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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涂七娘削发落心庵 江英子香消赤心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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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外出去找胡彦江,不过为一番诳语,哄哄孩子而已。但凡是个成人,也断然不会相信的,人海茫茫,她一个弱女子,倒能往哪里寻人。

又记起,涂七娘曾于迟心湾之言,说若哪日去了,让自己和英子多顾着些小胡涂,分明是早有打算。再思忖起身边所生之事,大都幻幻如梦,便更加坚信,一干孽缘宿债,皆乃前尘因果所定。

如此,就也未带小胡涂,并等去了臣远庄,更是不再隐瞒,便将事情实言相告。这般,不免令李氏闻后,哭天抹泪的,声声可怜着涂七娘,而后又怨她心狠,不该舍了儿子。

却是胡彦庭,此回却平静甚多,闷了半晌,才无奈叹道:“罢了,皆随着去吧。若是彦江非一般之人,七娘又怎可能是等闲之辈,终是他们的宿命。”

这时,胡烨说道:“那小胡涂怎办,咱们胡家的骨血,岂可流落于外,不然就我们来养吧,也算对二叔、婶婶尽了一份心意。”

李氏也忙道:“对对对,咱们可不能将小胡涂交给他人,倘若有个闪失,可怎对得起彦江和七娘。”

但胡彦庭却苦笑道:“你以为我那兄弟,像咱们俗人么,他岂会算不到能有今日,”遂叹了口气,便将自己曾做的梦境,胡彦江又怎般交代一一道出。

李氏惊异道:“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胡彦庭摇了摇头道:“这等事情,讲了你会信么?”

李氏遂沉默不言。却是胡烨说道:“那也不能单凭一个梦境,就草草决定小胡涂的命运。如此虚幻之事,若是当真岂不可笑。”

而静安自经历过一番幻境,再听得此事后,并未感到惊奇,且又已将诸事想的明白,于是便道:“我倒认为,依着胡先生那等人物,这般托梦确实可信的,”

遂而就将所看到的,涂七娘留下的书信及收养文书,细细告知。又把谢因书、周氏的人品,及小胡涂对夫妇俩怎般的依恋,娓娓道了一遍。

胡烨闻过,便也不再言语,而李氏,虽心酸淌着泪,但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怎办是好。倒是胡彦庭安慰道:“彦江早年就租赁那里,对他们一家,咱不是已知晓了么。皆为善良之人,不然岂能相处恁久,你俩无须担忧。

再且,那两口子也没孩子,或许,这便是早已要下的缘分吧,彦江和七娘,能将小胡涂留给他们,当是明智之举才对。何况,牟乳城也非山高水远,得空咱们前去瞧瞧就是了,更别提还有胡烨、胡鑫几个顾着呢。”

这般一说,李氏、胡烨母子便也不再异议。而再待胡彦庭,问过了林氏的病情,得知仍未痊愈,只得好言宽慰着静安,后又嘱咐着自家儿子,定要好生孝敬,切莫因病心烦。

如此,又怎能不提及英子,听过身子还可,遂就宽了怀。算着日子,不多久便要临产,而胡家再添新丁,故也皆心情好转,这般方扫之前的不快,一个端午节才稍显热闹。恕不再表。

且说,英子生产在即,自也乐坏了江远和迟兰丫。江虎子旧岁才给添了个孙子,眼下女儿又要诞喜,身为父母,还有比这更有成就感的么。

于是,便书信给儿子、儿媳,让夫妇俩定要赶回来。且盘算着日子,那时孙子也快过生辰了,如此两桩喜事凑与一处,该是多般热闹,定要大摆宴席,好生庆贺一番。

这般,等入了七月,正逢乞巧节的头日,英子就感到不甚舒服,迟兰丫遂认为是要生了。便忙让已然回家的江虎子,跟胡鑫前去接产婆,而自己同俞清嫣陪伴一旁,缓解情绪,江远则于外边以备琐事之需。

