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惜作别几多前程路 历心结同攀鹰嘴石(1 / 2)
第十七回惜作别几多前程路历心结同攀鹰嘴石
第十七回惜作别几多前程路历心结同攀鹰嘴石
话说,重阳节这日,鹰嘴崖被狂风暴雨所淹没,虽说闹得人心惶惶,但所幸无百姓遭难。只空清庵落得个断壁残垣,另了源寺被山洪冲塌,不知孤僧瞎性命如何。
等次早起来,俞大户同步师爷、俞四,哪里有心思用饭,忙带人赶往了源寺。虽说一路积水退了不少,却仍举步维艰,而孤僧瞎的安危,更让他们心急如焚。
待好不容易赶至了源寺,却不由得一阵心酸。只见大殿倒塌、屋梁横陈,各方菩萨的残躯断臂,凄凉散布在废墟里,倒是山门外那颗古银杏树,仍完好无损,令众人称奇。
再看被泥土埋了半截的巨大晨钟,上面裂纹纵横,果真成终了。而僧舍之处,泥石瓦片间,凌乱着床木、被褥等,及诸多零碎的酒坛。
此时的俞大户和步师爷,也顾不得伤感,遂踉跄着奔了过去,带着众人便扒了起来,惟希望佛祖,看在孤僧瞎陪伴一场的份上,能保佑他逃过一劫。
然而终究事与愿违,自清晨至晌午,等扒遍了整个了源寺的废墟,并往附近四处再寻了一番,仍未能找到孤僧瞎半点身影,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禁皆是难解。
俞良忙问道:“不知你们有谁见过,孤僧瞎近日可曾出过村么?”
见几人皆是摇头,步杰遂皱起眉头道:“这就奇了怪,如此一个大活人,还能无端蒸发了怎的,难不成真被菩萨度化了去。”
俞晃笑道:“那可说不准,孤僧瞎打小神神叨叨,不是咱们凡夫俗子所能揣摩的。”
而俞四却道:“要我看这也是好事,找不到便说明那瞎子还活着不是?”
俞然也点头道:“俞四哥说的对,只要瞎子还活着,总能寻到人的。”
这时,俞儒寻思了一下,说道:“像是前日后午,我远远地,似曾看见他坐在山门前。”
俞良问道:“你确定?”
而见俞儒笃定的点了点头,步晨却摇头困惑道:“这般就不对了,那雨是昨个晌午开始下的,你又是前日后午见到孤僧瞎的,这当中只隔了一夜,外加一头午的工夫,他又能去了哪里?”
步元也疑惑道:“对啊,昨个前午,我正于村北田里忙活,也不见孤僧瞎往外走过,这难道见鬼了不成?”
步南便不解道:“总不能夜里偷偷去了吧?”
见几人不语,又笑道:“咱们何必再去纠结,只要知道孤僧瞎还活着不就是了。”
俞晃点头道:“这倒是,寻不见便说明孤僧瞎还在,至于何处去了,那就是他的机缘了。”
步杰笑道:“说的对,瞎子神神叨叨的秒人一个,虽说荤腥不忌,但终归打小出家,如今说不定遇上甚么机缘了,谁又知晓呢。”
俞良无奈道:“如此,也只好作罢了,但愿咱们这位佛爷能功德持身、福缘得报,说不定哪日又突然出现了。”因忙活了一个头午,众人皆是疲累,岂能不再道一声“辛苦”,而后方一同回去了。
又待俞大户跟步师爷,先于村中四下转过,看一下遭灾是否严重,有无乡亲需要援手,再回到家里,早已是后午了。等将情况说明,郝氏几人闻后,虽说心有遗憾,但总比接到噩耗欢喜的多。
只听涂七娘笑道:“我去给老太太言语一声,省得她那心仍是悬着。”
郝氏忙拦道:“别过去了,刚睡下呢,昨个一夜哼哼呀呀地直说胡话,看来被惊吓的不轻。”
俞良担忧道:“可找俞然来看过了?”
郝氏点头道:“瞧过了,开了几副安神的草药,也说是可能被惊着了。”
涂七娘叹道:“这人岁数大了,心神先是弱了几分,昨个那雨啊雷的,别说老太太,我都被吓坏了。”
郝氏遂打趣道:“看你往空清庵跑那劲儿,也不似害怕的样子。”
自谦和英子登时笑了起来,倒把涂七娘闹了个大红脸,臊的啐了一口,便往外屋给俞大户备饭去了。只听俞良又问道:“你们可去过学堂,那边情况如何?”
自谦答道:“今早上我们同胡先生去过了,左右偏殿皆是塌了,北庵房东首也垮了几间,倒是那学堂尚且能用,不过,却需要修缮一番才行。”
俞良点点头,思量片刻,又道:“你们胡先生呢?”
