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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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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芮经理此话一出,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由于之前看直播,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滞留在办公室, 芮经理一来,大家也都不好出去了。

施遥担忧地看了一眼林鹿, 皱眉说:“既然两个方式一样的,经理为什么就单问林鹿?”

芮经理瞪她一眼:“这有你什么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施遥咬了咬唇。

“林鹿, ”芮经理看向他,将两份文件拍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怒意:“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这时, 一道天然带着冷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给你个什么解释?”

芮经理正想怒斥是谁又打断他说话, 结果转头看到来人,面色微变, 腮帮子一颤, 脱口道:“盛,盛总!?”

“嗯,”盛危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鹿, 他是见林鹿快要过午休时间, 还迟迟没有到顶楼来,所以下来看看, 没想到撞到这么一个场景,询问道:“怎么回事, 你要什么解释?”

“是这样的, ”芮经理一见盛危就杵得慌, 他掐了把大腿, 才确认来的人真的是盛总:“马上不就要到阶段性考核了吗?我给他们布置任务, 没想到林鹿和薛组长交上来的方案非常相似,您看看。”

他把两个文件双手呈给盛危。

盛危接过来看了两眼,芮经理在旁边说道:“他们两个人的选题构架,流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重合度这么高只有可能是剽窃。”

说着,他睨了一眼林鹿,暗指剽窃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施遥见林鹿还一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来的模样,急得都快上火了。

盛危将两个文件丢在桌上,问薛琦:“你怎么说?”

薛琦镇定地说:“我没剽窃林鹿,我是3号起稿,5号定下框架,半个月前就把方案交上去了。”他还嘚瑟地扭头问林鹿:“你是什么时候交的?”

林鹿垂下眼睑,他这正想打瞌睡,薛琦就给他送来了枕头。

他本来就不想在盛氏呆着,薛琦正巧给了他一个借口,并且还能惹怒盛危,盛危上辈子对他的怒意那么高,指不定他故意作死,再刺激一下,盛危就能提早把他送回轮回点呢,简直是一石二鸟。

林鹿低低地咳嗽:“我是一周前才交的。”

薛琦一拍巴掌:“看吧!”

“我也觉得从主题到框架基本一样的可能性太低了,”林鹿语气诚恳:“而且我就是个新人,能像薛组长一样做这么好吗?”

薛琦愣了愣,多瞥了眼林鹿,没想到他陷害林鹿,林鹿还这么积极顶锅。

亏得他以为林鹿会着急反驳,连话术都想好了。

他本准备好林鹿若是反驳他,他就让几个早就被他收买的人出来作证,这一手倒是他白准备了。

“咱们外务部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芮经理威严道:“这么说你是认错了?”

林鹿就乐颠颠地认罪。

芮经理正准备说怎么处理,后来又想到盛危在边上,他总不好抢在盛危前头发号施令,于是扭头问:“盛总,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你说是你的错,”盛危低头看着他:“那你是怎么做的?说出细节我听听看。”

林鹿一顿,看了一眼慌张的薛琦,难得卡壳了。

这事他也没提前和薛琦对过答案呀?

他使劲编了一个:“…是在等外务部大家都下班离开之后,我看薛组长兢兢业业的加班,电脑还亮着,于是就发现了他的文档。”

他看了眼薛琦:“我说得对吧?”

薛琦深吸一口气,林鹿这戏路也不对啊,他哪里接得住。

盛危嗤笑一声:“编都编得牛头不对马嘴,你知道下班之后,这里电脑全部自动断电吗?你是怎么看到他电脑亮着的?”

薛琦:“……”

还得他低声提醒林鹿:“茶水间。”

林鹿恹恹擡袖遮住唇,低声咳了咳:“咳,对对对。”

“我记性不好,记错了,其实是在午休时,我趁薛组长去茶水间的时候,偷偷复制下来的。”

薛琦脸色舒缓下来。

这下没人有话说了吧?

他也不怕有人去核实,毕竟他们部门的办公室监控是七天自动覆盖。

“是么?”盛危笑了声:“那就奇了怪了,这一个月来你午休都是楼上吃的,怎么,你还能分个身到楼下来抄作业?”

芮经理:!?

众人一片哗然,施遥更是一口气都没提上来,难怪林鹿不怎么和他们去食堂,原来是和盛总一起吃的饭!?

施遥甚至想到有几次她撒娇卖萌让林鹿陪她一起去食堂,难不成她是在跟盛总抢人!?

她连忙掀开保温杯,喝口菊花茶压压惊。

薛琦得意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其实盛危话一出,林鹿就沉冤昭雪了。先不提总裁办监控密布,盛危只要一声令一下林鹿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进来的,都能查的清清楚楚,再者谁都没想到林鹿居然和盛总这么熟,既然关系这么好,那这什么考核项目还不是随便写写就行,完全没必要故意去抄薛琦的。就像薛琦以前仗着有汤总这层关系,一直都是糊弄,要么就是找人代写。

是了,薛琦以前的考核大多都是找同事帮忙代写的,这回怎么突然自己动笔了?

这么一想更加可疑。

“等等,”施遥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都激动得红润起来:“我记得我上个月月底从小鹿拷贝了文件。”她当众打开U盘,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份文件,她点开指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是小鹿的草稿。”

“创建时间是上个月30号,”盛危看向薛琦:“而我记得你刚才说你的起稿时间是3号。”

薛琦脸色一片灰败。

他刚才说那么具体,只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他的说辞可信,哪能想到施遥还能拷贝保存了林鹿的原稿?

施遥挺起胸脯,要是后面有条尾巴早就翘起来了,朝林鹿眉飞色舞:“看看,我可不可靠?”

林鹿:“……”

施遥嘴角翘得老高,深藏功与名:“不用太感谢我,请我吃顿火锅就好啦。”

盛危翻了两页文件,嗤笑:“其实单看文件也能看出天差地别,抄都不会抄。”

薛琦从盛危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薛啊,”芮经理在心里权衡,薛琦是汤总表弟,怎么也不能随便开罪了,他稍稍咳嗽一声:“你平时工作再怎么忙,考核项目也不能照搬别人的。”

这话就是给薛琦的行为找了个借口,给他递了个梯子。

薛琦连连点头:“以后我一定注意平衡工作和考核。”

“薛组长平时很忙?”盛危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忙什么?”

薛琦张了张嘴巴,正打算回答:“忙……”

盛危就笑着打断他的话:“不会是在忙着进研发室吧?”

薛琦耳边“嗡”的一响,整个脑海里一片空白,表情顿时都懵了。

见他这副表情,外务部的同事们窃窃私语。

“说起来薛组长这些天确实是经常往研发室跑。”

“Space开发的系统不会就是他偷出去的吧?”

“应该不会吧,薛组长昏头了吗!?”

交互性系统是丁教授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但双木忽然宣布自己也开发出来了,而且之前没能透露出一点风声,这本身就不合常理,联想到薛琦经常跑去研发室串门的事,大家顺理成章地做出了这样的猜想。

但薛琦真的会做出窃取公司机密的事吗?

这时电梯门又开了,钱特助领着几名警察走过来,薛琦一见到这仗势,整个脸白惨惨的:“盛总,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我和研发部几个人关系是很好,但就是经常约出去喝酒吃饭而已。”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还有警察渐近的脚步,他整个人都慌了,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腮帮子也在微微发抖,但他自认为做事很周密,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

首先这件事他就策划了很久,从很早就开始铺垫,一年多前就和研发部人关系处得很好,了解了里面的保密机制,借着喝酒的机会打探了里面的电路构造,甚至还有防火墙程序。

研发室里是区域性供电,毕竟一片区域的机器运作完了也得休整一段时间,所以只要掌握规律,他就能巧妙地把部分电断了,并且不让任何人生疑,他模拟了三四次才正式行动,确认没留下任何把柄。

所以现在他要镇定下来,撇清关系,疑罪从无,只要找不出证据他就是清白的,时间一长这件事就被人忘了。

薛琦算盘打得很精。

“我知道我照搬林鹿的文档是不对,但我也绝对做不出窃取公司机密的事,和研发部几个朋友喝酒也是私人关系,往后我一定注意。”薛琦脑筋转得飞快。

林鹿见他脖子后面都被汗水浸湿了,就知道薛琦表面上镇定,实则紧张得不行。

他又看了一眼盛危,见盛危面色平静,就知道他手里有决定性的证据。

盛危:“你以为你避重就轻,就能把这件事带过去吗?”

薛琦神情僵住,腮边肌肉微不可查得抖了抖。

“死鸭子嘴硬。”盛危评价。

钱特助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掏出平板,将屏幕展示给大家看,“这是研发室监控。”

画面上一片雾灰色,是断电后漆黑的研发室,薛琦却动作迅速,走的闲庭信步,就像来过许多次一样,他们都能看到薛琦背对着他们来到主机前捣鼓,过了半个小时,估计是成功了,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东西恢复原样。

大家一片哗然。

薛琦居然真就是那个窃取机密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包括芮经理。

芮经理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薛琪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明明背靠着汤总,是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经理,为什么又要去窃取机密?就连他都知道盗窃机密是多大的罪,盛总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薛琦也震惊不已:“这不可能,我明明——”

盛危轻嗤,“你是因为提前把电断了,所以才笃定监控没拍到你吧?”

薛琦脸色骤变,嘴唇不停地发抖。

“盛总早就提前在各个角落装满了夜光摄像头,即使断电也是能运作的。”钱特助说着,不由钦佩盛总深谋远虑。

薛琦脸色灰败,他这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这么一想,他交给双木的操作系统说不定早就被动了手脚。

所以刚才的首发会才会出现那么大的事故!

而现在双木的首发会被毁了,他也就没有利用价值,这才被拉出来清算。

想到这里,薛琦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后背渗透上来,小腿微微发软,站都有点站不稳。

“盛总,是双木那边给我钱让我做的,我就做了这么一次,盛总请您看在汤哥的面子上饶我一回…”薛琦苦苦哀求。

他才研究生毕业不久,正值大好的年华,要是因为窃取机密罪进去个五六年,他出来后还怎么能擡得起头?

“盛先生也同时提供了汤森健的相关证据,我们也将对他实施拘留,包括那两个和你经常喝酒的研发组成员,”说话的是给他戴上手铐的警员。

“你们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外部公司盗窃侵犯商业机密,给权利人造成损失,甚至发生了恶性商业竞争,既然做了,就要想到承担后果。”

薛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冰凉的手铐贴在手腕上,薛琦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被惊慌笼罩,不停地挣扎扭动,这时候的他哪有之前的嘚瑟和趾高气扬,就像一条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

警员把他的手别到后面,压得更紧了。

薛琦娇生惯养的,哪吃过这种苦,脸色都变了:“哎呦,轻,轻点……”

警员朝他们点头:“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后续事宜会和你们联络沟通。”

等薛琦人被押送走了,外务部寂静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但大家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芮经理平时和薛琦走得很近,还经常提携他,现在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一行字“和薛琦不熟”来撇清关系。

想想之前他鱼目混珠,把薛琦当宝贝,结果错失了林鹿,他马上想到主动找到林鹿缓和一下关系。

但头一扭,看到林鹿身边的盛危,他又立马噤声了,大气也不敢喘,生怕盛危注意到他,怀疑他和薛琦是一伙的,到时候把他和薛琦一起送走。

“你跟我出来。”盛危看了一眼施遥扒拉着林鹿的胳膊,转身走出去。

施遥反应过来,一个机灵,连忙撒开手。“盛总看我的眼神好凶,不会是想处理我吧…”

“想多了,他一直都是那样,”林鹿安慰她,“我先跟过去看看,八卦咱们手机上再聊。”

施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林鹿跟进电梯,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他问:“汤森健和薛琦都进去了,你们内部的蛀虫也就清光了,是不是心情很不错?”

“或许吧。”盛危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电梯在顶层打开,盛危淡淡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鹿一愣,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她是指施遥。

盛危语气自然:“你不是男女通吃吗?”