不想一通忙活下来,英子直感腹痛,且羊水已破,并伴有少量血水,偏只不见动静。如此,迟兰丫和俞清嫣,就皆有些着慌,但接生婆却认为,孕妇产前一两日,这等情况正常,让无须担心。

而为了安全起见,胡鑫便同岳父、岳母商量后,硬将其留在家中,以防不知何时能生。并派了酒楼的活计,前往臣远庄去接自己的爹娘。

这般,是夜因有胡彦庭和李氏的到来,江远、迟兰丫自要招待一回。并让江虎子去喊得迟忠作陪,终是逢着喜事在即,且有产婆于家,也未觉得有何担忧,吃喝在所难免。

只有俞清嫣未凑热闹,将孩子哄睡后,就在屋里陪着英子。姑嫂俩少不得叙着旧情,说起离别两载以来,各自身边所生之事。

因英子以为,步正升、俞可庆等人回到蓿威州后,定不会提及自谦已经离世。毕竟恁等悲痛,何苦让江虎子和俞清嫣早些承受。

故只言语一些,有关孤僧瞎、胡彦江的奇闻怪谈。及涂七娘不知往哪里寻得去处了,并过年间,诸多儿时玩伴,巧逢鹰嘴崖之事。

虽俞清嫣像早已知道一般,但却并未道破,不过随着感慨一番。也更为胡彦江和涂七娘的境遇,好一回叹息,且身为母亲,再想着留下小胡涂一个,便忍不住秀目泛红。

并也同英子说起,旧岁时,先是步正升喜得千金,随后自己生子,直至今年春季,俞鸿菲又诞下女儿,连番的热闹,令诸人频频相聚,而一一道出。

只也似不愿提及自谦,但如此说着,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英子见后,心中已然清楚几分,就叹道:“你可是知道甚么了吧?”

俞清嫣含悲点头,呜咽道:“鸿菲女儿过满月时,宴请众人,正升借酒浇愁,喝多了无意说出,俺们这才得知。”

英子不由苦笑,便道:“本还想瞒着的,原来你们竟已知晓了,”

遂又寻思着道:“那为何哥哥回来,却不见半点异常,若按他的性子,定会仔细询问我的。”

俞清嫣叹道:“不过闷在心里罢了,若不因你生产在即,早就拉着我往鹰嘴崖去了,他是不想扰了自家妹妹的情绪才是。”

英子欣慰道:“哥哥遇见你,实是他的福气,成了家后,心思比以前缜密多了。”

俞清嫣含笑道:“能嫁给虎哥,当是我的福气才对,不然哪里有俺的今日,”

待默然稍许,又苦涩道:“我俩能走至一处,皆蒙自谦哥的情意,可谁知他却恁般命薄。只要想到这些,我便对静安姐有说不出的滋味,故一直不愿相见。”

英子就劝道:“你别这般想,以前我也怨过她,不该舍了那段情分。但后来经历恁多事,便看的明白了,其实静安姐心里,又如何不苦。

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即使同自谦哥哥相守数月,也不知晓他的身份,就别提,还能有机会说上一句肺腑之言了。而更加可悲的,却是最后一面,竟为阴阳相隔,”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你再想,静安姐这辈子过的何尝舒心,早年步伯伯离世,而后同自谦哥哥一别茫茫,以致无奈另嫁他人,偏还情意偷藏、身陷过往。于今不但痛失挚爱,便连林伯娘也久病难愈,不知境况怎般。”

俞清嫣点点头道:“咱们打小一处,且姐妹情深,我岂能不懂,又怎会不念着她,”

遂深深一叹,又道:“但自谦哥的一生实在太苦了,短短二十几载,想必只为静安姐来的吧。偏是闹得家破人亡不说,也落得个凄凉而终的下场,着实太可怜了。”

英子苦涩道:“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注定今世苦而不得,便只能另待他生了。”

但再想着自己,不也是情深若许,偏缘悭分薄么。若自谦同静安,还有来生可言,那她的宿命,又该往何处了结,就不禁秀目泛泪。

看此,俞清嫣遂愧疚道:“瞧我,实不该引你说起这些,女人待产时,最忌坏了心情的,”

