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青衣白发,下不为例(1 / 2)
第99章 青衣白发,下不为例
秦显有些惊讶:“元娘知晓冯坤在哪里?”
冯坤有很多兵马吗?
大家不禁一惊, 面面相觑。
顾莞侧头看谢辞,他也刚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顾莞就说:“他应该七大节镇之一。”
其实关于这一点,她和谢辞早就猜到了, 冯坤那么厉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肯定不能是投奔别人的那个吧?
但细想想也没有很意外, 冯坤当初权倾朝野睥睨六合,连老皇帝都差点被他噶了整个皇城清洗换代, 他给自己做的两手准备, 肯定不会差。
毕竟当初,他就算退一步, 也是打算携沐贵妃离开中都的。就算不能赢, 立足于不败之地以图后续自保那也是必须的吧。
顾莞说:“如果我没猜错, 镇武军应该就是他的!”
镇武大都护胡东阳,应是冯坤的心腹。冯坤目前,必然正身处镇武军中。
镇武都护府, 辖地位于太行山北端的东西两侧, 镇州至武州旸州一线, 大小范围原来是一个正常的、谢信衷当年上表后被分割过的普通都护府那么大。
但大军分崩瓦解之后, 有一个人比李弈那边投奔得还要更利索一些。固州、陇州、樊阳等多地的节度使毫不迟疑奔赴镇武军。固陇樊阳这些地方其实是一整块的, 且和镇武都护府也俱连成一片,镇武都护府的实际势力一下子囊括了整个太行山北段的东西两侧。
这都是肥沃水量丰沛之地, 比云州还要好多了,这差不多是一大条漫长北境线中最好的一块, 北地近年多地少雨失收, 唯独这块影响不是很大。
并且镇武都护府的势力范围虽也涉及太行以东, 但地利条件比河阳和青州都要优越得多,目前完全没有被战火波及。
兵马雄壮,战力经年洗礼,其余条件也非常优秀,非常符合当年冯坤会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其实当初殷罗那边来找他们合作,虽没明示,但也没怎么刻意去反复伪装,冯坤就是那么傲的一个人。
殷罗当初来找谢辞,不是身处军中他不可能这么快,并且殷罗也并没有把脚下的军靴换下来。
所以这段时间,渐渐顾莞就把他猜出来了。
范阳军李弈不可能,河阳和青州也排除了,剑南和荆南感觉不是,忆起当初他们初见殷罗时,谢辞第一眼就前者身姿气质嗅到一种同类的、北军的味道。
排除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近段时间,镇武军存在感挺低的,对抗击北戎这件事情淡淡的,不能说消极,毕竟身处大战当中,但确实不怎么特别积极。
哪怕是全军最气势高昂的时候,回忆一下镇武军的表现,四个字,不咸不淡。
谢辞挑了挑眉:“但冯坤,他有可能吗?”
冯坤有可能出兵帮助他们吗?
谢辞有点不是很相信,冯坤如今的意志,根据镇武军近来表现,其实也不难猜测。
再往前些,说起最开始西北大战的时候,冯坤没看出问题吗?谢辞是不信的,但冯坤无动于衷,一直到李弈带着顾莞直奔京师,去登府跪求投诚于他,冯坤才最终出手的。
谢辞哪怕没有原书参考,他也猜得出来,冯坤大约是极厌憎老皇帝和这个大魏王朝的,要是大魏亡国,他大概会一种肆意的畅快。
至到如今,沐贵妃也死了,冯坤大概连奋斗的动力都没有了吧?
让这个让他恶心的王朝沉沦下去,他消极地,冷眼看着,大概是这么一个心态。
没错,谢辞和顾莞已经从四皇子那里,得到沐贵妃死讯的准确消息了。
谢辞说的,顾莞也知道,但她毫不犹豫说:“怎么也得试一试啊!”
其实,她了解冯坤,可能比在场的人都要多一些。除了原轨迹,最重要的是,其实严格来说,她和冯坤的父祖辈是挺有渊源的,两人还有一些亲戚关系。
她想了想:“我有五成把握吧。”
“这么多?!”