英子回道:“知道瞎伯伯出事后,一直显得精神不好,午间用过饭,又往学堂那边去了,说看一下有甚么能做的。”
俞良担心道:“这刚下完雨,那屋子如何牢实,可别出了甚么意外才是,”
遂又对自谦道:“去告诉你们胡先生,先歇息几日子好了,等房屋修整后,再开学堂也不迟。”
自谦应声忙同英子去了,不时,就见涂七娘端着饭菜又走了进来。而俞大户饿了一个头午,自是狼吞虎咽地,直往嘴里不停地扒拉着。
这般一会儿,便听涂七娘问道:“俞良哥,咱们何时送英子回迟心湾去?”
却听郝氏笑道:“怎么,你也想跟着回去瞧瞧?”
涂七娘神情一黯,说道:“也只是有这个想法,但若真的回去,却又没了那份勇气。”
郝氏哼道:“那就不要回去,当初迟心湾能无情无义的对你,如今还有何可怀念的。”
涂七娘苦笑道:“虽说当时离开的狼狈,心中也是恨极,但终归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况且即便不想,可总有我姨姥爷、姨姥姥安葬在那里,如今这多年过去了,竟不曾回村祭拜,也实在不孝。”
俞良听过,顿然愧疚道:“是我未考虑周全,该早一些带老太太和你回去看看才是。我这儿子与兄长当的,实是差强人意。”
涂七娘忙道:“俞良哥,你别这么说,若没你和嫂子,此时俺的孤魂,还不知在哪里飘荡呢。”
郝氏遂嗔道:“呸呸呸,莫要瞎说,就是没咱们,你也能活的好着呢,偏胡言个甚么鬼话。”
涂七娘不禁杏目含泪,搂住她道:“嫂子,当初怎般境况,我自是心里清楚。即使不常说出口,但你们一家子待俺的恩德,七娘也是永生难忘的。”
郝氏啐道:“你这话若让老太太听到,又要责怪你了,甚么你们一家子的,这里也早是你的家了。再敢胡讲,当心不给你准备嫁妆。”
俞大户正吃着饭,闻得这话竟是一呛,遂咳嗽起来。涂七娘顿时羞道:“瞧瞧你,说着说着便没正经了。”
郝氏笑道:“反正那学堂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不如趁着这段时日,你随胡先生去臣远庄走动一下。”
涂七娘不由双颊绯红,难为情道:“我才不去呢。”
郝氏戏谑道:“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你怕甚么?”
涂七娘臊的跺着脚,娇躯一扭,就道:“哎呀,懒得理你,俞良哥,你也不管管嫂子?”
俞良笑道:“你们姑嫂俩的事,我可不掺和,”
待寻思稍许,又道:“这雨刚停,还不知外边路况如何,且再等些日子吧,便让俞四哥送你和英子回迟心湾去。”
但涂七娘听后却有些犹豫了,就道:“还是先顾着英子吧,等以后得了机会,再同老太太一起回去探望一番。”
如此一说开,就也不再羞于郝氏的调侃,姑嫂俩遂又互相调侃起来。看着两个大人似孩子般闹在一处,倒让俞大户连连摇头,感到好笑。
却说,不过六七日,鹰嘴崖已是恢复了几分往常的模样,虽说被洪水留下的残迹,也随处可寻,田里的收成又损失不少,但还好村民皆是平安。
这般又过了几日,俞大户因村中之事,还未来得及送英子回迟心湾,谁知步师爷却接到了,来自牟乳县衙的口信。告知三日后,让外出求学的学子,于衙门前待候,行旱路往蓿威州去。
接得消息后,俞晃、步元等人算是忙活起来,遂宴请亲朋,准备行囊、盘缠,只待日期已到,便送自己孩子踏上行程。不想,却是俞大户和步师爷家中,反而糟心透顶,陷入矛盾之境。
原来,自受到一夜风雨的惊吓,数日间俞老太的身体每况愈下。虽说草药也吃过不少,但总不见好转,以致之后竟卧床不起、茶饭不进。
而当听说,三日后就要往蓿威州去,自谦岂能安心离开。其打小被俞老太捧在手里、含在口中,可说是疼爱至极,相比郝氏,简直不差丝毫。
如今自己奶奶这等样子,又闻得俞然郎中之言,怕是情况难料,倘若此时为了前程,便不管不顾的去了,谁知会不会造成一生的遗憾。
于是遂同爹娘商量,自己暂且不走,待奶奶身体好转,再作打算。俞大户虽有不甘,却也不能无视自谦的一片孝心,就欣慰之余,只得答应下来。
而见自谦不走了,英子整颗心思皆是放在他的身上,又哪里恳独自离去,何况还是俞老太病重之时。遂告知俞大户和郝氏,自己也要留下。
自谦、英子两人如此,静安更是毫不犹豫的决定,暂不往蓿威州去,等日后再说。这般,林氏自是不会阻拦,皆由着她好了,倒巴不得留在身边呢。
而步师爷如何不知女儿的性子,一旦决定之事,任谁都无法改变,便也只好同意。再且,随着朝廷新政的推行,说不定女子学堂的设立,应不会等太久,以后再作打算好了。
这不仅是因为自谦之故,还实是俞老太的身子,恐怕真的不妙。况且静安打小又长于那边,同她的感情非比寻常,若就此离去,也确有不妥。