为之便拉着她,又笑道:“等你生孩子时,相信静安姐和艳霓也会过来的,到时咱们姐妹几个,定好生聚上一聚,为你庆贺一番。”

英子点头一笑,就道:“你还不知呢,过年时在鹰嘴崖,因只少了你,妱蕊还好一通埋怨呢。为此直将我数落,说人家是貍猫换太子,我可倒好,竟将姐妹换成了嫂子。”

惹得俞清嫣好笑不已,如此,等聊过步正东和俞妱蕊的境况后,又说到了俞鸿菲。告知也时常问起英子,可惜一面之缘后,竟再无机会相见,实在有些遗憾。

而提起那段往事,英子难免也一阵感怀,忙让俞清嫣回到蓿威州,定要代自己问候俞鸿菲。随后却稍是沉默,又道:“对了,你们平时相聚,不知凤儿姐姐可是安好?”

俞清嫣一愣,遂而诧异道:“你怎会认识凤儿姐?”

这般,英子也再不隐瞒,便将丛凤儿远赴鹰嘴崖,相陪自谦最后几日,并同自己、静安如何相处,及她待俞四的情意等事,细细道过一遍。

俞清嫣闻过,登时心疼道:“我说呢,打从去年过了中秋,凤儿姐就一直郁郁寡欢,哪怕她的兄嫂春节回家,也不如往年那般欢喜。而后来,正升无意透露出自谦哥之事,更未见悲痛十分。

并一直素衣素裤的,平时只一副妇人打扮,敢情是自为孝妇呢。心里装着那等悲痛,却还一声不吭的闷着,也真是苦了她。

且凤儿姐的兄嫂,乃自谦哥的至交,能于他们面前瞒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当是怎般承受的,却也真够痴情。偏是咱那傻哥哥无福消受,不然实是一桩良缘。”

两人如此感慨相聊,不觉外边已散了宴席。等迟兰丫陪同产婆进来看过英子,认为是夜应当无事,而后又叮嘱胡鑫,千万睡觉警惕着些,遂各自休息去了。

却说,英子歇下不久,蒙眬中竟来至一山,上书有“太华”二字。但见,奇险无比、峻秀冠绝,五峰嵌空、云雾缥缈,削成而四方,广有十里、鸟兽难居。

便顿感迷惑,怎就来了此地,待四下寻过,却无登山之径,惟看一处设有钩梯,遂犹豫着攀登而上。不知多久,方来至一峰,其形如莲花,且甚是熟悉。

又拾阶梯前行,豁然一座神殿宏伟于眼前,似是哪里见过一般。再等定睛打量,不正是迟心湾的圣母殿么,除了气势更加壮观,便连山门外的楹联、摆设,也几乎不差。

英子不禁讶异,难道世间的圣母殿,都这般相似么。但有幸来此,实应进去拜上一拜,且身为迟心湾人,从来与圣母娘娘,有着不解之缘。

谁知,等刚进得大殿,却看一身着凤冠霞帔,丰腴端丽的女子,飘然身前,与她含笑而视。英子顿时一慌,就要为自己冒然闯入,以来致歉。

可再撇眼瞧见大殿上方,那端然而坐的圣母金身,竟同眼前之人如此相像,岂能不明生了何事,定乃娘娘显灵,遂忙跪拜于地。

只听得圣母娘娘笑道:“真是被俗世久蒙心智,平时于那海湾整天个守着,今日又引你来此,前尘种种,竟还记不得半分,便这般难以彻悟么?”

