,谢小小派人给她送了封薄薄的信来。
说是雍久临走前交代,转交予长公主的。
雍久与这谢小小还真是过从甚密!长公主看似漫不经心地将信收入怀中,继续细细询问龙婞那花柳之病。
实则,她的心早已飘到那封信上去了。阿久会给她写些什么呢?
“小小姑娘的症状虽与…有相似之处,但依草民所见,两者所得恐怕不是同一种花柳病。”
龙婞将自己所见所闻的都记录了下来,此刻拿来一一比对,“殿下请看。先帝持续低烧、咳嗽,但谢小小并没有这样的症状;一个是疱疹,另一个则更像是溃疡……”
一一列举两种病症的不同之处后,龙婞若有所思道:“与其说谢小小的病与先帝相似,倒不如说另一人的病症与先帝的更为相似。”
“谁?”长公主急急问道。
龙婞不急不慢,意味深长道:“此人,殿下也认识。”
正当时,厅外一小厮急急赶来:“龙大夫,那位先生……那位先生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