“我和她只是同事…朋友。”林鹿摸摸鼻尖。

盛危:“那你朋友倒是挺多的。”

林鹿抿了下唇,是他的错觉吗?盛危话里好像有股淡淡的酸味。

这时,林海天的秘书Anna一通电话打到林鹿手机上。

通话只用了十几秒,林鹿皱起眉头挂断电话,对盛危说:“不能吃午饭了,我爸他肝硬化在医院抢救。”

盛危点了下头,吩咐钱特助:“去开车。”

林鹿一愣,“你也去?”

“怎么,不行?”盛危懒散问。

林鹿:“那也不是不行。”

钱特助到办公室去拿了钥匙,乘电梯来到停车场,上车后钱特助问了林鹿医院地址。

车平稳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将近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医院,护士领着他们前往VIP专护病房。

盛危嘱咐了钱特助两句,钱特助便离开了。

林鹿没在意他们,走进专护病房。

VIP专户病房豪华宽敞,他一眼看到林海天阖眼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做林轩澈和萱姨思想工作。

林鹿看了眼林轩澈,发现他被平波的事件搓磨之后,眉宇间那股刚回国时候高人一等的傲气都被消磨不少。

“小鹿你来了,”萱姨见他进来,眼前一亮:“这位也是林董的孩子,你们先带他去验验血型。”

林鹿一问才知道,原来林海天压力过大,这段时间用酗酒来缓解压力,结果导致酒精性肝硬化,胸腔积液。

也是林海天喝酒没数,他现在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能像年轻一样海喝,两瓶洋瓶下肚就吐得一塌糊涂,翻着白眼被救护车拉来了医院。

一检查,肝硬化的病情现在正由四期到五期发展,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做肝移植。

“这段时间你们就什么都没做?”林鹿视线落到林轩澈身上:“你没去匹配血型?”

林轩澈一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做不了。”

“他有点晕血,只要一看到血就吐。”萱姨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啜泣道:“小鹿你快去跟护士抽血吧。”

林鹿还没说话。

盛危便啧了一声:“晕血就不用做匹配了,这是什么歪理?林鹿身体本来就差,跟纸片一样一捏就碎,还让他去割肝?你作为林董的贴身秘书,跟他这么多年了,权衡利弊都不懂吗?”

他嗤笑,“说句不好听的,林董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林氏的重担还得交给林鹿,要是林鹿也倒了,他林轩澈能顶个屁用?”

林轩澈被这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

盛危脾气太直,萱姨面对盛危也杵得慌,尤其是他后面又看着林轩澈补了一句:“我都怀疑你和这家伙是不是一家的?”

林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危。

该说盛危歪打正着,还是他有野兽般的直觉。

这俩人可不就是一家的吗?毕竟是母子。

萱姨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又强行平静下来,她强笑道:“怎么会呢,小鹿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私心里当然更偏心小鹿…”

护士听他们气氛不和,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

林鹿转移了视线,对她说:“走吧,我跟你去配型。”

盛危皱起眉头,下意识叫住他:“等等。”

林鹿脚步一停,回头看他。

盛危话到嘴边顿了顿,他也清楚动个小手术要不了林鹿的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阻止了林鹿。

他捋了把头发,心头有点烦躁。

林鹿见他一脸不认同,心里也在揣摩,盛危莫非……是在担心他?

他安慰地悄悄捏了捏盛危的手掌:“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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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十分钟后, 林鹿被安排抽血。

他垂眼看着针扎进手臂,因为既要做血型匹配,又要检测肝功能, 所以一次性抽了两管,抽过之后, 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丝毫血色。

“好了,”护士说:“半个小时出结果,请您稍等一下。”

林鹿:“谢谢。”

他头有点晕, 坐在走廊上缓了缓,然后才去专护病房,又看了一眼林海天。

林海天躺在床上, 依旧是闭着眼睛, 鬓角生出一缕白发,和上辈子的意气风发相比, 林海天至少苍老了七八岁。

上辈子他将林氏打理的井井有条, 根本没让林海天操什么心,所以酗酒导致肝硬化的事情也压根没有发生。

现在看到林海天鬓角的那缕白发,他才觉得林海天确实是老了。

林鹿不怎么喜欢闻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所以来到后面花园里坐着等着。

过了一会儿, 钱特助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打包袋。

寿司和热可可被放到他的跟前。

“你中午一口东西都没吃吧?”盛危说, “趁这个时间垫垫。”

林鹿其实没什么胃口,但钱特助都给他买来了, 于是他小口小口的咬着寿司, 细嚼慢咽。其实他觉得林轩澈和萱姨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 林轩激的表情明显是想去配血型的, 毕竟肝割掉一部分还能长, 这样还能博得林海天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但萱姨神情则明显有点紧张,非常抗拒让林轩激去捐肝,以那个女人的聪明程度,平波的事让林海天对林轩澈很失望,她应该积极撺掇林轩澈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她却一反常态,找了个晕血这样拙劣的借口不让林轩澈捐肝。

反倒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想了想,给姜学文发去一条消息,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再查一查萱姨。他正思考着呢,盛危忽然起身,林鹿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盛危:“报告应该出来了,我去看看。”

护士从走廊上走过来,手里拿着报告:“很遗憾,林鹿先生和林海天先生的血型并不匹配,而且身体条件也不达标,所以是不能捐肝的。”

林鹿不觉得诧异,他上辈子早就验过血了,他和母亲一样是A型血,没有遗传林海天的血型。

倒是盛危眉头松了松:“幸好。”

护士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萱姨他们,既然林鹿不符合条件,林轩激也不能验血,只能退一步去用医院匹配到的□□了。

护士又将详细情况和他们讲了讲,拿出手术同意书:“手术详情在这里,您看一下注意事项,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

林鹿作为直系亲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钱特助中途接了个电话出去,回来时神色很难看,还不时往林鹿的方向看了两眼,盛危问:“什么事?”

钱特助轻声汇报:“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林氏疗养院对外是封闭的,资料不好查,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接触到欧女士,但不幸的是……”

说着,他往林鹿那里看了一眼。

这时,林鹿手机里便进来一通电话,那头是临时疗养院的主治医生:“林先生,欧女士心脏病发作,刚刚不幸去世了。”

虽然早就经历过了一次,林鹿的心脏还是猛得撞了一下。

萱姨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走过来问:“小鹿,发生了什么事?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我妈刚才走了。”林鹿隔了一会,才说。

“哎呀,怎么这么突然…”萱姨嘴角翘了一下,又强忍住往下抿,仿佛情真意切的悲伤:“不是说心脏状况一直很稳定吗,为什么会忽然就…”

她又说:“这样吧,林董这里有我们看护,你赶快去疗养院。”

林鹿点了点头。

钱特助把他们送到机场,他不知道怎么宽慰,只能说了一句:“林总,节哀顺变。”

林鹿才发现盛危早就订好了机票,三个小时的机程一路无言,仿佛只是一晃眼就落地了。

疗养院的专车停在机场门口,车子跨过市区开上高速,最后驶入郊外一座风景如画的湖景山庄。

盛危见过不少湖景山庄,却没有哪座像这样宛如浓墨重彩油画一般,墙壁上爬满蔷薇,香槟色的地砖一路铺进正门,橡树和杜松子树修剪得宛如童话。

让人一见,便觉得心情放松,不像是进疗养院,倒像是在一座童话城堡里。

盛危:“这里的设计师是谁?”

“你一会儿就见到了。”林鹿沉默了片刻,说。

盛危一点就通:“欧女士?”

林鹿点头,眺望着不远处澄澈的湖水,上面倒映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白鹅。

他的母亲欧云芸作为欧氏集团的独女,从小被捧在掌心里,不谙世事,像公主一样长大,大学时研修的是设计,她设计出来的风格也是充满梦幻的童话风。

林鹿轻叹:“她就像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花蕊,被呵护得太好,所以在外婆去世之后,又得知自己也患有遗传病的时候,一下子就崩溃了。”

盛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遗传病?”

“别装了,”林鹿看他一眼,“我先前只说欧女士去世了,你当场就买了这里的机票,说明你提前查过这里了吧?”

盛危装的本就不怎么走心,林鹿这么一说,他也就承认了:“嗯。”

到了门口,林鹿迟迟没把脚迈进去。

就好像不把脚迈进去,欧云芸就会还像以前一样活着似的。

盛危也没催他,等林鹿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继续擡腿往里走。

和上辈子的情景一样,主治医师卢兆,以及欧云芸的私人律师殷先生在门口等他们。

卢兆主动迎上来,握住林鹿的手:“林先生,好久不见。”

卢兆给他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欧女士的私人律师殷先生。”

殷律师伸出手:“林先生。”

林鹿和殷律师打的交道不多,只知道殷律师以前受过欧云芸的恩惠,所以十几年来都在做欧云芸的私人律师,时常也会到疗养院来看望欧云芸。

他客气地道:“殷律师。”

卢兆是第一次见到盛危,个头有点像模特,但是浑身的气势就让他直觉感觉到这人不简单。

他迟疑问:“…这位是?”

林鹿稍作介绍:“这是盛氏集团的盛总,是陪我来的。”

殷律师诧异地擡眉,他经常和金融人打交道,自然是知道盛危的来头,但林氏和盛氏打的交道并不多,怎么看着两位关系这么好?

不过他只是一个律师,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林鹿知道盛危傲慢,但这回盛危却破天荒地给了面子,和两人简单握了个手,不到两秒就放开。

众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听卢兆详细讲述欧云芸去世的原因,盛危这才知道这种遗传病风险有多大。

首先患有这种病的基本上活不过四五十岁,主要表现为体弱多病,免疫系统容易受到侵害,后期时常咯血,流鼻血,动不动头晕昏厥,并且伴有心脏病并发症,即使是换心手术也收效甚微,毕竟是基因上的缺陷,单换个心脏也是治标不治本。

盛危一边听着,一边和林鹿的状况作比对,发现重合度惊人的高。

“林先生,节哀,欧女士是心脏骤停去世的,一瞬间就昏厥过去,所以应该没感受到什么痛苦。”

来到里面环境最好的病房,通透明亮的房间,艺术花瓶里插满了鲜花,欧云芸就安安静静躺在里面,除了面容和唇色发白,她身上穿着纯白的长裙,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就像平静地睡着了。

盛危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眉头微锁。

林鹿注意到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没什么,”

盛危道:“…你们长得很像。”

这话是事实,林海天勉强称得上英俊,但并不出挑,欧云芸本身是意俄英混血,保养得又好,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即使闭上眼也美得让人叹息,林鹿的样貌便是随了欧云芸。

“许多人都这么说,”林鹿轻声。

盛危沉吟:“…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鹿也没再多问,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上辈子欧云芸一个月前就去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欧云芸又多活了一个月,但总归还是命数已到。

重生后他不是没想过多来看看欧云芸,但或许是他自私,每当看着那张面容,就会提醒他,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欧云芸后来疯得认不出他来,但每多见一面,这种羁绊和牵连也会越发的深。

因为明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不想太过悲痛,所以重生后他只来看过欧云芸一次。

只是就算经历过一回,他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窒息感。

不仅仅是因为欧云芸的去世,还有就是欧云芸的现在仿佛就像他的明天。

林鹿站在房间门口,没走进去,他只觉得一股让人窒息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感官,随后被胃部的反胃扯回现实。

他连忙冲进旁边的洗手间,只觉得胃里翻腾,心脏也跟着不舒服,在接触到洗手台的刹那就吐了一次。

头晕眼花,气血上涌。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脑里涌,吐完之后,他头晕乎乎的,嗓子就像被灼烧一般。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轻轻地喘气,擡头看了一眼镜子里,他眼圈湿红,脸色惨白。

盛危递来一杯温水:“喝点水漱漱口。”

林鹿接过来,仰头漱了漱口。

胃里吐干净之后,那股反酸的感觉就被压了下去,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这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后背上也被冷汗湿透了。

或许是因为血压上来了,血珠成串从鼻尖“啪哒”“啪哒”落下来,砸在大理石水池里,水流都被染红了。

林鹿连忙用手掬了捧水洗了洗脸。

盛危在旁边看着他,林鹿这样流鼻血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止血的动作很娴熟。

“要去医院吗?”