英子忙磕头道:“俗女愚昧,求娘娘明示。”

圣母娘娘笑道:“九世历劫,应罪将满,归来之日,彻悟之时。求人不如求己,你若执迷梦中,有谁叫的醒来,”

说着,又叹道:“不想当初带你往赤源岛走了一遭,竟是落下如此孽缘,人家好歹还有一世夫妻可做,可你这丫头,却枉然修积个竹马青梅之情,空自悲痛了一回。不过,换得个打小相守一处,也总算了结了一段因果。”

英子顿然一怔,似彻悟甚么一般,以致泪如雨下,竟脱口而出道:“婢女朝霞见过娘娘。”却待礼毕,又一时愣于那里,不明自己何以这般,遂惶惶不安。

而待将她喊起,再看那似悟非悟的模样,圣母娘娘就感慨道:“咱们主婢二人,一个曾留下分身于那海湾,一个又将诞下血脉以来延续,说你是英子,还不如说是影子,却是凑了这等子热闹。”

英子闻后仍是不解,但却知道,定不会无端至此。等片刻沉默,便斗胆问道:“娘娘,可是婢女命中劫数已至,才会来的这里?”

圣母娘娘点首道:“引你前来,就是怕你怀有执念,盼那虚妄之情,以期他生再续前缘。二为遗留女婴,不得安心,若因此慧性有失,岂不枉费了九世应罪之苦。

须知道,那尘来尘往、缘尽缘去,皆不过是水月镜花,空自一场梦幻罢了,最后终究不过,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又有何干系。切记,世间乃偶然之地,绝非永恒之处。”

英子听过,不由记起自谦离世之事,想着与他的情分,竟止步此生,任来世如何,皆再无半点因果牵扯,便心中悲痛难忍。但又不敢表露半分,只黯然不语。

当再寻思起,原来自己还诞产在即,若果真母女无缘,该是怎般遗恨。遂伸手摸向小腹,却是平坦坦的,哪里为有孕的迹象,就登时惊慌不已,眼泪瞬而决堤。

见她这般,那仅有的一点彻悟之相,也随之荡然无存,圣母娘娘无奈道:“你若仍执迷其中,有意蒙住自己的道心,便是此刻受得点化,终也难以回归正位,”

而后思量一番,又道:“罢了,不日大道得求,还是他生枉然应劫一尘,待十世天地因果相结,那时再另觅归处,皆随你去吧。”言毕,红袖轻扬,将其送入虚空。

如此,等英子醒过神后,吓得一声惊叫,却待睁眼再瞧,四周漆黑一片,不禁一阵恍惚。遂而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仍是高高隆起,方知乃是一梦,这才如劫后重生般,长长呼了口气,安下心来。

不想,正待细细琢磨梦中的幻境,却突然肚子害起了疼痛,就忍不住地直“哼哼”着。而胡鑫倒是警惕,立时醒了过来,等问明情况,赶忙掌了灯,也顾不得穿衣,遂慌张出屋,去喊迟兰丫和产婆。

而经这般一闹腾,江远、胡彦庭、李氏、江虎子、俞清嫣,也皆被惊醒,哪里还有一点睡意,便匆匆穿衣出来,以待英子生产。

如此,李氏、俞清嫣自也进屋帮忙去了。而这会儿刚至寅时,可任由江远、胡彦庭几个,于院落心急地转悠不停,却直至天已蒙蒙发亮,仍不见半点动静。

再闻着英子撕心裂肺的疼喊声,又不时看到俞清嫣,匆忙地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倒掉,江远等人便吓坏了。胡鑫就忙拦住她问道:“嫂子,英子怎样了,为何这久还没生下?”

俞清嫣便宽慰道:“你们先别急,产婆说婴儿胎位不正,恐怕需些时候。”

胡鑫仍担心道:“可怎会流了恁多的血?”