站在陈晏身后的陈琅脱口而出,立马被他老子瞪了一眼,“闭嘴吧你。”
陈珞赶紧拉了陈琅一把,别说话了,他怕他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开战之前可不兴胡说八道的。
陈琅经过这么多场的大战洗礼,已经连擢升好几级变成一个黑皮帅小伙,但嘴巴没变。
陈琅只好闭嘴,不过他说的,也是大家想的,五成算低了,但这是冯坤啊,观镇武军先前的表现,五成就很高了,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除了嘴秃瓢的陈琅,大家都没说话。
谢辞也没问,顾莞既然说了那自然有她的把握,况且她去镇武军,他就觉得挺好的,这次奔驰连后勤军都上了,不管是朔方的抑或朝廷的这边的。只要是还能跑得动的,都扔下手里的任何东西,抄起兵刃整编成军了。
有一个算一个,连闻太师的近卫都来了,除去商容和赵信河留在闻太师身边照顾,余下的三人的所有卫兵都来了。
战意是高昂的,但凶险是客观存在的。
没有人问为什么,连梁芬等都豁出去了,隆准高沐霖庞栎更是不必说,作为血战沙场多时的战将,他们的神经和肌肉已经下意识绷紧起来了。
整个朔方军之内的气氛变得沉沉肃杀。
可饶是如此,谢辞上马之前,却对她说:“你别急,一日之内,也不迟的。”
“成最好,不成也罢,你等我回来。”
他翻身上马,玄黑的重甲黑蓝的氅衣披在高大的身躯之后,他借着氅衣遮挡,握了一下她的手。
谢辞松开手,倏地直起身,一扯马缰,面向全军,他“锵”一声抽出佩剑,沉沉如渊,他厉喝:“将士们!我们都有血亲和家人,我们身上流淌的是汉民之血!人都有一死,我们不惧死!但我们断不肯让北戎蹂.躏我们的妻女亲眷,屠杀我们的家人孩子!我们今日的奋战血杀,是为了我们的父母孩儿不成为伏跪在地任人虐杀的奴隶!!也包括我们自己——”
若北戎占领中原全境,他们的家国会遭遇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古老歌谣、一代代的口口相传,甚至好几出脍炙人口的大戏,都是讲述昔年胡人入侵中土期间的故事。
这些残酷的事实就这么赤果果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尚未平息的热血倏地往头上冲,几乎是全军的将士,从前到后,从大将到普通的兵卒,举起手中的兵刃,竭尽全力大喊:“我们今日的奋战血杀,是为了我们的父母孩儿不成为伏跪在地任人虐杀的奴隶!!也包括我们自己——”
“杀死北戎!全力以赴——”
“杀啊——”
山呼海啸的高呼陡然暴起,声冲云霄,连那滚滚的硝烟都仿佛被冲得一荡,战意飙升到了所能达到的顶点!全军上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厉喊出声。
旌旗招展,战鼓齐名,谢辞勒转马头,长剑往最前方一指,厉喝:“全军听令!全速进军——”
一声海啸般的应和,战鼓擂鸣,声动四野,马蹄声和军靴落地的隆隆声倏地大动,傍晚的暮色中,黑压压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往前方哗啦啦冲涌而去。
……
顾莞带着谢梓等人已经退到高岗之上了,耳朵嗡嗡作响,大军潮水而过,这撼动天地的一般山呼海啸让他们这一刻的浑身血液沸腾起来一般。
到了真正出兵这一刻,不担心就是假的,又激动又牵挂,简直一半冰一半火一般的感觉。
谢梓忍不住说:“少夫人主子,要是我们找了冯坤他不肯,那我们就往沣水战场去吧!”
他们几个心潮滂湃,恨不得立即就跟着大军一起冲锋去了。
谢家卫都随了他们的主人,明刀明枪,哪怕再多凶险,也看不到丝毫的害怕,只有一往无前的意志。
唯一的一次露出露怯,只有鲜见的,刺杀老皇帝那次,泰山压顶一般的皇权自己无从使力不可操纵,偏谢辞深陷其中,焦急的等待中,他们才会害怕紧绷。
“好!”
顾莞应了一声,这是当然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么沸腾的情绪,转身快步往高岗另一边下去,冷静点,冷静点,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激动,她得想想,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说服冯坤,尽可能地让那五成几率变得更大一点。
谢梓等紧随她的步伐,一行人快步下了高岗,在震天的呐喊和潮水的进军声动中,翻身上马,谢梓谢凤几个分左右紧紧护在顾莞身侧,谢梓问:“少夫人主子,您真的有五成把握吗?”
顾莞点点头,她摸摸一直收在怀中的一个荷包,里面有个硬硬的小东西。好在把这个东西带出来了,有点庆幸,她喜欢未雨绸缪,从前断断续续和母亲徐氏打听过很多旧事,后来徐舅舅从行宫救回来之后,她就是想着日后,又跟徐舅舅打听,徐舅舅知道得更多。
只是可惜,昔年一些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徐舅舅流放前后早就都丢失尽了。
好在还有外嫁的徐氏,徐氏嫁妆很完整,顾莞手里这个东西,就是从徐氏那里拿到的。
“主子,您和冯坤真的有亲戚关系吗?”