林鹿揪了张纸巾,擦了擦水:“没什么事。”

拉开洗手间的门,卢医生和殷律师都候在门外,卢医生见他出来了便说:“林先生,我们谈一谈。”

林鹿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和他进隔壁的空房间,就从他上次也被检查出病症后,卢医生便催促他尽早住院治疗,这次无非也是来劝说他的,又是老生常谈。

但林鹿依旧是拒绝了,没聊两句,就从房间里出来。

殷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林先生,有关欧女士给您留下的不动产,债券,还有信托等遗产……”

林鹿经历过一回,自然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遗产,他外公外婆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欧云芸,而欧云芸又将这些交给他,上辈子他计算过,这些遗产都够再办一个林氏了。

但现在他实在没心情谈论这些。

“这些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吧。”林鹿截断他的话,说:“我母亲的后事就交给你了。”

“那林董那边……”

“他那边知会一声就行了。”林鹿说:“我爸最近也住院了,估计也没精力操持这些。”

说起来也是讽刺,欧云芸上辈子病逝时,林海天活得好端端的,现在欧云芸走了,林海天也躺上了病床,不知道能不能体会哪怕一两分欧云芸的心情呢?

殷律师轻叹:“我知道了。”

林鹿在疗养院从下午待到晚上才出来,在开往机场的专车上,盛危问他:“你见一面就回去了,不打算多留?”

“嗯,后面都交给殷律师。”林鹿声音轻缓,“交给他,他会做好的。”

·

欧云芸的葬礼办得隆重而盛大,相邻两市大半个圈子都被惊动了。

欧云芸年轻时热衷于慈善,还有曾经受过欧云芸恩惠的人从海外和外地赶过来参加葬礼。

按照她的意愿,死后没有就地安葬,而是停灵后用飞机运送回国,葬入欧氏家族的墓园。

由于拖着病体无法写字或者打字,他的遗嘱是由录音记录下来的,在她的遗嘱里,把一切财产,土地,账户都留给了林鹿。

这笔财富之大,震惊了半个商圈,甚至连新闻媒体都有发文,只不过林鹿让人把新闻撤了,不愿意受到太多的关注。

因为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所以林鹿听到这些遗产的时候,心情并没有丝毫的波动,而和上辈子不同的是,前世他因为母亲的过世太过震惊猝然,所以心情恍惚,没能仔细听听遗嘱,但这次他却发现欧云芸在录制遗嘱的时候,头脑是清醒是颤抖的,说话声音还带着后悔和怀念。

林鹿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欧云芸虽然给了他生命,也差点剥夺了他的生命,还给他带来现在也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没能让他体会几年的母爱,但斯人已逝,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淡薄下来,也无从再去深究。

或许欧云芸偶尔清醒过来也是后悔的,所以声线才会微微的发颤,她不希望林鹿憎恨她或是恐惧她。

林鹿心绪确实很难明述,但这些在欧云芸过世的那一刻就都尘埃落定了。

留下的只有无穷的遗憾和怅惘。

从疗养院离开,林鹿就病了三天,不是感冒发烧就是频繁地干呕,医生给开了药也没什么用,因为是精神上的问题导致的胃部痉挛,直到葬礼这天才勉强好转。

他晚上还经常惊梦,冗长混乱的噩梦不断的纠缠着他,林鹿本来精神状况就不怎么样,这下连下地走路都费劲。

葬礼那天也是勉强撑着精神到场。

也是说巧也不巧,邻市天气晴了大半个月,就是葬礼这天下了点小雨。

盛危也到场了,举着一把黑伞,林鹿站在伞下,看着似曾相识的景象恍惚。

林海天卧病在床,等待手术,所以人没有到,林家其他人,萱姨,还有林轩澈都到了。

林鹿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话,神情一直都很恍惚,直到维期三天的葬礼结束。

在殷律师的安排下,将由专人护送欧云芸下葬。

从会场里出来,林鹿坐上商务车,外面路灯照在车窗上一闪而过,他眼皮将阖未阖,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盛危注意着他的表情,道:“想哭就哭。”

林鹿托着脸,歪头看他:“是么,你不会笑我吗?”

盛危:“现在你有资格哭。”

“但我没想哭,”林鹿偏过脑袋说道:“…我对欧云芸的感情没你想的那么深。”

何况这些事,上辈子他早就经历过一回了。

“为什么?”

林鹿注意力忽然落在盛危的腕表上,或许是天比较热,盛危的衬衫袖口是挽上去的,表盘完整露出来,是理查德米勒多年前出的纪念款,指针走起来就像金色的银杏叶。

这么一想,过年时他去盛家老宅,盛危小时候亲手种的好像就是一株银杏。

难道银杏树对盛危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不过,这样发散性的联想也就是一瞬间。

林鹿收回思绪,擡起眼睑,平静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她像温室里未经风霜的花蕊一样吗?”

盛危扫他一眼:“嗯。”

“在知道自己得病后,她精神就不怎么正常了,起初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要是即时有心理医生去排解,说不定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林海天不让她接触外面的工作,她平时就在家里搞搞插花做做甜点,没人陪她说话开解,久而久之,她的心理问题就更加严重了。”林鹿揉了揉眉心。

这些事,盛危都是第一次听说。

“她平时会把干枯的插花做成标本收藏起来,但是那天她把所有的标本都搬了出来,然后用火点燃,紧紧搂着我就这么看着。”

盛危微怔,转头看他:“难道……引发火灾了?”

“她的卧室整个都被烧了个精光,好在周伯及时拨打了消防电话,消防车来得快,整栋别墅才没有被全烧毁,但当时她把卧室门窗封得很死,用家具堵住门,不让人进来,后来是消防员硬生生砸破窗户,从外面把我救出来的。”林鹿无奈一笑,“所以我一直不太敢靠近火源,甚至有时听见消防车的声音甚至都会心里咯噔一下。”

盛危虽然知道说逝者的坏话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够偏激的。”

“我后来也想过,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林鹿轻柔道:“说白了还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得病,她恐惧像外婆一样落到那样的地步,因为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了。”

盛危沉默片刻,道:“那么,你又怎么样呢?”

林鹿一顿:“什么?”

盛危看着他,一字一句问:“你也得了那种病吗?”

102.第 102 章

车到了机场停下来。

司机拉开车门出去了, 后座两人谁都没动。

林鹿微垂着头,没看到盛危的表情,却能感觉到盛危注视他的目光。

随后盛危终于听到他轻呼了口气:“我也是。”

虽然预先已经猜到是这么个结果, 但当真亲耳听到,盛危心情还是有点烦躁, “诊断书在哪?”

“在我包里,留在别墅了。”

盛危:“治疗过吗,有效吗?”

“治疗过, ”林鹿微微垂目,他上辈子配合治疗,基本上什么方法都用过了, 但收效甚微, “治疗对我来说没有效果,吃药也是一样, 没什么成效, 只是白白遭罪罢了。”

“我外婆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欧女士也是,我也是, 刚才你看到的疗养院已经是国内外最顶尖的研究这类疾病的地点, 你也看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刚才卢医生劝说我留下来治疗, 我拒绝了…治疗的过程太容易消磨精神,既折磨又没有意义, 以前我想和命运搏斗, 后来我看开了, 现在的我……却不想再去搏了。”

林鹿说这些话的本意是告诉盛危不要想着劝他去治疗, 他相信盛危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这些话也憋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无处倾诉,说出来之后居然莫名的舒坦。

盛危也听懂了他言下之意,脸色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林鹿缓下语气:“不过医生总是喜欢考虑最坏的情况,可能也没那么严重。”

盛危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拉开车门:“下车。”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林鹿等坐上飞机才发现有点不对,这好像不是飞往新京市的航班,而是国际航空。

林鹿扭过脸,挑了下眼尾:“?”

“你不会是知道我活不长了,想把我卖到国外去吧?”

盛危知道他在开玩笑:“你身上有几两肉,卖过去能值多少钱?”

头顶舱里气温和湿度都维持得很舒适,但对林鹿来说还是有点冷,便问空姐要了一条小毛毯。

林鹿把小毛毯裹在身上,他们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一转头就能看到盛危的侧脸,他歪过身子问:“我们这是飞往哪里?”

盛危睨他一眼:“落地你就知道了。”

飞机很快起飞,空姐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什么餐点,林鹿没什么胃口什么都没点,盛危要了一大份套餐。

头等舱的套餐规格很高,请的都是星级大厨现做,一份套餐还分前菜和主菜,佐以香槟,或许正因为伙食好,才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来头等舱。

林鹿透过舷窗往外面看,外面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他正要裹紧小毯子补个觉,盛危将餐食取出来一部分搁在旁边的空盘子里,放在林鹿面前。

林鹿看着那碟色泽诱人的菜肴:“??”

盛危把碟子递给他,就将手臂收回去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林鹿:“……”

以盛危平时的食量,这份套餐再来三份,他都不在话下,现在才一份,却跟他说吃不了这么多?

盛危挑眉:“怎么,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林鹿只好勉为其难拿起餐具,其实他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后来又吐了,胃里早就空空荡荡,吃了一口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把盛危分过来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盛危又给他端来一份餐后甜点。

甜点是无花果塔,造型看上去有点像芭菲,上方点缀着樱桃和无花果,奶油也透出淡淡的无花果甜香。

林鹿托腮笑了笑:“我帮你解决掉这些,你是不是欠我一次?”

盛危:“…嗯。”

“那你也帮我尝尝看这个无花果塔的味道。”林鹿用新勺子挖了一勺递到他面前。

盛危勉强尝了一口。

“啧。”他是真的吃不惯这种口感甜腻腻的东西。

“我刚才发现飞机是朝南飞的,难道是去Bali?”林鹿随口问。

盛危没否认:“你担心签证?那里是落地签。”

“我才不担心签证,我有签发的通行证。”林鹿说。

通行证相当于全球护照,在绝大多数国家都可以免签,不过申请的标准极高,难度也相当的大,国内有资格拥有通行证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盛危看他一眼,“挺有能耐的。”

填饱了肚子,漱过口后,林鹿问空姐要了眼罩,在放平的座椅上躺下来。

这两天事情发生得太多,他闭上眼浅眠了一觉,醒过来航班就落地了。

到了酒店,刚好是当地的凌晨五点,盛危带他入住的是水屋。

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囊括了一整个群岛,水屋就在东侧,搭建在水上,不用出门,在客厅就能看到外面日出的风景。

林鹿刚睡过一觉,不觉得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日光跃过水平面,金灿灿的就像蒲公英散开一样铺满了整个海水,礁石旁隐约搁浅了一艘独木舟。

盛危和钱特助沟通了一下工作上的事,电话刚刚挂断,沈修未的电话拨了进来。

沈修未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我到你们公司找你,怎么没见到你人?”

“我人不在国内。”盛危道。

沈修未了然:“出差了?”

盛危说了句不是,沈修未脑海里面闪过一个念头,又甩了甩头,觉得不可能,玩笑一般道:“你不会带上林鹿一起出国的吧?”

“怎么了?”盛危懒散道。

“咳咳…”居然还真是。

沈修未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说,”林鹿的家事不好告诉沈修未,盛危擡眼往林鹿那里看了一眼,林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坐在地板上,把脚伸进海水里。

“你到公司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褀……他前段时间不是坐飞机回去了吗?听说他家生意遇到点问题,可以说是频频受阻,求告无门,”沈修未怀疑是林鹿做的,林氏早年在国外发展有这样的能力。

“我不是说过叶褀的事别汇报给我听吗?”盛危皱眉,对此没什么兴趣,“行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嘟嘟嘟……”沈修未坐在车里,听着那头的盲音陷入沉思。

难不成,他刚才说的事不是事吗?

