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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遭人嫌应罪鹰嘴崖 厌弃子远走烟祁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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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遭人嫌应罪鹰嘴崖厌弃子远走烟祁县

话说,自谦回到鹰嘴崖后,先是承受了爹爹的噩耗,再又经历母亲的过世,竟一夜之间两鬓斑白,人也更加忧郁不堪。若之前还能稍寻点当初的影子,此时早已被无尽苍凉所掩盖了。

因其早前入狱,已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后又经了俞大户的葬礼,如今难免将郝氏的丧事,办的稍是简单了一些。而这般,却也惹火了前来奔丧的,郝和、郝祥及俞可恺。

这郝家兄弟俩,本对他不甚待见,后因俞大户之死记恨于怀,如今妹妹竟又突然离世,便更难以接受。再看那丧事,不仅灵棚简陋,且还未请僧侣前来超度,心中就恼火不已。

便听郝和骂道:“简直是个灾星,你爹娘真是白收养了你。不仅丢了自家的亲生闺女,而今又被连累致死,就算不是你生身父母,但好歹也养育了一场。

可你都做过甚么,一个死后,你未披麻戴孝,枉为人子,一个去后,你草草收敛,不尽儿责。如此不孝不义的东西,还有何脸面活在人世。”

郝祥也气道:“他们一家人待你情重如山,俺妹子更视你为己出,你不知感恩图报倒也罢了,为何丧事都这般糊弄。莫非留着那银钱,容你日后快活去不成?”

自谦低头不吭一声,两位舅舅骂的又何错之有。若不是自己,这个家怎会支离破碎,爹娘又怎会枉然离世,被二人如此呵斥着,心里倒好受一些。

可家中实在没钱了,虽然俞晃、步晨等叔父辈,看在俞大户和郝氏的面子上,皆要相助将丧事办的体面一些,但却被其好言婉拒了。

自谦是不想母亲走后,还要背负着人情债,难以安心离去。可眼前又能说甚么,皆对他成见已深,哪怕再多解释,只会更惹来厌弃,便索性闭口不言,任其大骂好了。

却是前来帮忙的俞可有,见打小的兄弟这般受辱,就心中不忿,竟不顾爹爹俞然阻拦,便欲替他抱不平。但当看到自谦摇头神制止,只得无奈忍下,遂赌气出了院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郝和、郝祥喋喋不休的骂过一通,气也出了不少,再瞧自谦始终垂首不语,便有些索然了。倒是于一旁忍着的俞可恺,此时又接过话来。

就数落道:“你好歹也二十多岁的男儿了,怎的如此不通事理,若是缺了银钱,只管跟大伙商量着解决,何必你弄得这般寒酸,让人家看去笑话,”

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指着自谦斥责道:“婶子生前与人为善,街坊四邻哪个不夸赞有加,你怎可将她的后事如此草草办过。不想我叔婶好好为人一场,最后却无端败在你的手里,早知当初何苦收养。”

这俞可恺中等身量,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是面皮白净,蚕眉凤眼、鼻挺口端,着实是个风流人物。此前因俞大户之事,已是对自谦心生不满,如今仅隔几个月,不想郝氏又溘然长辞,怎能不对其怒火相向。

这时,蹲在那里闻了半晌的俞四站起身来,之前郝和、郝祥辱骂自谦,自己不好多去言语,毕竟是远来的客人,且为郝氏的兄长,但此刻俞可恺又随着去骂,那就要说点甚么了。

于是便道:“可恺,话适可而止就好,毕竟你自谦兄弟已经尽力了。爹娘走了,家也散了,他心里又岂能好受?”

俞可恺皱眉道:“俞四叔,您无须为他说辞,我俞可恺从没这般无德无孝的兄弟。”

俞四叹了口气,又劝道:“可恺,你好歹是在外边闯荡,有过见识的人,想想你叔婶,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眼下逝者为大,还是商量着把丧事办了吧。”

此时,自谦方擡起头来,含泪道:“俞四伯,您不用为我辩解,是我愧对爹娘养育之恩,两位舅舅和可恺大哥骂得没错。像我这等不仁、不孝、不义之人,实妄为人子,与牲畜无二。”

对于自谦来说,此番话纯属发自内心,但郝和、郝祥哥俩听在耳中,却是尤为觉得别扭,就像是他在故意气话相向,不由得对其又是一通斥责。

别人不好插言相劝,但一直在闷头忙活的俞大哲,实是听不下去了,遂瓮声道:“便是有怨气也得分个场合,不然倒叫我婶子如何安心去了,亏你俩还身为长辈,怎的这般不识礼数。”

被一个晚辈如此训斥,郝家兄弟自是不悦,可又不能去跟他争执,于是只好将火气,再次撒到了自谦身上。却在这时,就看涂七娘同胡彦江,打外边风尘仆仆的进来,见几人正在吵闹,忙向俞四问明情况。