俞清嫣不由眼圈一红,叹道:“孩子久生不下,如何能不出血。”

胡鑫稍是愣过,就拉着她急声道:“嫂子,你一定要跟产婆说,若遇不测,我只要英子,千万别顾孩子。”

俞清嫣点头道:“娘在里面呢,且放心好了。”说完,又去端来热水匆匆进了屋子。

这般,当听得胡鑫此言,不仅江远父子对其刮目相看,便是胡彦庭,也为儿子如此识体,感到欣慰。只见江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英子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如此,再等日上三竿,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打屋里传来,江远、胡彦庭相视一笑,却皆是眼中含泪。而江虎子和胡鑫,也为之欢喜,暗自松了口气。

待片刻工夫,就看俞清嫣笑呵呵出来相告,英子诞下个女儿。却谁知,还未将喜悦分享几分,便又闻得,屋里迟兰丫哭喊道:“英子,你可别吓娘”

而不等胡彦庭几个回过神来,便见李氏慌张跑出,泣声道:“英子流血不止,产婆也无办法,让咱们赶紧寻郎中。”

胡鑫一听,立时就欲往外奔,却是江虎子一把拉住他道:“你留下守着英子,让我去吧。”

胡鑫也不推辞,遂匆忙冲进屋内。这时江远稍缓心神,便叮嘱着江虎子道:“我先将咱村的郎中请来出诊,你切记往城内‘渡世医馆’寻人去,”

见其不明,又忙道:“就是你可有兄弟所在的那家,有位肖老郎中医术甚为高超,这等事情马虎不得。”

江虎子郑重点头,待出得家后,便寻思着,若雇车进城难免耽误工夫,倒不如骑马来的快,遂就奔赤心会而去。恰好迟水豪、迟水蛟皆在,三人自已见过面了,只以为他又寻上门吃酒,忙欢喜相迎。

但江虎子岂恳啰嗦半句,略将英子之事告知,便牵出马匹翻身而上,只听几声鞭响,就直往牟乳城去了。这般,等快到南门时,那当值的兵卒,远远见到一人一骑飞驰疾奔,忙横枪相拦。

却看江虎子毫不理会,遂勒缰打鞭,竟直冲过来。几个当值的兵卒慌忙躲避,只觉得眼前影子一闪,再见那马匹已绝尘而去,惟有悻悻骂着,但也无可奈何。

如此,待江虎子来至‘渡世医馆’,找到俞可有将事情道出后,如何不令其惊慌,便忙去与肖业老郎中说明情况。而人命关天,自是二话不说,遂暂放手头病患,答应出诊。

可当知道要骑马去时,就不禁犯了难,又看江虎子气度不凡,也不好得罪,惟苦笑道:“这位壮士,老朽一把年纪,哪里经得起折腾,咱们还是雇车吧。”

江虎子便喝道:“恁多废话,有我在断然摔不得你。”说着,拉起他就往外走。

倒是俞可有,见肖业老郎中一副为难之相,忙劝道:“虎哥,还是雇马车吧,若路上有个好歹,便得不偿失了。且有你于前面开道,相信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江虎子略一思量,也是这个理儿,就只得答应,这般,等俞可有雇来马车,遂打过招呼,便同肖老郎中匆匆而去。却再待到了南城门,被那当值的兵卒看见,又岂能不打麻烦,皆凶神恶煞的,上前将他拦住。

因有马车在后,江虎子也无办法,但仍不着慌,只看打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于手中晃了晃。如此,那几个当值的兵卒,遂眉开眼笑,就一把抢过,将其方行而去。暂且不表。

却说,江虎子离开医馆后,俞可有得知英子出事,哪里还待的下去,便忙赶回到家中告诉妻子。而步艳霓闻得这等消息,又如何坐得住,遂将小清流送往邻居家中,夫妇俩就欲往迟心湾。

但等来至大街,俞可有又思忖着,静安也定然不知,事关英子安危,怎可不告知一声。于是便雇得人力车,先往青衿街寥端巷去了。

而此时,静安于家中算着日子,英子也该要诞产了,正欲午后前去探望一回,不想,却被俞可有、步艳霓相告,竟出了这般事情,慌的忙交代玲儿,照看好母亲和女儿,就随着匆匆出了门。

却是几人离开时,皆未闻得,默自坐在院内的林氏,口中喃道:“我送你的清心链,再无清心之时,如今彻底没了,自也该随着去了。”说完,落下一行清泪。

如此,又待静安往布艺行,寻得胡烨后,略是道过事由,几人遂雇来马车,便一路急行,直奔迟心湾。这般,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赶到了英子家中。