便如此,虽然自谦也曾劝过,让静安和英子,同俞清嫣几个先行一步,待俞老太病情稳定,自己再赶去与之相会。但任其磨破嘴皮子,两人只是不听。
无奈之下,惟由得她们了,而这般以来,也更对二女高看了几分。爱慕之情,如浸在心脾、融进血肉,自此一生念念在怀、半点不放。
且说,三日之期转眼即至,步正东、步正升、俞可庆、步婉霞、俞妱蕊、俞清嫣,虽对自谦、静安、英子,不能同往求学,而心生遗憾,却也深知其家中之事,及三人非是一般的关系,遂就不再纠结。
倒是在离开的头夜,几人于步师爷家中相聚一处。只因打小为伴,这一走山高水长,若得再见不知何时,故把酒言欢、真情流露,即使难忍分舍,也须尽心欢悦。
便见自谦举杯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得相见,愿你等此去前程似锦,皆博得一个好的归宿,来,咱们共同饮上一杯。”
步正东几人闻后,不禁难受起来,待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后,皆低头沉默着不语。虽说外出求学的机会不易,但若果真要离去时,心中如何舍得。
而看得气氛略显压抑,俞可有忙跟步艳霓又将酒斟上,一同端起杯来,只听其笑道:“咱们打小为伴,几乎形影不离、玩闹一处。虽然如今各自前程、相见未期,但友情难断,莫忘了彼此才是,我二人再敬上一杯。”
步艳霓也笑道:“但愿有朝一日,你们也能像俞知州那般,荣归故里,到时可别忘了咱们。”
俞可庆见后乐道:“你二人这就夫唱妇随了么,他日的喜酒可得等着咱们才成,不然定饶不得。”
一番话说的俞可有和步艳霓,登时难为情起来。如此,众人也随着打趣不断,这气氛方才有所好转,于是皆端起酒杯,再次饮尽离别之酒。
还未等放下杯子,便看静安同英子也拿过酒壶,再给一一满上,但见其举杯笑道:“就应当这般笑着作别才对,又不是不见了,何须如此愁眉苦脸的。
咱们平时,虽说也作了几首歪诗劣词,混充文者骚客一回,但又哪里至于效仿古人,去强言闲愁,故作矫情一番,你们说可对?”
步婉霞听过笑道:“静安姐这张小嘴儿,哪怕天大的事,都能被她说成芝麻粒儿,断不是咱们所能及的。”
俞清嫣遂打趣道:“那可不是,也不瞧瞧日后要进谁家的门儿。”
见众人纷纷笑了起来,静安便羞骂道:“你这死丫头,临走还不忘了消遣我,要讨打不是?”说着放下酒杯,挽起袖子就作势要打。
俞清嫣忙缩着头,故意喊道:“自谦哥,救命。”
看着二人嬉闹,自谦摇头一笑,却是未加理会,只同步正东、步正升几个相聊一处。倒是俞妱蕊拉过俞清嫣,含笑道:“你这张嘴儿,此回出去,定要寻个人管住才是。”
俞清嫣调侃道:“咱可不像你,这还未出去呢,便已经有人管上了,若再到了蓿威州,那还了得。”遂一把搂住羞臊不堪的俞妱蕊,玩味的瞧向步正东。
步正东笑道:“你不用恁般看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何须藏着掖着。”
静安也打趣道:“妱蕊,那你可得看好清嫣了,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去,咱们这里不是有现成的么。这等肥水,断不可流到别处田里。”说完,向她朝步正升行了个眼色。
俞清嫣见众人皆戏谑的瞧着自己,登时粉面羞红,埋下头不再搭声。却是步正升苦笑道:“窈窕淑女,寐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你们这是怎的,哪里又关咱的事。”
自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这就没心气了,咱还指望你,出去照顾一下我清嫣妹子呢。”说着冲其点点头,以示鼓励,但步正升却一阵无奈,随即又一脸苦笑。
而俞清嫣闻后,又是双颊绯红、直至玉颈,更不肯再言语半句。见她这般,英子便岔开话题,凝重道:“早年间,我随爹娘和哥哥讨饭于此。
幸得姑奶奶、舅舅、舅娘收留,咱们方才有缘相识。且蒙你等多年来的呵护关爱,令俺不致有身处他乡之感,英子感激于心、永生不忘,”
遂而端起酒杯,又笑道:“今个一别,不知何时再聚,借此咱也敬上一杯。祝你们明日一路顺风,一去前途光明,更要多加珍重。”
静安忙也举杯笑道:“咱刚刚没敬着,这回算我和英子的同祝,愿你们此去皆能光门耀祖,都获锦绣前程。”言毕,就同英子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