当得知眼前那相貌丑陋、两鬓斑白,腰身佝偻的年轻人,竟是从小被她带大的自谦时,涂七娘顿如肝肠寸断,遂心疼的将其搂在怀中,是痛哭不止。

而胡彦江也于一旁叹息不已,只晓得自谦入狱,可哪里想到会是这副境地,遂对自己当初推荐他往皎青州求学,又心生悔恨。也难免再次想起孤僧瞎之言,故对那九世贱命换一世夫妻的传闻,更信了几分。

待涂七娘抱着自谦哭过一会儿,便捧着他的脸细细端量着,像是要寻回,哪怕半点早时的影子。而见其目光闪躲,不敢对视自己,就宽慰道:“无论你变成甚么模样,在七姑姑眼里,都是那个打小顽劣成性的臭小子。”

自谦不禁委屈道:“七姑姑”遂呜咽着说不下去。

涂七娘心疼道:“七姑姑明白,我虽不曾读过多少书,也不懂甚么大道理,但你胡先生说,你们在外边所做的,是有民族气节之事,所以俺不怪。

何况,你打小是怎样的孩子,七姑姑比谁都清楚。虽平时顽劣了一些,但却十分孝顺,又怎会置你爹娘不顾呢,发生这等事情,咱们谁都不曾料到。”

看其泣不成声,又拭去他的泪水,安抚道:“有我在别怕,不管多大的苦,都有七姑姑陪你一起担着。”

遂而,便见涂七娘对郝和、郝祥说道:“两位哥哥,七娘知道你们心有怨气,但眼前可否先将这些放下,容将我嫂子好生送走再说?”

对于她在俞大户家中的地位,郝氏兄弟俩还是清楚的,只得点点头,不再去吭声。而后,又听涂七娘叮嘱胡彦江道:“你跟俞四哥去请僧人来做法事,并置办祭品吧,我嫂子一辈子不容易,说甚么也要风光送她最后一程,莫要心疼花钱。”

胡彦江和俞四忙点头答应,让其只管放心。如此,涂七娘遂又找来俞晃、俞然、俞儒、步晨、步元、步南几人,深深施了一礼道:“诸位兄长,七娘知道,自我俞良哥过世后,你们就对自谦心怀成见。

如今我嫂子也去了,大概更是厌弃他了。可俺还想恳请一回,看在七娘的薄面,好生相助办了这场丧事,莫让不良之人看去笑话成么?”

而俞晃、步晨几个,皆同俞大户生前要好,且对郝氏的人品也看在眼中,哪怕对自谦不待见,但万事分个轻重,此般场合,断不会来草草应付的。只不过经郝和、郝祥一通闹腾,终认为乃人家中之事,自不便多去搀言,故就一旁默不作声了。

此时经涂七娘这般一说,如何还坐得住,皆称其多虑了。特别是俞晃,身为俞大户的门里兄弟,又为自谦的长辈,竟是没有为他多言语一句,不由老脸一红,遂同几人忙活去了。

而俞可恺,本比涂七娘小不了几岁,但从俞大户那边论辈儿,仍得喊上一声姑姑。这会儿闻得她一番言语后,也觉着自己稍是有些过分。

于是便诚恳道:“七姑姑,一干花销由我来吧。”

涂七娘知其对俞大户夫妇的感情颇深,才会针对自谦,故此也不多去计较,毕竟在牟乳城还是有些走动的,就点首同意,让他同胡彦江、俞四一起去了。

如此,涂七娘这才跪倒在郝氏的棺椁前,是一阵放声悲恸,而后又责怪自谦,怨其不早点相告自己,来见上最后一面。便这般,待诸多事物准备齐全,一场丧礼方得以顺利进行,当中繁琐细节,容不详表。

却说,等在一众亲友的相助下,于三日停灵后,就将郝氏的棺木送到了大王山,但也没顾恁多讲究,便把她和俞大户合葬在一处。而自谦,不免又独自去了俞老太及步师爷的坟前看过,岂能不再一番悲痛。

待下山的路上,当经过其生母坟前时,难免感怀身世,直觉得可悲、可叹。不禁心中寻思着,还不如那时也随着去了的好,如此,就不会累及爹娘。

以致如今留自己于世,孤苦伶仃的,不知从哪里来、往那里去。这般自哀自嗟了一回,少不得又磕过几个响头,洒下数行热泪,方才离开。

再等午后吃过宴席,送走了村中一干吊唁之人,涂七娘如何也要留下,欲陪上自谦几日。但却被他谢绝了,称发生恁多事,想静上一静,让其别为自己担心。

涂七娘无法,只得和胡彦江又宽慰一番,并嘱咐了俞四几句,让好生顾着自谦一些,等过‘头七’时夫妇俩再来,这才同俞可恺相伴,返回牟乳城去了。

但这会儿,郝和、郝祥兄弟俩仍还未走,因路远,正犹豫着要不要住上一宿。可再瞧着自谦,却又十分不愿面对,商量一番,终是决定离去,省得留下糟心。

而自谦不知怎般相送,便道:“舅舅,家中若是看上甚么,只管拿去,就当是自谦替我娘,打发两位长辈一回。”

谁知郝和眼珠一瞪,哼道:“你以为俺们不敢么,本来还不想怎样,既然你如此说了,谁须与你客套,难道要留着你以后,再去败家不成。”

郝祥也附和道:“那是,这本来便是俺们妹夫、妹妹的家当,自与你一个外人不再相干。”

随后,二人就家中四下搜刮一回,将些值钱的东西尽数拿了,却并未考虑,以后自家妹子的祭七、周年,是否还有脸再来,便扬长而去。看的俞四是连连摇头,却也不好多说甚么。

倒是两人走后,自谦替着解释道:“两位舅舅本不是贪婪之人,如今只是心中怨恨,为爹娘有我这般儿子,而感到不值,就当是让他们出口气吧。”

俞四叹道:“傻小子,那你以后可咋过活?”