顾莞点点头,还真是的,“冯坤的母亲,姓徐。”
……
废话没有多说,顾莞深吸一口气,他妈的,希望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亘古名言,这次也没有出错!
她赶紧摸了摸怀里的荷包,确定是这个没错,连忙一拨马头,“驾!”一行人快马往镇武军方向跑去。
这边的战事,渐渐停了下来,各部营将都下令原地休整,浑身脏兮兮的大小的兵士已经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了。
临近朔方军临时休整地附近的兵士们,山呼海啸的一般的呐喊听得真真切切,他们望着这边,表情多少复杂,有种如坐针毯似的不安,顾莞一行身穿朔方军服的几人飞马而过,他们下意识避开了他们的视线,不敢对视。
顾莞也没刻意去望他们,能决定大军去向的只有顶层人物,苛责这些底层兵士没意思。
但当然,她也没有很高兴就是了。
顾莞谢梓一行视线没有停留,快马而过,一路和朔方军并行疾驰了快一个时辰,之后分开,沿着沣水支流澴河又跑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镇武军的驻地。
镇武军在驻军圈子最边缘的区域,顾莞他们到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落尽了,余晖洒遍了整个战场的边缘。
离得远远,他们望见水车载着上游的河水回来,火头军已经搭起大灶,捅开灶火,炊烟已经升起来了。
谢梓等人一见,心不禁一沉。
因为前面经过的诸部节镇,虽然大家都席地坐下休整开始进食,但大家分发的都是干粮,毕竟还是顾忌着面子没有做得太露骨。
镇武军是唯一一个捅灶烧水做热饭的。
——捅灶烧水做热饭,代表战事暂休,今晚在此安营扎寨了。
“主子?”谢梓几个不禁喊了一声。
顾莞也不由呼了一口气。
这里是战场边缘,已经能望见残余较多的青草地和远处苍翠颜色的树木,跑了这么久,被河风一吹,热血上头的头脑也渐渐平复下来了。
五成,也是代表模棱两可,成功几率不算多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要全力以赴的!多了一部,朔方军和朝廷大军汤显望部,能多活下来好多人呢。
她驱马快步而入,这次她没有矫情了,直接说自己是谢辞的夫人,并带上闻太师给的令牌,要见镇武军名义上的主子范东阳。
于是一行七人,就被直接引到中军主帐了。
镇武军这边,中军已经扎起几十个帐篷了,范东阳得讯快步迎至帐门前,他有些尴尬,回头望一眼身前身后的帐篷,轻咳两声,“谢夫人携闻太师手令来,不知有何事?”
肯定不是传令进军了,这先前传过了,再传也不会这么曲折找个女的来传。
顾莞一行很瞩目,几乎是一路上和眼下帐前帐后的将领和卫兵都望着她这边。
顾莞也没有直接走到主帐门前,她就站在五步外远,对范东阳笑了一下,她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冯坤,我是他表妹!”
表妹,还真是的,冯坤按血缘关系论,其实是她的远房表哥。
现代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关系,但在如今只要能数得出是亲戚,都可以放在台面上论。
她说得并没有错。
顾莞嘴里说着,双眼从进入营帐区开始,就不断在快速睃视。
她在找殷罗,或许田雨,或许其他她曾见过在冯坤身边眼熟的人。
冯坤应该就在主帐附近。
他这么傲的一个人,是不可能藏在边缘甚至不要帐篷的,更何况连弑帝的谢辞都光明正大露面了,冯坤如今更不用顾忌了。
他之所以不露,大约是不肯,或许消极,露不露与他都没有太大差别了。
和镇武军一直以来不咸不淡的表现,也很符合啊。
谢梓他们气愤,但顾莞一看帐篷,反而心里一松,她总归不怕连冯坤的人都见不着了。
他愿不愿意,她怎么也能得到个正面答复。
顾莞故意提高声音说的,她话音一落,果然,就在主帐隔壁的一个大帐篷,帐门前几个卫兵不禁擡眼望了她一眼。
后者视线迅速移开,但她已经发现了。
顾莞转过身向着那边,她大声说:“冯相,顾莞求见!”
也没有冒犯,她是来求人的,话音一落,营地就安静下来了,谁也没吭声,包括张了张嘴的范东阳。
她就安静等着。
……
冯坤帐内。
这是一个连帐,帐内空间其实比主帐还要大,一个时辰前,其实才有过涉及朔方军的话题,虽然不多。
因为朔方军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山呼海啸一般的震天呐喊,开拔时那一往无前的沓沓声动,整个左翼战场不是聋子都听见了。
连帐内冯坤刚刚卸下铠甲,披上一身青衣,他暗哑的声音冷冷嗤笑一声:“一群疯子。”
明知死路还撞上去,大家都不去,不是疯子是什么?