挂断电话后,盛危又给管家发去一条消息,让他去找林鹿的诊断书,然后交给医生看看,汇报给他。

吃过早餐,林鹿还以为盛危要去忙工作了,没想到盛危把他带到当地一处非常出名的漂流地点。

这里漂流的场所位于群岛之间,紧挨着不远处的网红打卡景点丛林秋千,漂流面积比山溪的要大,并且还要惊险,光是嶙峋的珊瑚礁就看得人心惊肉跳,而且还没有救生衣可穿,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人群并不是很拥挤。

排着队,林鹿眺望一眼,看到不远处一个母亲抱着两个孩子坐漂流艇,垫起来的时候,手里的两个孩子都从她怀里跳起来了。

孩子发出一声惊叫,水花溅了三尺多高,母子三人的头发,身上全都打湿了。

林鹿问盛危:“…这样的玩法安全吗?万一我落到水里去呢?”

盛危朝岸上擡了擡下巴:“你当那旁边的救生员是摆设?”

林鹿挑剔:“我不想让他们救。”

盛危挑起眉梢:“那你叫我一声爸爸,我下来救你?”

“……为什么我要叫你爸爸?”

盛危正要回答,正好轮到他们了,工作人员问清楚了他们几个人,最后就让人准备皮筏艇。

林鹿坐在前面,后背靠在后面盛危的胸前。

盛危见他实在怕掉到水里,就问工作人员买了个游泳圈套在他腰上。

游泳圈一套,林鹿果然是觉得安心多了,但是他一擡头就看到岸上的人全都看着他,小朋友也朝着他指指点点。

显然是没人想到坐漂流,还有人带游泳圈的。

林鹿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游泳圈脱下来,工作人员一边给他们固定,一边跟他们讲解规则:“漂流全程一共能看到十个嵌在岩石缝上的标志,你们要是都能收集起来,我们就会给你们一个奖励,当然没有全收集来也不要紧,只要收集到五个以上就会有参与奖,如果一个都没有收集到,我们也有安慰奖,请尽情享受你们的漂流过程吧!”

这也是林鹿没听说过的玩法,这里的水流又湍急,落差高度又大,他刚才看到那些皮划艇在礁石上碰撞来碰撞去,都觉得胆战心惊,危险的很,就这样还要去拔上面插的小旗子,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何况一次有五只皮筏艇出发,要想全部拿到小旗子,还得和另外四个人竞争。

“我们别掺和这个了吧,”林鹿轻咳,“安慰奖也挺好的。”

盛危低头看他:“你别管,坐稳就行。”

倒计时数字过后,皮划艇后面的锁链被人解开,他们就从落差将近十多米的高处滑了下来。

有一刹那,林鹿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悬空了,仿佛要从皮划艇里飞起来,好在盛危一条手臂横在他腰上,固定住了他的腰。

“抓紧我。”

林鹿连忙照做,心里隐约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反过来和盛危面对面坐着。

真正漂流起来,他发现比在旁边看更加惊险,尤其是皮划艇撞到珊瑚礁的时候,惯性把他们的皮划艇弹开,林鹿还以为要侧翻了。

旁边小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哇啊啊啊啊——”

林鹿被这个叫声弄得更加紧张,下意识抓得更紧。

这里的水流确实非常湍急,皮划艇一直在左碰右撞,还时不时来个船体侧歪。

水流声哗啦啦的,林鹿看到躲在

他要是从这里摔到水里会不会直接结束了?

不过,那倒也不一定,或许性命丢不掉,反而身上又碰得一身伤

林鹿身上都湿透了,每经过一个有起伏的坡度,掀起的水花兜头盖脸地淋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但过于刺激又会让他的心情格外放松,至少这个时候他大脑会因紧张而空白,先前那些沉重压抑的事情此刻都没心思去想了。

又经过一个漂流点,掀起的浪花打过来,正好扑到林鹿的脸上,他呛了两口水,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咳咳——”

好在这里的温度比较高,游客大多都穿着衬衫短袖,甚至还有打赤膊的,三十多度的气温把海水都温暖了,所以就连淋在身上的水都是热乎乎的,而且很快就被太阳烤晒着蒸发干了。

盛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看看旁边,我们这样像不像父子?”

林鹿左右一看,旁边的皮划艇上都是爸爸带着孩子,而且都是爸爸坐在后面,孩子被圈在怀里。

他丝毫不觉得害羞,“那盛爸爸你可得保护好我。”

盛危说:“你可真是……”

最后一段漂流,水流更加湍急,坡度看着至少有十多米,在他们前面有两个皮划艇先下去了,片刻后,传来惊险刺耳的尖叫。

林鹿眼看着他们的皮划艇也要到那个节点了,耳边那些人的尖叫还在回荡:“他们怎么叫得那么吓人?”

盛危擡手将一枚插在岩石上的旗子拔下来:“说不定一会儿你比他们叫得更吓人。”

林鹿:“胡说,那我声音也不会这么难听。”

盛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好,把呼吸屏住。”

很快,皮划艇从高处滑下来,林鹿感觉他的双腿都脱离了皮划艇,心房颤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箍紧盛危的腰。

碰——

林鹿是真的觉得皮划艇差点就要翻了。

皮圈因为重力狠狠撞在礁石上,发出响亮的一声,浪头掀起了十多米,水花四溅。

就像一桶水从头顶浇下来,林鹿浑身上下又湿了一遍,皮划艇里也全都是水,好在他提前屏住了呼吸,这次没呛水。

漂流的势头渐渐趋于平缓。

这片水域要比刚才浅上许多,水质澄澈透亮,光落在水中,能够清晰看见游鱼在水里游弋嬉戏。

心跳趋于平缓,林鹿感受着迎面微风吹拂,这才觉得漂流是一种享受。

海岸水天一色,光沉入瓦蓝的海水,留下数不清斑驳的粼光,远处珊瑚岛也能隐约窥见一貌。

他还在水面上看到了漂浮的水母,小小一只,最多只有他指头的大小,如果不是他在皮筏艇旁边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在浅滩滑了将近一百多米,皮划艇终于越过终点线,停下来。

“恭喜你们,”工作人员清点了盛危手里的旗帜,大为惊讶,用力拍了拍盛危的肩膀:“我们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有人能一次性摘得十个旗帜了,你们可真了不起。”

“还行,”盛危随意道:“你们的游戏也不太难。”

工作人员大笑:“你可真自信,当然你也有这样的本事,这是你们的奖励。”

林鹿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当地跳伞项目的抵用券。

他晃了晃两张票:“赢了皮划艇给我们跳伞的券,旅游业联动倒是被他们搞明白了……”

话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喷嚏:“啾。”

海水浇在身上的水不冷,但是被风一吹,反而有点透凉。

盛危道:“先回去洗澡。”

“我现在就想把衣服脱了。”林鹿说,湿透的套头衫粘在后背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漂流的地点离他们居住的水屋并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回到水屋里,林鹿没有犹豫就把套头衫脱了。

都是男人,盛危也没刻意避嫌。

他一转身,就看到林鹿背对着他,已经在脱裤子了,林鹿腰身是他见过最瘦的,没有一丝赘余,薄得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偏生臀又很饱满,从后面看雪白的皮肤上还挂着水珠,腰窝从中间深深凹陷下去。

林鹿脱到一半,才想到后面还有个人。

头一擡,就和盛危对上视线。

盛危手抄在口袋里看着他,眼底深邃透不出什么情绪,但林鹿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他又觉得不可能,盛危怎么会对他有想法?

但可能这两天他脑筋坏了,林鹿歪了下头:“要不,一起洗?”

103.第 103 章

此话一出, 水屋里静了有半分钟。

盛危开口:“又发烧了?”

“没有呀,”林鹿茫然。

盛危:“那你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

林鹿拿起浴袍往浴室走:“…你不去,那我去洗了。”

“洗你的。”盛危说。

水屋里做了干湿分离, 洗手间跟浴室是隔开的,推门一进去他才发现浴室居然是半开放式的。

朝向外面的方向, 一大片都是玻璃,躺在浴缸里面就能看到外面靛蓝的海水,海浪层层叠叠地冲刷着礁石, 在沙滩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林鹿给浴缸里放满热水,躺进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他不知道盛危怎么忽然带他来这里了,要是楼扬他会觉得是特意带他来散心的, 但盛危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毕竟他上辈子还挺不干人事的。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 他仰头靠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透着凉意的身体, 一睁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碧海蓝天, 紧张的神经此刻都松缓了,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不知不觉,他躺在浴缸里都要睡着了。

忽然门被拍了两下, 盛危倚在门边道:“你毛巾没拿。”

林鹿说:“你帮我拿进来吧。”

盛危一顿, 他原本就是想给他丢门口的。

门被推开,林鹿揉揉眼睛, 看到盛危一手抓着浴巾擦着头上的水,光着脚拿着两条干净的毛巾走进来。

盛危应该也已经洗过澡了, 头发还滴着水, 身上只披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 从没扎紧的腰带隐约透出扎实的肌肉线条。

“给你放这里了。”盛危把毛巾丢在旁边的架子上。

林鹿揉揉眼睛, 点点头。

盛危见他大半个身子泡在浴缸里, 头发都被浸湿了,头顶还堆了一大堆泡沫,远远看上去就像头上扣了个雪堆做的白帽子。

也没多做停留,留下毛巾,拉开门就出去了。

林鹿泡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半个小时后了。

水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响。

林鹿将头发烘得半干,原先是想到卧室里整理一下行李,后来又想到他们走得就很即兴,他也根本没带什么行李,只在整理脏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摸出那两张赠送的跳伞体验票

他左右找了一圈,没在休息室和卧室看到人,才发现盛危站在外面接电话。

水屋虽然从外面看是木质结构,但门窗隔音很好,估计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海浪声惊扰到客人晚上休息,所以门窗都是用的特殊的隔音材质。

林鹿轻手轻脚推开门。

盛危背对他站在台阶上,背部宽阔,脚下海浪不断冲刷,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对手机那头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林鹿看出他神色难得凝重,就问:“我打扰你了?”

“没有,不是工作上的事,”盛危手插进口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鹿拿出那两张票,晃了晃:“去跳伞吗?”

盛危诧异:“你不怕了?”

“我什么时候怕了?”

“在皮划艇上粘着我的是谁?”盛危挑眉,“粘得那么紧,撕都撕不掉。”

“跳伞又不一样,我又不恐高,只是怕水,毕竟我不会游泳,掉到水里面,没办法自救。”林鹿脸红了红,“而且再给我个机会,我会表现得更好。”

“你总是有理。”

盛危拉开门,走回水屋:“心脏不好还能跳伞?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林鹿跟在后面,有理有据:“难道心脏不好就要拒绝刺激性的活动?股票基金风控投资哪个不刺激?再说了,我以前玩过滑翔翼,也没出过什么事。”

盛危嗤笑:“你要是真出了事,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林鹿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先前玩漂流的时候还百般不情愿,感觉体验不错,又惦记上了跳伞。

换做是以前盛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万一身体撑不住出事了,最后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但想到刚才管家打过来的电话,他还是没能立刻拒绝。

管家说找到了林鹿的诊断书,并且联系到了医生,“诊断书上的情况很详细,医生看完说从心电图和彩超上来看,林先生这种情况属于很严重的,冠脉钙化甚至影响胸腔血管,要是不采用任何治疗措施,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管家痛惜道:“平时看林先生身体不太好,没想到还隐藏着这样的病情……”

盛危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也算善恶有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没感受到那种情绪,反而是另一种莫名的烦闷和焦躁。

就像是握在掌心的一缕烟雾,他想尽办法想将他挽留,但握得越紧,它反而消散得越快。

最终盛危还是松了口:“明天吧,等明天你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就去。”

傍晚他们点了份酒店套餐,吃了晚餐盛危要用书房开远程会议,林鹿逛了逛水屋便回卧室了。

水屋客厅有一间柜子里面,摆放着常用的生活用品,林鹿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包烟。

他坐在露台上,耳边听着阵阵的海浪声,点了支烟,抿着烟仰起头。

弥白的薄烟四散开来,入眼是夜幕星辰星垂满天。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处理欧女士的后事?但他之前分明知道欧女士所剩的时日无多了,却还是没多花时间来多陪陪她,又何必等人去世了再装模作样,自我感动?

