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辗转西东亲不可断 一线相牵命里姻缘(1 / 2)
第五十二回辗转西东亲不可断一线相牵命里姻缘
话说,丛宗武因崔雪之言,便在离开蓿威州前,欲将丛凤儿的情意说与自谦听,并趁机撮合一番。谁知其难释过往,驱不除心中魔障,无奈只得打消念头,惟将两人日后能否喜结良缘,寄予天意。
如此,又见自谦一时神情落寞下来,哪里不知是因提及了他的痛处,而生得愁绪在怀。于是就不忍再令其伤心,待随意聊过几句,便一同离开海边去了。
这般,等回到家中,丛宗武少不得就被崔雪追问,同自谦相谈结果如何。而其叹了口气,遂将事情细细道了一遍,最后称,已经尽力了,便听天由命吧。
崔雪闻后,沉默良久,方幽声说道:“其实,我早已猜到了。如今不是俞大哥不想安生,实是他将曾经的自己,连同过往一起埋葬了。”
见其目透忧郁、神带惆怅,丛宗武不禁又是一叹,就宽慰道:“你也别多想了,且由着他们去吧。至于往后是缘是孽,只看两人的造化了。”
如此,此事便也不了了之。而等到次日晚上,夫妇俩又让丛凤儿,在如是缘酒楼设下宴席,并将自谦、江虎子、步正升、王一飞,及俞鸿菲、俞清嫣,皆是请了过来,为此回离去作别。
待一众故交新友,一回相聚、一番热闹后,自也要迎来分别之时。即使怎般不舍,却仍不得不去面对,难免又一通伤感,彼此道尽情意。
尤是崔雪,好不容易重逢自谦,而此去一别,还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日,又如何能舍得。但为人妻、为人母,任是百般心酸,也要笑着掩饰于怀。
就这般,又等次早饭毕,丛宗武、崔雪便抱着小丛软,由丛宗林提着行李,在自谦和丛凤儿的相送下,于码头再一番辞行,遂乘船回皎青州而去。
当望着那航渐行渐远,丛凤儿终于忍受不住,竟是扑入自谦怀中啜泣起来。如此,却是令丛宗林不由心头一酸,就默然先回了货栈。
而看着怀里的泪人儿,自谦也不知怎般安慰。惟怔怔望向那远去的船只,心中万千感慨。不想同丛宗武、崔雪在皎青州分离后,今日于蓿威州又是一回惜别。
再想着,二人这一去,不知和自己可还有重逢之期,会否也自此海角天涯、两处茫茫了,便一时又痴了起来。良久,方柔声道:“凤儿,咱们回去吧。”
不想,倒令仍融于他怀里的丛凤儿一愣,待回过神,含羞不舍的挪开身子,竟不相信般问道:“你刚才喊我甚么?”
但自谦却不自觉的道:“凤儿啊,有何不对么?”
丛凤儿遂心头一喜,娇容羞红的忙道:“没,没有不对,我只是听得不清而已。”
说完玉颈一缩、抿嘴偷笑,垂眸扯着自己的衣襟,着实可爱至极。而后,就如同小媳妇般,随在自谦的身旁,相伴回货栈去了。恕不再表。
却说,步正京入狱后,步正升心中虽也对其厌恶,但想起那夜,他跪地哀求时所说之言,少不得生有几分同情。再怎般罪有应得,终究是同宗同源,来自鹰嘴崖。
况且,即使其母亲朱氏品行不端,对俞大户和郝氏的离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至少他爹爹,相对而言还是有点人味的,权当是给步欣一个薄面。
且也看在步正京幼小的儿子份上,总不能这般年纪,便失了父亲。倘若再没了生活来源,他那相好的,为此又被迫重操皮肉生意,对于年龄尚小的孩子来说,罪过可就大了。
故而,这日下了衙门,便往货栈寻得自谦,看能否找个折中的之法,令步正京少受些刑罚。如此,等二人又于那家,名唤应亲朋的酒楼落坐下来,遂就将心中的顾虑,详细道了一遍。
自谦闻过,稍是思量,便也点首同意。本来就念着曾私塾为伴,怕步正京入狱而毁尽一生,此时再经他这般一说,岂能不赞同,并称考虑的周全。
却听步正升又道:“但也不能如此便宜了他,这回若不让步正京长点记性,只怕出来后,仍不知悔改。倘再去为非作歹、欺压良善,那咱们就是助纣为虐了。”
自谦颔首道:“说的极是,还好总比步正前稍好一些,他那个堂弟,打小便颇有心眼,着实贼的很。而步正京又浑人一个,多时都是受其蛊惑,才会出头抻面子。”
步正升笑道:“你倒是将他们哥俩看了个透彻,至今仍是不忘。”
自谦也笑道:“你难道就能忘了,从小咱们几个,也不知跟那哥俩打过多少回架。”
说起儿时,两人皆是好笑起来。这般一会儿,自谦又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步正京之事?”