进得院落,便见,不仅江远、胡彦庭、江虎子、胡鑫,在焦急地等待着诊治结果,就连迟忠老爷子,及迟水豪、柳桃、迟水蛟、刘金源、柳叶,也皆尽数来到。

而等静安几个打过招呼,正欲询问情况,便看俞清嫣双眼红肿的,陪着肖业郎中走出屋子。诸人忙围上前去,谁知,却见其摇了摇头,叹息道:“恕老朽无能为力,都进去作个别吧。”

此言一出,遂令江远一下子瘫倒在地,又见胡鑫,竟疯了一般冲进屋去。不想,江虎子却猛地一把揪过肖业郎中,怒道:“老东西,休得胡言,今日若不把我妹妹治好,甭想走出迟心湾。”

也惹得俞清嫣,哭着气道:“都甚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撒野,倒是快进去看看英子。”

就见江虎子神情一缓,恁般一条汉子,竟一时无措的蹲于那里,“呜呜”哭了起来。如此,待众人皆一脸悲戚的进了屋子,迟水豪、迟水蛟便劝着他,并让俞可有将肖业老郎中,送上候在门外的马车,好生打发去了。

这般,再等几人一并来到屋内,但看英子俏脸煞白,双眼紧闭的躺于炕上,周围被染成赤红一片。而江远、迟兰丫,悲痛欲绝的守在身边,胡鑫则趴在那里泣不成声。

如此,江虎子遂上前一声声喊着,许久,英子方慢慢睁开眼来,缓了缓神,又冲其轻轻扬了扬嘴角。只听迟兰丫哭道:“英子,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就算不顾我和你爹,好歹看着孩子,切莫舍了去好么?”

英子顿然面生凄楚、目透愧疚,遂又瞧向一旁的婆婆。李氏如何不明,忙将怀里的孩子抱于她跟前,流泪道:“是个女儿,好着呢,你可千万别忍心走了。”

但英子却不撘言,只出神看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默自流泪。这般一会儿,才对胡鑫说道:“好生待着她,你若嫌累赘,便交给我兄嫂吧。”

胡鑫哭道:“你这是何话,咱们的女儿,我怎会嫌累赘,定会将她养大成人的。”

英子微微一笑,说道:“给取个名字吧。”

胡鑫寻思着,孩子为早晨出生,寓意蓬勃,故而就道:“便叫朝霞吧。”

英子一怔,登时想起于梦境中,自己不也自称过朝霞么,或许这就是因果轮回吧。遂含笑点首,满意的口中喃道:“朝霞,朝霞。”

再待喘息几声,又对江远、迟兰丫说道:“爹、娘,英子不孝,无法相伴了,但有一事相求。”

迟兰丫凝噎难言,却见江远流泪道:“孩子,还有何事,你尽管说给爹听。”

英子瞬而一滴清泪落下,便道:“女儿死后,将我和我的那只玉笛,一同葬于赤心湾中吧。”

江远一愣,遂哭道:“这是为何,爹岂能忍心不让你入土为安。”

英子喘息着道:“爹爹别问,只管答应就是,否则女儿死不瞑目。”

江远一时犹豫不决,当被一旁的迟忠,拍了拍肩膀,冲其点首示意,方才心中明白过来。对一个将死之人,怎可违了她最后的遗愿,便惟有含悲应允

却是胡彦庭,闻得如此荒唐之言,心中顿生百般滋味。自己的儿媳,理应埋于他们胡家的墓地才是,还从未听过甚么水葬。

但再一思量,莫非英子也像孤僧瞎、胡彦江、涂七娘那般,有些来历不成,不然怎会这般怪异的交代。遂不禁看了静安一眼,若果真如此,只怕她也非寻常之女,不知又会有何等因果宿命,已被注定。