这种念头时常萦绕在他脑海,尤其是他身体不舒服,心脏难受,闷痛的时候,更是觉得无心无力。

掰掰指头算一算,他剩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个事实清晰又沉重,就像一堆雾霾笼罩在他的心头,化不去散不开,不管盛危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但确实能缓解一两分沉闷。

至少在白天漂流的时候,他脑海里确实被清空了。

欣赏够了星空的景色,他才转身回到卧室里。

他到客厅去倒了杯水喝,经过书房看到里面透出灯光,就知道盛危还在忙。

他也没打扰,回到卧室就躺到床上睡觉了。

……

断断续续做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梦,林鹿再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了。他来到客厅看到盛危居然在做早餐,一个哈欠又被吓回去了:“盛哥,你还会做菜?”

他凑过去观围,盛危起锅烧油,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见林鹿满脸诧异,盛危百忙中瞥他一眼:“许姨没来家里之前,我吃空气的?”

林鹿一想也是,许姨也是最近几年才来的,之前应该都是盛危自己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他都有点同情盛危了。

至少他从小到大至少有四五个厨师换着给他做菜,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饮食搭配。

盛危不往他那个方向看,都知道他又在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要我帮忙吗?”林鹿挽起袖口。

被拒绝得也很干脆:“不用。”

林鹿立马把假惺惺挽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去。

盛危:“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

林鹿乖乖回到卧室洗漱,等他打理好自己,重新回来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热气腾腾早餐。

“看卖相,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叫的套餐呢。”林鹿夸赞道。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夸大。

盛危回应他的还是很简略:“吃你的。”

林鹿拿起小刀将蛋烧切开,里面的蛋黄和黄油一同流下来,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他尝了一口,惊讶发现居然丝毫不比许姨做得差。

有这个手艺去管理盛氏也太可惜了。

填饱了肚子,盛危叫来服务人员清洗厨具和餐具,两人一起往跳伞场地走去。

今天的风比昨天还要再大一点,途径角岩那里能看到许多帆船,浮潜的,还有人在玩摩托艇,音浪特别大,还有人故意比谁溅起的水花最高。

见林鹿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盛危开口:“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那倒不是。”林鹿拨了拨耳边被吹乱了的头发,指向一个方向:“你看,那是不是海豚?”

盛危擡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这边海域经常有人在浅滩目击到海豚,没想到被他们碰上了。

“运气不错,”盛危说。

等到那头海豚在海平面上跳跃了几下,随后便扎入海里消失不见了,他们才继续往前走,林鹿说:“我忽然想到库库了。”

盛危觉得他这个思维跳跃还挺大的。

林鹿询问他:“它独自一个在那里应该挺寂寞的,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把他接回来?”

“今年应该。”

说话间,林鹿没注意到差点被沙滩上的石砾绊倒,盛危眼疾手快提着他的后襟,拉了他一把。

“谢谢。”

林鹿小脸一仰,抓住他的袖口:“我能抓着你走吗?”

盛危没拨开他的手。

林鹿被盛危拉来场地,但他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跳伞的直升机,反而看到不少热气球。

林鹿:?

盛危:“先上热气球上试试看,你要是真的站得住,我就带你去跳伞。”

“跳个伞还需要试用期吗?”林鹿皱眉。

他嫌热气球太平缓了,不够刺激。

他转身就要去跳伞的场地,盛危把人拉回来:“先试试,不然怎么知道你合不合适?”

林鹿被他大手牢牢抓着,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腹诽盛危这力气大的就跟老虎一样,咬住猎物就不松口,只得不情不愿跟他踏上热气球。

操作热气球的工作人员是当地土著,五十多岁了,自称热气球旅行者,乘热气球去过三十多个国家,或许和盛危比较有话题,两人也聊得比较投机。

正聊着,盛危忽然发觉林鹿很久没说话了,头一回,看到林鹿坐在小凳子上,他立即打住话头,走过去:“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鹿听见他的声音,才擡起头来。

小脸惨白惨白的:“…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盛危皱起眉头,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缺氧了?”

林鹿嘴唇动了不动,又把眼皮垂下来,看着虚弱无力我见犹怜:“…不知道,就是难受。”

他撑着膝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盛危搂住他的腰,收紧手臂,让林鹿脸靠在他怀里。

林鹿一脸难受苍白,柔柔道:“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有点冷。”

盛危有点见不得他这种表情。

他立即将林鹿抱在怀里,用背帮他挡住冷风,林鹿便将身体重量都靠过去,脸颊埋在他胸前。

盛危一时也顾不得太多,转身想对工作人员说立即降落,林鹿拦住他:“没事…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坚持什么?”盛危沉声道。

他正和工作人员交涉完,却见林鹿忽地放开憋住的呼吸:“咳…咳咳咳咳咳咳——憋死我了。”

盛危一顿,林鹿竟然在憋气。

他又在骗人!?

林鹿仰起脸,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我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挺紧张的……”

话还没说完,盛危就擡手把他抛到一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盛危:日常被演:)

104.第 104 章

从热气球下来, 盛危便冷着脸,懒得搭理他。

林鹿找了话题和他说了两次话,盛危都没回他, 只是气场很冷,看着就让人有种压力, 林鹿轻声说:“你还生气吗?”

盛危终于回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骗了你?”林鹿迟疑说。

“林鹿,”盛危停下脚步,垂头看着他:“你听没听说过狼来的故事?”

林鹿点点头, 眼睛里透出笑意:“是我错了,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我向你道歉, 别生气了?”

盛危也算了解他。

一看林鹿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其实他们两个人秉性有点相似, 都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林鹿尤是。

盛危暗啧了一声, 转身继续往前走。

林鹿正打算跟上去, 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铺子,当地椰树随处可见,在哪都能看到卖椰奶的铺子, 他们正好路过一个小型集市, 他脚步一顿,停下来买了两杯。

摊主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 林鹿和他说了两遍,他才听懂林鹿的话。

这里的椰奶都是把椰汁和椰肉拌在一起打碎的, 中午太阳太大, 林鹿便蹲下来看摊主怎么操作。

忽然头顶上罩下了一片阴影, 他擡头一看, 便笑了:“你没先走呀?”

盛危:“东西落下来了。”

林·东西·鹿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腿:“你最好不是在说我。”

摊主虽然耳背, 但是手脚还是很麻利的,两三分钟就做出两杯手捣椰奶。

“要加冰块不?”

林鹿笑:“一杯加,一杯不加。”

盛危肯定是比较喜欢加冰解暑的,而他自己就不同了,胃一向不好,不太能喝冰的东西。

林鹿把加了月牙冰的那杯递给盛危,还特意给他插上吸管:“怎么样,我周到吧?”

盛危被强买强卖,勉为其难喝了一口,这个椰奶是被嘱咐过特意没放糖的,他还算能接受。

林鹿也在嘬吸管,眼睛扑闪扑闪的:“喝了我的东西,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盛危:……

罢了。

仔细想想,他也犯不着和林鹿生气,不是早就知道了,林鹿就是这个性子从来都没变过。

他们来到跳伞的地点,结果那天今天项目不开放,还得过两天再来。

于是他们也就不急着回去了,沿着海岸线慢慢往回走,环礁这里冲浪的人比较多。

技术娴熟的冲浪手海浪中翻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惊险的动作引来人群的叫好和欢呼。

林鹿捧着椰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眺望着远处冲浪的人群,其中有个冲浪手踩着板子冲进海里,背后一个浪打过来,还以为人不见了,没想到没过两秒又神奇地从另一个浪头上站起来。

盛危见他看得出神,问他:“想试试吗?”

“试什么?冲浪吗?”林鹿说:“我不会。”

盛危姿态散漫:“我教你。”

“今天很适合冲浪。”

环礁人比较多,林鹿跟盛危到商场里选了个板子,还有配套的防水服。

从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出来,林鹿扯了扯身上的防水服,上身后有点像紧身衣,不影响活动,但是他总觉得不习惯。

“有必要穿防水服吗?”

盛危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带他往那边走:“必须穿。”

“可是我看他们冲浪的时候,有些人上身都是光着,

盛危瞥他一眼:“穿防水服是为了防晒保暖隔水,防止你浸水后体温流失,也能避免被水母蜇咬。”

“当然你也可以不穿,顶多我现在就在ICU给你排个号。”

林鹿:“……”

盛危怎么就这么敢笃定他一定会掉到水里去?

他不服。

走了十几分钟,盛危挑到一处比较适合新手的场地。

没等盛危教他,林鹿就把板子往海上一扔,想要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如履平地踩上去。

谁知前脚刚上去,板子就被海水推得往前一飘,他便失了平衡。

“扑通——”

林鹿脚下不稳,身形一歪,当即就栽进了水里。

盛危拽着他一只手腕,把他从水里提起来:“你急什么?”

“咳咳……”

林鹿呛了几口海水,嗓子涩涩的,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扑在沙滩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盛危等他好些了,把板子重新抛到海上:“你先趴上去。”

林鹿没力气折腾了,听他的话乖乖趴到了板子上,盛危也跟着下海,指点道:“跪撑起来,尝试用小腿和双手支撑身体。”

“慢慢适应水上的浮力,感受水流的推动,不要心急。”

林鹿慢慢熟悉了海水推过来的频率,尝试着支起小腿,撑起身体,他现在动作有点像平板支撑。

“不错,”到这里都挺顺利的,盛危夸了他一句:“接下来再尝试慢慢站起来。”

“别总稀里糊涂的,两条腿都开始动,先动一条腿。”

林鹿不满嘟囔:“我什么时候稀里糊涂过?”

“没有吗?”盛危道:“刚才是谁泡在海里喝了几口海水?难道是我记错了?”

林鹿:“。”

盛危:“行了,别哼了,站起来。”

林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脚下的冲浪板在海水的推力下不断的浮动,他扶着板身,慢慢跪直身体站起来。

“是这样吗?”声线有点发抖。

“嗯,做得不错。”盛危说:“就是……”

“就是什么?”

盛危看着他纤直的小腿不停打颤,牵起唇角:“就是你现在样子特别像刚出生的小鹿。”

还挺惹人爱的。

“……”

林鹿擡起腿蹬了一脚盛危的肩膀,没想到盛危纹丝不动,他反而因为反作用力站立不稳,又从板子上摔了下去。

盛危忍俊不禁,把他从海水里面捞起来,拍了拍他的背:“你急什么,有那么喜欢喝海水吗?”

“咳……”林鹿呛出一口水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瞪向盛危:“说什么刚出生的小鹿,说这种话来打趣我做什么。我都好好学了,你还不认真教……咳咳咳……”

说着,他趴在板子上咳嗽,好像盛危再说话来气他,他就能直接咳晕过去。

盛危垂眼看着他,给他拍了拍背:“行,我知道了。”

“不过你……”盛危打量着他:“现在是不是不怕水了?”

林鹿一顿,他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可以落水落得多了,确实没像一开始那么抵触。

歇了十几分钟,林鹿再次踩着冲浪板站起来。

盛危拍拍他的腰:“腰别那么僵硬,你现在站得很稳,放松点。”

林鹿这才渐渐把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

“我在后面推着你的板子。”盛危说:“你感受一下。”

感觉在海水上被推着往前走,林鹿尽量维持着平衡:“慢一点。”

“专注点,”盛危道:“我一直抓着你的板子。”

“不会松手的,所以你别担心。”

林鹿低下头,对上盛危的眼神,耳尖莫名有点轻微发烫:“…嗯。”

过了半个小时,他已经可以不用盛危在后面推着,自己用单手在水里滑行。

这时估计是环礁那边人太多,所以有几个人跑到这边来了,林鹿看着他们乘着冲浪板在波涛上起伏,一时目不转睛。

盛危见他羡慕,便道:“你学的挺快的,再练练很快也能和他们一样。”

“真的吗?”林鹿有点无法想象。

那几个人估计也发现了这边有个初学者,其中一个人踩着冲浪板朝他们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林鹿拽拽盛危:“他们是在朝我们做动作吗?”