步正升眉头一锁,便道:“我这几日也仔细想过,步正京的大狱是坐实了,故只能在期限多少上,来打点主意。太长了定是不行,但若是短了,又怕他不长记性,不知你可有甚么法子?”
待思量一会儿,自谦就道:“要我来看,大牢只管先让步正京坐着,一切皆视他狱中的表现再说。至于那相好的和儿子,你且让人暗中照拂一下,别让娘俩陷入困境便可,你觉得怎样?”
步正升略一寻思,就点头道:“眼下也只好先这样了,且看着再说吧。等我回去同一飞兄私下知会声,暂将步正京之事压下不报。
至于此次货栈纵火,便皆算在韦修缮和冷勰两人头上去吧,皆是他们咎由自取。且韦德也脱不了干系,少不得落个知情不报的同谋嫌疑。”
如此,待和自谦商量妥当,步正升也为之心情一松,遂喊堂倌点菜,但不时却见乔为推门进来,就打趣道:“今日可是店中太忙,怎的乔大掌柜亲自上阵了?”
乔为笑道:“步爷来用饭,若是被那堂倌给怠慢了,可怎得了,还是我来侍候一回吧。”
步正升摆手笑道:“哪有恁多讲究,便冲着你家女掌柜,同是俺们牟乳县人氏,也断不会挑剔的,且还应当顾着一些才是。”
乔为闻后,自是心头一喜,就赶忙道谢。另因上回,自谦是同江虎子一块来的,今日又跟步正升一起,哪里不知定跟两人关系非常,便也不敢怠慢,遂客套着打过招呼。
这时,又听步正升问道:“乔掌柜,不知近来可有甚么新的菜品,不妨推荐一下。”
乔为忙笑道:“步爷,您二位今日可是来着了,小店最近研制了一道新菜,名叫虾酱菜团子。是用豆子面,掺和着山中新鲜的野菜揉成的。
等下锅蒸好后,入口松软、香甜。再配着咱们蓿威州传统的海虾酱,虽说是难登大雅之堂,但那味道却极是让人回味无穷。”
步正升闻过,就对自谦笑道:“那便尝一尝吧,我只不信,有哪里的野菜,能比得过咱们鹰嘴崖的。”
自谦笑道:“你这一说,我也怀念咱们鹰嘴崖的山中野菜,竟是好久没有吃过了。”
步正升一乐,遂对乔为说道:“那就尝一尝,再将那红烧海参、爆炒天鹅蛋、油炸海蟹,及锅煽海蛎子各来一份,最后用鲅鱼饺子做主食吧。”
乔为笑道:“得嘞步爷,您两位且喝着茶稍等,咱这便吩咐厨房去,一会儿就好。”说完,犹豫着想问点甚么,但却未吐出口来,遂转身出了包间。
但过了不多时,等房门再次被推开,步正升一瞧,竟是那女掌柜端着酒菜走了进来,便又调侃道:“今日你夫妇俩可真有些意思,先是男掌柜下菜单,后是你亲自送上,咱们可有些受宠若惊呢。”
那女掌柜含笑道:“步爷您过来了,岂能不好生侍候着。”
待将酒菜摆放桌上,却不住地打量着自谦,而后又问步正升道:“步爷,刚听我家男人说,原来您是鹰嘴崖的?”
步正升讶异道:“你也知晓鹰嘴崖?”
就见那女掌柜又看了自谦一眼,方沉声说道:“我姑丈名唤俞良,我娘家姓郝。”
步正升听后顿时一愣,遂“噌”地站起身来,惊声道:“甚么?”
这时,便闻“啪”地一声,只见自谦手里端着的茶杯,已是打碎在地,随之久久怔住不动。好是一会儿,方才起身端量着那女掌柜,颤声道:“你,你”却是如何也言语不下去。
就看那女掌柜双目一红,含泪道:“我爹名叫郝祥,自谦弟弟,是你么?”
自谦顿然心头一酸,遂而星眸中泛起晶莹。待缓过心神,忙道:“是我,你是二舅家的郝洁姐姐?”