自谦安慰道:“俞四伯,您老无须为我担心,咱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俞四不由气道:“你从小到大只会读书,难道还能跟我去种,那拢共剩下不到两亩的薄田么?”

自谦寻思一下,便道:“不然,我还到村中私塾教书去吧,至少有个营生可做。”

俞四苦笑道:“傻小子,你莫不是真的傻了,那外面早就传开了,说几千年的科举考试都要废除了,皆要到外边的新学堂读书,再有没有私塾还两说呢。”

但自谦却道:“私塾断然不会撤的,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有闲钱送孩子外出上学,至少那些佃户的子女,仍会留在村中。”

俞四无奈道:“难道做先生便不用吃饭么,再且少了你爹和步师爷的鹰嘴崖,私塾又能撑得了多久,哪个来捐钱供着?即使合全村之力得以办下去,但凭着那班人对你的态度,又怎恳让你再去教书,”

见其沉默不语,遂叹了一声又道:“算了,我还是先打步师爷那边搬回来吧,只要咱爷俩守在一处,有你俞四伯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小子。”说完,也不待他搭话便去了。

望着俞四的背影,自谦一阵酸苦,再看着这满院宴席后的狼藉,和那还未拆除的灵棚,及这死寂一般的宅子,又顿觉凄凉无比,遂有被遗弃之感。

想着自己初来世间就为弃子,绕了一圈,而今又是孤零一人,这种悲怆之痛,哪里还能忍得住。遂来至北房,抱着爹娘的灵位,是嚎啕大哭。

且说,郝氏过‘头七’这日,果然,郝家兄弟并未出现,当中因由自是清楚,而等涂七娘几人离开后,夜晚的鹰嘴崖,却是发生了一桩解恨之事。原来,步欣、步古哥俩的房子,被人趁着月黑风高纵了把火,烧的是一干二净。

而当时,任两家人跑于大街上,如何叫喊呼救,却硬是没谁出来相助。只能眼睁睁瞅着,那房屋被大火吞噬,可见平日是多般不受待见。

即便次日,朱氏和茍氏骂遍村中,有心怀疑是自谦或俞四所为,但终无真凭实据,也惟有不甘作罢。于是,两家人遂又灰溜溜的离开了鹰嘴崖,从此再未回来。

又等郝氏过了‘七七’,涂七娘就有心想让自谦,随她去牟乳城过活,但其只是不肯,称要留在村中为爹娘守孝,既使胡彦江也相劝半日,却仍被婉拒。两人无奈只得由着去了,并商量着,实在不行以后勤跑几趟,来回顾着吧。

便如此,自谦守孝鹰嘴崖,不觉已入深秋。这日,在同俞四下田收割庄稼时,就顺手从山上打了只野兔,等傍晚回到家中下锅炖好,爷俩难得吃上了一顿美味。

因自谦有孝在身,不便饮酒,俞四就自酌自饮,刚是一杯下肚,却见俞可有打外边进来。只因步艳霓刚给他生下一个儿子,每晚被孩子折腾地够呛,于是偷摸着出来躲清净,才恰好赶上。

自谦便打趣道:“你倒是有口福,不会是闻着味来的吧。”

俞可有喜道:“这叫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遂后也不客气,找来碗筷就上炕坐下,吃着又道:“你当谁都有可庆那等本事,闻着味儿也能寻到,他爹娘偷藏起的食物。不过还真是怀念小时候,咱们在和尚王烧烤野味,以致每每想起,仍忍不住的流口水。”

俞四笑道:“你小子倒有脸说,我辛苦下的兔子扣,到头来都便宜你们几个了。”

拿过自谦给斟的酒,俞可有饮了一口,乐道:“俞四伯,这您可冤枉咱们了。那野味大都进了可庆的肚子,您老还是找他算账去吧。”

俞四一笑,遂而感慨道:“都说能吃是福,看来果真不假,那孩子确实有些出息。”

自谦和俞可有皆点首赞同,不免也提起,当初错过往蓿威州求学之事,而今再看竟似注定一般。待感叹一回,俞四又是几杯酒下肚,言语便开始多了。

只听其对自谦说道:“傻小子,虽然你为爹娘丁忧孝心可鉴,但你看,正东那几个孩子,皆在外边有了些出息,你总不能一直陪着我这孤人,待在鹰嘴崖一辈子吧?”

自谦正色道:“俞四伯,蒙您老不嫌弃,让我同您过活一处,以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给您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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