但顷刻他那点表情就收敛了,恢复了淡淡漠然的面无表情。
顾莞喊完话之后,她没想到的是,殷罗和黄辛都在帮她说话。
当然,并不是为了她。
冯坤寥落颜改,一直都淡淡索然,他们很担心,能有个什么人和事见一下,不管喜怒不耻厌憎唾骂,也好歹有个情绪波动。
“主子,见一见罢,瞧瞧她能说个什么?”
黄辛说的,殷罗也道:“这顾莞也挺有能耐的,居然猜到咱们镇武军了。”
田雨憋了半晌,也憋出三个字,“是的呢!”
少倾,冯坤淡淡瞥了他们几个一眼,轻嗤一声:“只要不蠢,都能猜到,这就有能耐?”
他原来闭目躺在卷起的大窗旁,夏日炎炎,夕阳很大,但感觉俱没能落在他身上,冯坤似在索然的冬季,孑孑孤寂,他动了一下,几缕银丝混在黑发中在青竹色的潞绸上滑落,垂在他的肩侧。
冯坤呼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神色淡淡盯了窗外半晌,“既然你们都说见,那就见见罢。”
他有些讥诮,无可无不可地道。
顾莞还没有走进来,他就知道她会说什么了。
那就瞧瞧,她能说出什么新意来罢,瞧她能怎么劝服他出兵?
冯坤面无表情,冷哼一声。
……
殷罗一撩帘帐,上下打量顾莞半晌,显然这个谢夫人的自称让他惊奇了一下,“进来吧,主子要见你。”
顾莞松了一口气,她随即深呼吸一口气,站了片刻,擡步往侧边那个大帐行去。
但一进去,饶是她满心都是怎么说服冯坤出兵的事,猝不及防,也被惊了一下。
我靠啊!
冯坤静静站在窗畔,田雨站在一侧,而殷罗引完人之后,站在另一侧,一个美人短榻在窗前,而半背对着她伫立在榻侧的那个人,背影明显消瘦了一些,轻薄的青色潞绸襕袍在身,一头长发松松半系在背后,竟是黑白掺杂。
几缕长而直的银色在鬓边和脑后,有的被发带绑起来,有着在底下的半披散。
帐内点了长明烛,半昏半明,有一缕夕阳射进帐内,青衣白发,非常醒目。
沐贵妃死讯之后,冯坤一夜白头。
冯坤背影一种挥之不去的落索寂寥,连过往那种叫人不敢逼视凌厉感都消失了。
“怎么?很惊讶?”
冯坤蓦地转过身,那双长挑的丹凤眼扫了她一眼,他神色淡淡,有些讥诮勾唇,但目光如冷电般的锐利冰冷,这么一眼一句话,那种侵略感立马又出来了。
冯坤是寥落孤孑,但那也是他的私人情感,他的权倾天下和睥睨天下并不是靠打感情牌打出来的,他再怎么变化,身上的凌厉都不会改变一星半点。
顾莞赶紧摇摇头,半晌,她道:“节哀。”
她想了想,冯坤这个外表,她没法装看不见,而她是知晓全情的。
短短两个字,冯坤心口一窒,帐内的气氛几乎是马上就沉下来了。
顾莞忍不住捏了捏拳,但都到了这份上,她装眼瞎充看不见,反而更没有诚意。
冯坤倏地转头看她,他喉头上下滚动偏片刻,哀恸不是时间能消弭的,更何况只是过去了这么短短的几个月。
他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了,蓦地转身坐到大帐上首的主座上,他的声音也比从前暗哑了很多,“别废话,你是来劝我出兵的吧?”
冯坤讥诮一笑,冷冷道:“说。”
他居高临下,倒要瞧瞧顾莞能说出什么来。
其实面对冯坤这么一个强势又凌厉并且洞悉人心的人,到了跟前,你会发现你其实没什么废话煽情可以说,这些统统都没用。
唯有剥索干净那些赘余,直接把你想说的都倒出来。
冯坤也不是旁人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触动的,现在连利益干系都没有了,只有他内心深处真正存在的,想做的,才有可能去做。
不然,都是废话。
冯坤也不会听她废话。
顾莞深吸一口气,擡头直视冯坤,冯坤目光锐利冷漠,他冷笑,他很早就发现,顾莞一点都不害怕他,从一开始就敢直视他。
但顾莞下一刻,一句话,就让他敛了笑。
顾莞说:“你还是很在意跟随你多年的这些人吧?”
在意他们的生死,和将来。
倘若冯坤孑然一身,无儿无女无亲人,他或许可能已经追随沐贵妃而去。
一夜白头,顾莞有点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