盛危瞥去一眼,没有回答,只等林鹿练的差不多了,问:“累了没?要不到旁边歇一会儿。”

“嗯。”林鹿点点头,他正好有点虚脱了。

像他这样的体力就不适合冲浪,应该在沙滩上挖贝壳。

回到岸边,林鹿挑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正打算问盛危要不要去商场买点水,结果一扭头发现盛危没跟过来。

他知道盛危脾气不好,难道……

他连忙起身找人,一眼便看到盛危拾起板子往海边走。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适合冲浪,浪头一浪接一浪,盛危踩着浪尖朝他们做挑衅动作的那人滑去,那人也不甘示弱,又登上了更高的一个浪头。

林鹿在岸边看着,那块冲浪板刚才他用起来笨笨拙拙的,没想到在盛危用起来那么灵活。

看他们好像在比赛一样,岸边逐渐围聚过来一群人,渐渐的,他们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原来是又要有一个新的大浪打过来。

盛危和那人同时朝着浪峰迎过去,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淹没在了海波里,林鹿迅速站起身,还差点绊了一跤,匆忙朝着海滩跑过来,然而没过几秒,盛危就踩着冲浪板出现在海浪的浪峰上。

沙滩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那个人很久都没冒头,直到浪潮过去,那人才终于浮出水面,狼狈地趴在冲浪板上浮在水面上喘气。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就低头灰溜溜拿着冲浪板离开了这片地方。

盛危手里提着板子,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林鹿受到周围热烈气氛的感染,忍不住扑过来抱了他一下:“庆祝你凯旋。”

盛危一顿,莫名不自在。耳根有点发烫:“嗯。”

林鹿脸晒得红扑扑的:“没想到你比那些人滑得还好。”

“那些人也是初学者,”在盛危看来那些人的技术和初学者其实没什么区别:“技术不怎么样,倒是会挑衅你这样刚入门的来获得存在感。”

林鹿觉得刚才那些人素质太差,没必要去搭理,但盛危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有点幼稚,却莫名解气。

往回水屋走的时候,林鹿打听道:“我看刚才那个人摔得挺狠的,没事吧?”

盛危不以为意:“冲浪本就是不断摔倒爬起来的过程,让他摔一跤,也让他长长记性。”

“也是。”林鹿点头。

见他把冲浪板抱回去,盛危问:“明天还来吗?”

“嗯,”林鹿又有了信心:“你也觉得我学得很快吧?”

盛危“嗯”了一声:“至少刚才那些人你很快就能追上。”

林鹿轻叹:“学成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没什么遗憾了。”

盛危脚步一顿。

·

他们是即兴出来的,没带什么行李,就去商场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回到水屋,盛危到浴室里冲澡去了,林鹿脱了上身的衣服,把脏衣服扔进脏衣篓,忽然想起什么,去翻口袋。

从口袋里面翻出七八枚贝壳。

盛危冲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听见客厅方向有响动。

他回卧室披了一件浴袍,出来到客厅查看情况。

林鹿背对着他,站在水池旁不知摆弄着什么,脸上还挂了几滴水珠,见他过来,“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你在做什么?”

盛危头发湿漉漉的,几缕额发落在眉骨上,倒是削减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冷漠。

他往水池一看,便看到林鹿在摆弄里面的贝壳。

“哪来的?”

林鹿擡眸笑:“你冲浪的时候,我在沙滩上随手捡的。”

“当晚餐?”盛危说:“这点炒盘菜也不够?”

“…什么晚餐,”林鹿戳了一下贝壳,原本张开的贝壳“咻”地一下就把壳合上了:“我就是想养着它。”

盛危:……

林鹿也是突发奇想,当时他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被绊到,低头一看就发现了藏在沙泥里的贝壳,模样还挺好看的,是比较少见的浅蓝色:“你不觉得壳的颜色很少见吗?”

盛危问:“你想养哪里?”

“水池里呀。”

“这里是厨房水槽。”盛危强调。

林鹿一想也是,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天,不能把厨房的水槽给堵了,于是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服务人员,让他们去商场采买一个水缸过来。

无论在哪里,只要有足够的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很快服务人员就扛着水缸过来了,还非常贴心地帮他们把氧泵过滤等配件都安装上了。

解决了这件事,林鹿才安安心心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澡。

客厅里。

盛危在电脑前查看文件,他和钱特助在电脑上沟通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宜,现在双木深陷风波,正是方便做文章的时候,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和林鹿的手机是同一款,盛危一分心错认成自己的,拿起接了起来。

电话刚刚接通,那头没人说话。

盛危眉头一皱,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的没有备注的电话,正想开口。

那头忽然传出呼吸声,紧接着响起一个故作温柔磁性的声音:“鹿鹿,我们能谈谈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盛危手一顿:“柏季言?”

其实柏季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先是Space发布会重大事故,又是汤总被拷走,一旦处理不当,就可能牵连到他,这两件惹出来的事,已经不是他目前能力能处理的了。

他也不是事事都想依赖林鹿,毕竟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唐伟再三提议让他找林鹿帮忙:“柏总,您就找林总说一说,让他出面帮个忙,”

柏季言:“那董事会那帮人不是又轻看我了!”

“那总比无法收场好”唐伟劝他,“再说了,您和林总是什么关系?林总和你是恋人啊,林总就是您的人脉,这有什么看轻不看轻的?”

“别人想和林总搭上关系都搭不上呢。”

柏季言听他这么一说,一想也是,自己这是走进了死胡同里。

他坐在椅子上回顾过往,双木一路创建以来,林鹿不知帮他出过多少主意,摆平多少波折障碍。

林鹿从来都是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做,现在也是,只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林鹿一定就能帮他扫平那些烦人的障碍。

柏季言:“那我拨个电话。”

唐伟连连点头。

然而一通电话拨过去,却没接通就断了。

“嘟嘟……”

柏季言对上唐伟期待的目光:“咳,差点忘了,原来的号不能用,我换个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换了个号,给林鹿打电话果然打通了,那头响起来却是盛危的声音。

他想到要联系林鹿,既激动又忐忑,却想都没想过接电话的人是盛危,他刻意柔和的声音顿时就破功了:“盛危!?”

柏季言第一反应是自己拨错了?

他将手机拿远,又看了一眼通话的号码,确认是林鹿的。

那为什么会是盛危接电话?

柏季言脑海中一时间划过无数个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定,不能想太多,但不可否认超出意料的事依旧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心里堵的难受,一时连刚才打好的腹稿都忘了,就连拿捏很好的声线都抖起来:“你怎么会接鹿鹿的电话?鹿鹿人呢!?”

“你让鹿鹿来接电话!”

“哦,”盛危淡淡道,“他恐怕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柏季言好不容易才稳住腔调,“为什……”

“他在洗澡。”

啪,通话结束。

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进黑名单。

柏季言愣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又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难道这个点两人还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柏季言(脑洞发散):半夜三更的,他们做了什么,鹿鹿要去洗澡?

105.第 105 章

林鹿从浴室里出来, 盛危已经回到书房处理事情,他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陌生的通话来电也没去在意。

只是打算换衣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臀部后面有点疼, 在衣帽间找了个等身镜,对着镜子照了照, 果然发现有一块淤青。

怎么好好的青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冲浪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冲浪板了。

这时门被叩了两下,盛危道:“在?和你说件事。”

林鹿:“请进。”

盛危便推门进来了, 他是想告诉林鹿,刚才无意间接了他的电话,没想到一进门却看到林鹿就套了件过长的衬衫在照镜子。

原先想说的事情便被他忘了, 盛危挑了下眉:“你在做什么?”

“我后面不知道碰到哪, 青了一块。”林鹿撩开后面的衣角。

盛危扫了眼,果然在臀部下方腿根的地方有一片明显的淤青, 看着就很肉疼。

“到床上坐着别动, 我给你拿点药来。”

林鹿听话地到床边坐着,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知道腿根有淤青了, 坐下来疼痛感也越发明显, 他把平坐改为侧坐,这才好一点。

没两分钟, 盛危就从医药箱里翻到一瓶红花油。

“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林鹿就翻过身,把衬衫的衣摆撩到腿根, 盛危看了一眼, 林鹿这个身体确实是娇弱得很, 应该是和刚才洗了个热水澡有关, 淤青的区域居然又扩散了。

红花油的瓶盖一旋开, 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林鹿皱了皱眉尖:“怎么这么难闻。”

“只有这个,你就将就将就吧。”盛危说:“你自己涂还是我来?”

林鹿犹豫:“…我先试试。”

盛危用棉签蘸了点红花油递给他,林鹿接过来,屏着呼吸,强忍着内股难闻的味道,别过手往腿根处戳,盛危看着他折腾,棉签上的红花油都快干了,还没抹到伤患处。

好整以暇地旁观了一会儿,盛危把他手里的棉签拿过来丢到一边。

他重新拿了个棉签蘸了点红花油,给林鹿涂上。

棉签压在淤青的地方隐隐作痛,林鹿鼻音哼了哼。

感受到棉签在伤患处涂抹,他忽然发现淤青的地方还挺大的,但是先前居然没觉得疼。

不过想想也正常,小的时候管家带他出去玩,在外面玩得开心。磕磕碰碰的他也是察觉不到疼,一回到家里才发现,手腕,膝盖都不知道在哪里被碰得青紫了。

“在想什么?”见他走神,盛危手腕略微施加了点力道。

林鹿蹙起眉,呼吸间满是红花油药汁的味道,难闻得他喘不过来气,臀部伤患处还在作痛,他整个脸都要皱成一团了,抽吸一口气:“轻点,轻点,我疼……”

“忍着点。”

盛危给他把红花油抹匀,推开。

红花油覆盖的地方,皮肤有种微微发烫的热度,显然在促进活血化瘀。

林鹿见盛危收拾东西起身,擡手拉住对方的手臂:“等等…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还得给你包扎一下?”盛危道。

林鹿握着他的手臂没放:“你先别走,等它干了再走。”

他看不到后面的红花油什么时候干,生怕把药汁蹭到床单上,到时候晚上睡觉满床都是那个味道。

盛危:“娇气。”

林鹿捞了个抱枕,放在身下垫着,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

·

一觉睡到天亮,林鹿身子有点发僵,他昨天是侧着睡的,完全不敢压着淤青的地方。

起来照了一下镜子,发现淤青的部位颜色深了一些,但好在只是看着吓人,碰上去没那么疼了。

他洗漱过后来到客厅,盛危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是三明治配银鱼燕麦粥,虽然不花,但味道属实挑不出毛病来。

就算是这样,林鹿吃一块三明治,喝下一碗粥肚子就已经很饱了,盛危吃了五块,又推给林鹿一块:“把这个吃完。”

林鹿指着肚子给他看:“我吃不下了。”

“你吃的太少了,”盛危说:“吃得少,营养跟不上,就容易打不起精神,知道吗?”

“况且库库都比你吃得多。”

林鹿拿眼神瞅他:“……我和库库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盛危看着他:“都是我养着的。”

林鹿:……

有理有据,他竟无法反驳。

盛危拿起手机接电话去了,盛氏自动驾驶的子公司,正在筹备上市,他正是忙的时候,走前留下一句:“把这一碟吃完,不然别想去跳伞。”

客厅里就剩林鹿一个人。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那碟三明治,有一瞬间动了心思把三明治偷偷埋在花盆里,这样盛危就不知道了,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浪费粮食是不对的,要不喂给海里的鱼?

很快,盛危打完电话回来了,林鹿也只好打消了偷偷喂鱼的想法。

他慢吞吞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巴掌大的三明治吃掉。

好在今天跳伞项目开放了,昨天是因为风大,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开放。

更衣室里,盛危娴熟地穿上跳伞服,林鹿是第一次跳,学着他的样子也穿上了。

他换好后,盛危给他做了检查,确认他确实穿好了,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顶白色头盔给他戴上,又取了一个黑色护目镜,自己戴在头上。

林鹿不怎么适应头盔,拨了拨:“必须要戴吗?”

他擡眼看看盛危戴的护目镜,“我带护目镜不行吗?”