见她点了点头,就赶忙上前见礼,而后感叹道:“想不到竟这般的巧,我说上回过来时,你一直盯着我看,又觉着跟我娘长得有些相像,原来是姐姐你。”
郝洁笑中带泪道:“曾听我爹说起你的遭遇,跟如今的相貌,故你一来我便立马想起。再瞧着这双眼睛,仍带有几分那时的神采,于是就多了些猜疑,但却未敢恳定。
这不,刚才你家姐夫听闻到,你俩是来自鹰嘴崖,待出去一讲,我便断定八九不离十了。方借着上菜之名,好进来证实一回。”
自谦感慨道:“早年你曾随二舅去看望我爹娘,不想竟一晃恁久过去了。对了,记得那会儿,还有大舅家名叫郝阁的兄长。”
谁知郝洁闻后,却不搭话,竟是欣喜地冲出门外。只见不多时,又拉着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而乔为则随于其后。
但看这人,身量不是很高,鼻上架着一副眼镜,将长辫拖于后腰。长相儒雅、面白无须,一脸富态之相,外着一件青蓝色长衫,脚蹬一对浅面千底鞋。
就听郝洁笑问道:“自谦,你猜这是谁?”
自谦稍是打量,便已心中有数,只因此人也是带着些许母亲的面相,遂就上前施礼道:“自谦见过郝阁兄长。”
郝阁赶忙将他扶住,待上下端量着一声叹过,才感怀道:“自咱们少年时见过后,谁想竟重逢在这蓿威州,而非鹰嘴崖。这世事变幻无常,实是令人无奈。”
自谦知他指的是爹娘离世,便心中顿生悲痛,此刻再面对着母亲娘家之人,更是感到羞愧。而见其一脸落寞之相,郝歌、郝洁相视一眼,皆是暗自一叹,却也不知说何为好。
却是步正升,见三人一时沉默,就笑道:“你们几个表亲难得有缘再见,何至如此伤感。还不赶快座下来,尽情的庆贺一番。”
自谦这才想起步正升来,忙向郝歌引见了一回。而郝洁也再次将乔为与他介绍,虽说已打过照面,但身份一转,面对的却是表姐夫,当然少不得须上前见礼。
此时的乔为,自也心中欢喜,跟自谦认上了亲戚,岂不等于同江虎子、步正升,也攀上了交情,那日后自家的酒楼,在这蓿威州还有何可怕的。于是忙喊来堂倌,让厨房再添几个菜,这般方落坐下来。
待互叙了久别之情,自谦才得知,他这郝阁兄长,当初从籁县到了蓿威州,便一直在一家钱庄做事,等安定下后,遂将表姐郝洁也接了过来。
但堂兄妹俩皆成家较晚,直至两年前,方经人做媒先后完了婚。如此,自谦也方恍然,为何爹娘生前未接到喜讯,算算时日,应是二老过世后的事。
而自己爹娘离世那会儿,皆事发突然,又因两个舅舅考虑到山高路远,兄妹俩回去实是不便,故就未书信告知。况且,即使得到消息,也赶不上奔丧,不过枉添了悲痛。
待提起这些,郝阁、郝洁不免一阵难过。称姑丈、姑母活着时,因道路难行,便很少前去探望,不想临了更未能回家相送,自此也就成了心中憾事。
遂又对自家爹爹,在姑母葬礼间,所做之事致歉了一番,称日后皆有悔意,直言对不起姐姐、姐夫。在他们离开人世,非但没想着照顾自谦,反而做下恁般不耻之事,便也无脸再往鹰嘴崖去了。
自谦闻后忙道:“本就是我铸下的大错,两位舅舅怎般相待都不为过。何况,他们只是心痛我爹娘的过世,故才会有那等火气,我这个当外甥的岂能不理解。”
郝阁欣慰道:“不怨恨便好,毕竟他们是你的舅舅,也是你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两个亲人。”
郝洁遂红了眼睛,就也叮嘱道:“如今姑父、姑姑皆已离世,只剩你一人漂泊在外,可千万要记着咱们是亲人,这里便是你的家。以后定要常来才是,切莫有了隔阂。”
自谦听过动容不已,忙点头答应,并告知了自己在蓿威州的一干境况,让两人放心。这般,也令郝阁、郝洁十分宽怀,为他能有那般多朋友而庆幸。
这时,只见乔为举杯笑道:“大喜的日子,为何要闹得如此伤感,来,咱们喝酒。”
步正升也打趣道:“闹来闹去竟是一家人,早知这般,之前同一飞兄来此用饭,俺们就不结账了,”
说着端起酒来,又笑道:“你们这家‘应亲朋’酒楼,倒的是确实至名归,不想今日竟果真迎来亲人,便冲此也要饮上一大杯。”
待几人一乐,皆举杯饮尽,乔为就笑道:“步爷哪里话,便是没有这层亲戚关系,您能同王爷过来用饭,当为小店的荣幸才是,还谈何饭钱。”
步正升忙摆手道:“姐夫,这会儿你再喊步爷,可真折煞小弟了。我跟自谦打小一处,与亲兄弟无二,咱们自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事你尽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