盛危睨他一眼:“别讨价还价。”

他戴护目镜保护眼睛就行,但林鹿不比他身强力壮,林鹿体质脆弱,到时候下落时风很大,容易吹伤颈子,所以头盔是必须要戴的,脸和颈子都要保护好。

林鹿敲了敲头盔,想起冲浪的时候,盛危也强调让他穿好冲浪衣。

看来盛危确实是喜欢极限运动,但是却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做事还是挺成熟稳重的。

确认做好了准备,他们这才来到停机坪,那里停着一架中型直升机。

工作人员问他们有没有跳伞经验,林鹿当然是没有的。

他上辈子别说跳伞,连学校运动会都没参与过,可能唯一比较熟练的就是打高尔夫,而且大多数都是室内高尔夫。

像是漂流,冲浪,跳伞这些都是他的头一次。

上了直升机,扣上安全带,听工作人员叮嘱着注意事项,林鹿拽拽盛危:“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直升机螺旋桨声音巨大,轰鸣声隔着舱门都能听得见,林鹿声音又小,盛危没听清他后半句话。

正想问他刚才说了什么,工作人员的大嗓门问他们:“两位是各跳各的,还是一起?”

林鹿:“各跳各的。”

盛危:“一起。”

“……”

林鹿更想自己跳,但盛危对他完全不能放心,没等林鹿据理力争,就把两个人的保险带扣在了一起。

“我想自己跳。”林鹿还想捣乱,阻止盛危固定他腰上的保险带,盛危没理他,嫌他太能折腾,一只手就把他两只手腕攥住了,压在一旁,单手把两人腰上保险带锁牢。

扣上之后,盛危还用力拽了拽,确认了牢固性。

这时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印度洋上,从上面俯瞰,海洋就像一汪湛蓝沉睡的宝石。

安全员拉开舱门,视野霎时间开阔,风一股脑吹过来,面朝大海,日光在地平线迎面照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鹿顶着风的阻力站起来,小腿摇摇晃晃的,被风一吹就往后栽倒。

好在他的安全扣是和盛危绑在一起的,往后一倒,便紧紧挨在盛危的胸口。

“做好准备。”盛危在他耳边沉声道。

他手臂一伸,将舱门拉到最大,带着林鹿站起来。

林鹿低下头,他踩在舱门边缘,只要往前踏出半步,就是万丈高空。

全依着盛危手撑在舱门上,他们才没落下去。

飞行员保持着飞机悬停在适合的高度,安全员观察了一下风速和风向朝盛危点点头。

盛危松开手,两人同时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

失重感顿时席卷而来,林鹿下意识闭上眼,风声被撕裂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林鹿。”

盛危低头在他耳畔道:“把眼睛睁开。”

林鹿睫毛抖了抖,这才睁开眼,呼啸的风声和失重感就像与世隔绝,清空了他的大脑,这一瞬间没有那些烦人的琐事,只有满眼的碧海蓝天。

入眼是大片渲染的靛蓝,由近至远由浅至深,咸湿的海风卷起发丝,可以看到升起日光霞光万丈,沿着海岸线蜿蜒向前,坠落在星罗棋布的岸礁上。

他心脏砰砰乱跳,却不是那种难受的跳动,而是紧张和兴奋地跳动。

他张开双臂,薄薄的衣料在风中猎猎翻飞。

待到下降到一定高度,盛危拉开了降落伞。

降落伞一抖落开,他们的落势便缓了下来。

“你看,”林鹿指着脚下的一个岛屿,那里坐落着一个很眼熟的水屋:“那里是不是我们住的地方?”

盛危嗓音平静:“这里的水屋都长得一个样。”

林鹿认错了也不失望,又去看另一个海岛,有降落伞托着他们,就像踩在云端走路。

盛危一低眼,便见林鹿瓷白的后颈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只要他不注意,一低头就能碰到。

他道:“你刚在机舱要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我发现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全都是生平第一次,而且都是你陪着…”林鹿转过头,隔着头盔眉眼弯弯,然而恰好盛危低下头来,唇刚好碰在头盔上,林鹿瞳孔睁大,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盛危低眸看他,或许是此刻海风柔软,就连海滩在日光下都显得温柔,披着天际线的光,平日那张冷峻张扬的脸竟都柔和了几分。

林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颤了一下。

耳边风声也在这一刻轻缓了,日光穿过云层落入海水,斑驳的金辉徐徐倾覆了深不见底的海水。

降落的时间很长,起初他们俯视海面,但是很快就要落入海里。

海水深不见底,林鹿有点紧张,手指紧紧扣在背带上,盛危握住他的手,熟悉的体温传达过来,林鹿绷紧的后背慢慢放松,盛危说:“屏息。”

这是林鹿落水最安心一次。

温凉的海水包裹过来,那攥紧他手腕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一直带着他浮上水面,林鹿不觉得冷,也没觉得怕,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他只顾去看盛危的侧脸。

盛危眉目深邃张扬,依旧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却意外的沉稳可靠。

见林鹿一直仰头看他,盛危以为他怕,便将林鹿脸上的头盔摘了,擡臂把人揽到身边,朝他笑了笑:“怕什么,靠着我。”

林鹿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很快,早就等在附近的游艇慢慢靠过来,安全员放下梯子,让他们上来,游艇上更衣室里也早就备好了毛巾和衣服。

盛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就看见林鹿站在窗口,侧脸映着傍晚的霞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衣服都没换。

“不去换衣服,在这里做什么?”

到傍晚气温也降下来了,林鹿又泡了海水风一吹,肯定是要感冒。

林鹿回神:“…想一些很重要的事。”

他一向心思比旁人敏锐,自己怦然心动,自然不会感觉不出来,这种情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就形容,却是和柏季言共度时从未体会到的。

前所未有。

他的秉性是只要是他所渴望的,就一定千方百计也要去得到,若是他身体健康肯定费尽心机,不拘手段也要让盛危爱上他,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奈何他现在身体太差了,眼看着就要到他上辈子离开的时间,却在这时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这当真不是对他的惩罚么?

这下林鹿基本能确定重生根本不是什么机会,而是对他的惩罚。

他还从来没体会过这样深切虚无的无力感。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换衣服重要。”盛危不知道他一脸惆怅什么,把人提起来,往更衣室里一丢:“马上换衣服出来。”

恰好磕到林鹿淤青的部位:“……唔。”

晚上,他们到附近的一家游船餐厅吃饭,这家餐厅顾名思义就是整个餐厅是由二十多艘船构成的,每艘船摆上一张桌子,做的都是一些当地特色美食。

譬如说海鲜十八吃,咖喱辣鱼糕,炸鱼球,饮料大多都是椰子饮品。

这样的游船餐厅,全岛只此一家,全年爆满,只在夜晚营业。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天际线只剩下一丝亮光,林鹿已经习惯了海风咸湿的味道,海水深邃深沉,流传餐厅的游船漂浮在海水上挂满了明灯,数不清的灯光飘飘荡荡,落入水中。

彼此游船之间看不见对方,只能看见对方桅杆上明亮的灯光。

就像浮灯落在海水上。

服务生上菜也是撑着船来。

盛危擡眼,看到林鹿托着腮,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不合你口味?”

“盛哥,”林鹿用叉子卷着意面,漫不经心地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盛危:“什么?”

林鹿擡眼盯着他握着酒杯的手,慢吞吞道:“你会和快死的人谈恋爱吗?”

盛危一顿,还以为他酝酿半天要问出多严肃的事情,没想到居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我赶着守寡?”

“那如果是那个快死的人最后的请求呢?”

“……”盛危轻嗤,“要是每个要过世的人都向我提要求,我还要一一都答应吗?”

“也是。”

盛危觉得他提的这些问题都挺奇怪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如果对方挺有钱的,”林鹿沉默了几秒,才闷闷的说,“如果你答应他这个要求,他必然也不会亏待你。”

盛危嗤笑,“有钱?”

林鹿这才反应过来盛危不是柏季言,盛危本身就有花不完的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自然不会为之所动。

他正想再开口。

“林鹿。”

盛危:“我对守寡没兴趣。”

作者有话说:

鹿鹿叹气:可惜真爱不能用钱买来……

105.第 105 章

盛危的预感是准的, 林鹿吹了风又感冒了,还发烧了。

从游船餐厅回水屋后,林鹿偶尔打点小喷嚏, 等到泡澡时,体温就开始升高, 出了浴室随便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疲倦感让他入睡很快,但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后他迷迷糊糊被人叫醒。

他勉强睁开眼, 强忍着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

盛危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厉害, 简直就像一团小火球。

“还睡在这种地方, 你是觉得自己烧得还不够是吧?”

他刚才在书房忙工作,一出来就看见林鹿躺在沙发上, 上身就穿了一件衬衣, 也没盖毯子,就这么躺在沙发上。

林鹿揉揉眼睛坐起来,他实在没什么力气, 也没法反驳。

盛危把手递给他:“起来, 去卧室睡,我一会儿去看看药箱有没有药。”

林鹿慢吞吞把手放到他的掌心, 盛危一用力就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

但林鹿小腿,膝盖都没什么力气, 刚站起来就忍不住往下滑。

盛危看了一眼他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 擡手把人抱起来, 扛在肩膀上, 丢回卧室。

林鹿在床上翻了个身, 此时他才感觉身体发寒,从旁边捞一条被子盖在身上。

确认他把被子盖好了,盛危转身去药箱找药,或许当地人觉得感冒发烧都是些小病,不值得吃药,所以药箱里面除了跌打损伤,还有心脏急救之类的应急药物,并没有退烧药。

林鹿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觉得不舒服,也没能睡着觉,他的感官像是被全部都堵上了,大脑里嗡嗡的,浑身发寒,盖上被子又觉得热。

伴随而来的,还有轻微的反胃,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往上涌,林鹿蜷缩着躺在被子里,还是没忍住,下床冲到洗手间想吐,但他闷闷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你下床都不知道穿个拖鞋,”盛危听见动静跟过来一看,就看到他撑着洗手台,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林鹿虚弱地擡起眼,膝盖一软,就要摔倒在地上。

盛危及时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回卧室,林鹿浑身上下都出了很多虚汗,衬衫后背都被汗湿了,分明是浑身发烫,但虚汗一出来又觉得冷。

林鹿裹紧小被子,嘟嘟囔囔:“我想换件衣服,衬衫后面都湿了。”

盛危也觉得穿湿衣服不好,就从柜子里面给他找了两件:“你自己看,想要穿哪件?”

林鹿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都不要…这些都穿过了,我不想穿…”

“穿过一次就扔了?”盛危挑眉:“现在就这么两件,你就别耍少爷脾气了,要么继续穿你身上那件还是的,要么从这里面挑一件。”

林鹿抿抿唇,不情不愿闭眼挑了一件。

他也是烧糊涂了,撇开眼后还在嘟囔:“等我病好了,我还要再去商场买新的。”

盛危帮他换衣服:“行行行,买新的。”

“对了,没找到退烧药,我给你打电话叫了医生。”

林鹿被伺候着穿上衣服,他烧的昏天黑地的,盛危说的话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睁开茫然地双眼:“…医生?”

“嗯,医生,”盛危低头看他:“所以你再坚持坚持。”

本地医院下班很早,基本上下午三四点钟就关门了,好在还有私人医生可以联系。

胃里不停的反胃绞痛,好像胸腹内脏都移位了,林鹿没忍住,从床上起来跑了几回洗手间,每回都是干呕,吐不出东西来。

盛危守在门口,林鹿轻轻拍门,盛危便拉开门,把他带出去。

折腾了半个小时,医生终于晃晃悠悠开着小皮卡来了。

盛危刚给林鹿倒了杯热水,看着他喝下去。

医生后脚就进门了。

当地私人医生大多都是兼职,譬如说眼前这位皮肤晒得黝黑,头上还戴了顶草帽,看上去有点像种椰子的果农。

私人医生在当地给人看病,见过太多游客,一看林鹿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体质不行啊,太弱了,这一看就是吹风受寒了,晚上又吃的海鲜,容易闹肚子,这样我给你挂点水,再吃两片药,接下来几天就在房间里养着吧。”

林鹿烧的有点厉害,医生握着他的手给他扎针他躲躲藏藏,不愿意让人家扎。

还是盛危摁着他的手腕他才老实。

“这袋子药水挂完,他烧就能退了,”医生把针头固定好,随口问盛危:“你是他哥哥?还是朋友?”

盛危:“…都不是。”

“哦,那这个屋子是你们两个一起住吧?”医生问。

盛危道:“是。”

“那你注意这两天别再让他着凉了,还有生鲜类也别碰了,多吃点水果,糕点之类的,我看前面就有家芒果饭连锁店。”

盛危:“知道了。”

医生看病开药速度很快,走得速度也很快,给林鹿挂上点滴之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盛危起身把人送出去,医生摆摆手:“那行,我就先走了,有问题再给我打电话,照顾好你恋人。”

盛危:“?”

这个医生是否误会了什么?

在医生看来,两个人住同一个水屋,还来这种地方度假,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那只能是恋人了,不过本地是全球出名的旅游胜地,同性恋人他也见了很多了,所以也并不会大惊小怪。

挂上点滴之后,过了半个多小时,林鹿的烧终于退了。

或许药水里面还含有一些镇定成分,挂完水他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盛危给他拔针他也没醒。

·

醒过来到了第二天,林鹿昨天经历急慌马乱的一遭,感觉浑身都被掏空了,疲惫得像是装了几千斤的铅球,根本不想从床上起来。

盛危按照医生的推荐到当地买了一份水果粥,回到水屋,才发现林鹿已经醒了,后背垫了个靠枕,正躺在床上透过被风扬起的纱帘,看着外面瓦蓝的海水。

虽然不发烧了,但林鹿脸上的气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没什么精神病恹恹的,脸颊苍白在光下恍如透明,那只留了针孔的手正在太阳xue轻轻按压。

盛危将刚买来的水果粥搁在桌面上,“头疼?”

林鹿声音很轻,像是没什么力气:“只是有点晕。”

“你这是饿晕的,都快中午十一点了,”盛危说:“起来洗漱吃饭。”

林鹿也觉得肚子空空荡荡的,但他实在是没精神:“我不想动…我想睡觉…”

盛危:“填饱肚子再睡,没人拦你。”

林鹿拗不过他,只好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吃饭。

当地的水果粥也是特色,米粥爽口不失软糯,水果切成小丁清甜可口,特别适合当病人餐。

不过就是分量太大,林鹿吃了半碗就吃饱了。

喝完了粥,又吃了两片药,林鹿又躺回床上好好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到了下午。

摆在床头的手机嗡嗡直响,林鹿拿起来一看,是外务部群聊天。

这些天他故意没去管手机,没有理会国内那些事情,但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他不关注,所以就停止,在他没怎么关心新闻的这段时间,还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原本双木只是一个跟盛世有竞争关系的公司,后来薛琦和汤总都被拷走了,没想到身边的同事居然就是双木的间谍。

外务部的人也开始对双木上心,群聊里聊的也都是这些。

施遥也给他发了信息:[鹿鹿,人事说你请长假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施遥很关心他,每天都有发信息过来问他的状况。

林鹿打字回复:

[鹿:没什么事,家里出了点问题,所以出来散散心。]

施遥估计是在上班摸鱼,回的速度也很快:[真好,我也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施遥又说:[话说,你知道吗?老芮他最近可老实了,你的工位他每天都要擦一遍,还叮嘱我们,如果你来了,一定要先告诉他。]

[老芮正值升职的关头,没想到手盛总认识,他不知情还把你给得罪了,现在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跟你拜把子结交呢。]

[老芮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整天求着我帮他跟你说说他的好话哈哈哈哈。]

林鹿回想了下芮经理,能力是有的,就是喜欢阿谀奉承,拜高踩低,但这种人在职场里是最多的,若是摆在适合他的位置也是可以用的,何况芮经理是盛氏的人,和他也没多大关系,盛危自然有他的想法。

他既不会去说芮经理的坏话,也不会帮他说好话,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何况他自己的事都想不过来呢。

林鹿心情不怎么好,退出聊天框后,他又点进新闻版块。

他这些天没关注,但其实双木一直都在热搜上。

一个品牌的建立需要投入大笔的金钱,但是口碑的崩坏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双木发布会翻车后,双木苦苦经营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

原本连看到双木就让人联想到稳重安全可靠,但那天那位高层试驾当中被困在车厢里,还被喷了一脸水,让围观的路人觉得同情又好笑,更多的消费者对此则感到不安。

此后,柏季言针对这次事故进行了记者发布会,针对缺陷和事故进行了详细说明,还出具了质检鉴定报告,但是根本没引发多少反响。

他们直播翻车的视频早就被剪辑成许多段子,在全网流传开来,柏季言的记者发布会根本没掀起多少水花,也没能挽回口碑。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那位高层当众丢了这么大个脸,径直放话绝对不会同意双木新产品上市,要是这次产品上市被卡下来,那么明年的产品也有可能被卡下来,研发的东西上不了市,这可真是当头一棒。

柏季言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是有足够的人脉疏通,要么收个子公司挂名上市。

围观完了双木的热闹,林鹿觉得有点口渴,下床到客厅倒水,碰到盛危在讲电话。

客厅里环境很安静,钱特助的声音中气十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盛总,您什么时候回国?供应部出了点问题,需要您来定夺,您办公室合同文件也堆积了一大堆亟待处理,还有东英的上市典礼届时许多媒体都会到场,您千万要来露面啊。”

东英,盛氏旗下独立的主营自动驾驶的子公司,ROX便是其将要主推的第一个系列。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市了。

林鹿想着,等盛危挂断电话,他主动建议,“我们回国吧。”

“再过几天。”盛危这才注意到他从卧室出来了。

“为什么,”林鹿不解,“不是说供应部那里出问题了吗?还有东英上市你不露面,媒体那边肯定会做文章的?”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知道东英对盛氏很重要。

可以说,东英是盛氏转型的第一块基石,盛氏在这个子公司投资了上百亿,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英上市,盛危不露面也说不过去。

“做什么文章?”盛危却轻嗤,“东英卖的是车子,又不是卖我的脸,我们是靠质量说话,又不是靠媒体说话。”

林鹿眨了下眼,他心道盛危这话说得够张狂的,和柏季言那样谨小慎微,注重口碑的性格真的完全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跳,居然也跟着怦怦地跳了起来。

他想到一个可能:“你不会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没办法长途飞机,所以才要多留两天的吧?”

盛危一顿:“……”

“不会吧?真的是?”林鹿眼里绽开笑意:“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我了?”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分明最初是抱着别的目的,但现在却见不得林鹿难受,分明这是子公司成立的最关键的时期,但见到林鹿在疗养院里那一脸悲戚寥落,他来不及想别的,就买了最近的机票把人带出来散心

至于林鹿可能会因病早逝的那种可能,他甚至都不想去深想。

因为莫名会觉得惋惜和无法接受。

盛危沉思时,林鹿又开口了:“不过,还是回去吧,我也想回国了,在这里养病不舒服。”

盛危正要拒绝,林鹿走过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也想许姨煲的汤了。”

林鹿执拗起来,就连盛危也拗不过他。

林鹿拿出手机就要订当天晚上的机票,盛危不愿意,两个人谈了半个多小时,才各退一步,订了第二天下午的头等舱,好在现在不属于旅游旺季,从本地飞回国的航班还挺充足的。

第二天天气不错,也没有延误,准时起飞。

上了飞机,林鹿感冒还没好,落座便戴上蒸汽眼罩补眠。

盛危在旁边用笔记本处理事情。

林鹿感着冒,身体沉重疲倦,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把眼罩推起来,入眼便是盛危的侧脸。

盛危侧脸轮廓冷峻深邃,指骨抵在太阳xue上,即便只是慵懒地靠在那里,也有种张扬自我,不近人情的气质。

和怀珠韫玉的柏季言是截然不同的人。

林鹿按按跳动过快的心窝,或许他看得太明显,盛危也偏过头来。

见林鹿抿着苍白的嘴唇,手掌也按在胸口,盛危问:“不舒服?”

“不是…”林鹿指头戳戳他的手背,“只是…你能想着我,我挺感动的。”

盛危见他没有不舒服,就放下心来,声音透着一股不以为意的慵懒:“怎么,以前没人为你考虑过?”

林鹿没吭声,还真是这样,林海天把他当做稳固自己地位的道具,柏季言也是考虑公司多过于他。

他莫名想到那些沙滩上的被海水冲刷的痕迹,时间长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蹙起眉头:“你以后也要想着我,不能忘了。”

盛危还没说话。

林鹿循循善诱,软下口吻,将手心放在他的手背上,说:“即使我哪天不在了,你也要这样想着我,我都能知道的。”

盛危:“……”

看不出来林鹿还是个唯心主义。

面对他期待的眼神,盛危道:“就算你泉下有知,我们又没法交流?”

林鹿沉默片刻:“…托梦?”

107.第 107 章

六个小时后, 飞机终于落地。

航程中飞行得还算平稳,林鹿躺在座椅上补眠,基本上没怎么睁开眼, 落地时他在从混乱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仿佛他还活在上辈子, 直到看到盛危的脸,他才确认自己清醒过来。

盛危看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模糊没有焦点的视线慢慢归位:“醒了?”

林鹿拿开盖在身上的小毯子, 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撑着扶手缓缓坐起身体,“嗯…我们是不是到了?”

空姐适时走过来, “航班已经平稳着陆, 请您跟随我从前方机舱下机。”

行礼早就被工作人员运出去了,林鹿落在盛危后面两步, 慢慢悠悠地走。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还在发烧的缘故, 他精神格外疲惫,就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肩头,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盛总, 林总?”

钱特助早早候在大厅, 见他们出来立即迎上来打招呼,手里还贴心的提了两杯咖啡。

林鹿接过咖啡杯一看, 还是他喜欢的双泵糖浆白咖啡:“钱特助真体贴,居然还特意买了咖啡在这里等。”

钱特助被夸的脸得一红, 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这些都是助理的本分。”

盛危瞥他一眼, 钱特助又提心吊胆起来,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

三人一同往出站口走去, 盛危道:“供应链那边出什么事了?”

钱特助立即正色:“星瑞那边有点问题,说一批ROX底盘要延迟三个月交付,但如果延迟,必定会影响到ROX的装配和上市。”

盛危倒是冷静:“沟通过了吗?”

钱特助说:“这已经是沟通过的结果了,原本他们说要延迟五个月,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更换供应商,毕竟这是他们违约在先,但是我找了一下,但底盘工艺比他们好的确实不多,而且都要提前预定…那些公司都不愿意赶工期…”

出机口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林鹿擡起手揉了揉耳朵,可能因为最近身体每况愈差,最近醒过来耳边都有耳鸣的声音。

钱特助还在等盛危发话,迟迟没得到回应,一扭头发现人没了。

盛危缓下脚步,等林鹿跟上来:“不舒服?”

林鹿摇摇头,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些:“可能是刚醒,有点不适应。”

盛危扫了他一眼,林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不出是不是难受。

倒是钱特助睁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盛总比之前更紧张林总了,而且这两个人中间有种别人融不进去的感觉。

等到了大厅门口,钱特助到停车场去开车,他们在大厅等着,林鹿接到了姜学文打来的电话。

“林总。”

林鹿揉了揉太阳xue,“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不是,那件事情还在查,我一直让人盯着医院那里,林董手术很成功,还有就是……听常驻专护病房的医生说林董有意把股份分一部分给林轩澈。”

林鹿笑出了声:“看来他卧病在床这些天,萱姨把他伺候得不错。”

林海天把林氏看得比命根子还重,林轩澈造出那么事给他丢了那么大脸,这对父子一连几个月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还是萱姨有本事,趁着林海天病倒时伺候在旁边,趁机刷好感,估计是让林海天体会到久违的亲情了,才能动容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过林海天也是老了,糊涂了,他忘了自己之所以进医院还不是为了帮林轩澈收拾烂摊子?

难不成还真的被激发出了父爱?

姜学文提议:“您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总是他们那对母子在那里刷存在感也不好,林董说不定会对您有成见的。”

“不用费心思,”林鹿沉吟,“你专心查我交给你的事。”

原先他和林海天虚与委蛇,不过是因为盛危对他有成见,所以他才演出一场父子情深,好让盛危把矛头对准林氏,但现在火候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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