这般想着,心中就一阵苦涩。本以为蒙祖宗阴德,寻来两个绝色的儿媳,岂知,不过是造化弄人,偏自己家中竟无福承受。

而英子见爹爹答应,这才眉头一展。之后,又对江虎子和俞清嫣,歉意道:“哥哥、嫂子,爹娘便交给你们了,此番情意,容来世报答。”

江虎子遂泪流不止,却是俞清嫣攥着她的手,泣声道:“能听你喊一声嫂子,我不知有多欢喜呢。且放心就是,便是没有这层关系,身为打小的姐妹,也定会善待二老。”

英子凝着其稍许,又看向俞可有和步艳霓,问道:“此生步俞之情,也算了我一个么?”

俞可有眼圈含泪,凝重点了下头。而步艳霓忙上前,拉着她呜咽道:“你打小于鹰嘴崖长大,早已是咱步俞双姓村的人了,又怎能没有不渝之情。”

英子嘴角微扬,而后瞧着,早已哭成泪人儿的柳桃、柳叶,及虎目泛红的迟水豪和迟水蛟,还有闷头伤感的刘金源,却是张了张嘴,已是言语不出。

如此,等缓了一会儿,又怔怔看着静安,良久方道:“实是羡慕你,他生良缘缔结,终不枉九世苦缠。”

静安登时心头一惊,这般虚幻之事,她如何知晓,难道也身陷前尘宿缘。再想得丛凤儿,二人皆对自谦痴心绝对,却因自己眷侣难成,便顿然悲痛。

竟是脱口而出道:“若来世果真有缘再聚,定许你们几分情意。”

谁知英子闻后,待片刻愣过,竟失声而笑,遂喘息急促、难以入气,如此,目光就已散了。再等闭眼许久不语,却又忽地睁开了。

且喊道:“自谦哥哥接我来了,自谦哥哥。”说完秀目一翻,便不再作声。再看,娇躯直挺、手脚冰凉,已是俏脸含笑而去。正是:

枉待女郎花月时,

徒自江畔逐凄影。

这般,正当屋内一片悲痛,诸人随之哭成一团,却是胡鑫竟起身怒道:“皆是自谦自谦的,为何一个早已死去之人,偏要恁的阴魂不散,俺们到底欠了你甚么?”

他人虽被此举吓了一跳,但已知自谦之事,又听了英子临终之言,故只当其心怀不甘、愤懑撒气。可迟水豪、柳桃、迟水蛟、刘金源、柳叶几个闻过,却皆被惊住,以致竟有些忘了,眼前英子的离世。

待缓过神来,便见迟水蛟上前揪住胡鑫喝道:“念在英子妹刚去了,你如此咒我自谦兄弟,俺不与你计较。若再敢胡言,休怪咱不讲情分。”

而胡鑫,也不顾身边的胡烨劝阻,仍叫嚷道:“这般护着一个死去之人,三当家的可真是好笑。我胡鑫就是言语了,你又能怎样?”

迟水蛟正欲恼怒,却看江虎子过来将其拉住,劝道:“英子刚走,你便别再闹,自谦确实因病早去了。”

迟水蛟懵道:“虎哥,莫不是英子妹一去,你伤心糊涂了么。咱自谦兄弟好好的在鹰嘴崖呢,怎如此说他。”

倒是迟水豪,心中一疼后,哪里不知江虎子同自谦的情意,岂能拿此瞎说,就问道:“虎哥,甚么时候的事?”

江虎子叹道:“去年中秋之后,眼下先顾着英子吧,等打发她走了,我再与你们详说。”

再看迟水蛟,遂也不顾场合,竟呜咽的像个孩子,反正哭谁不是哭。但迟水豪、柳桃、刘金源、柳叶,哪怕怎般悲痛,但也知道,还是顾着英子为先。

这般以来,对于女儿的离世,江远一家皆乱了心绪,一时就不知如何应对。到底是迟忠年长沉着,遂安排着,自己带迟水豪、迟水蛟、胡烨、俞可有、刘金源几人,去设灵堂、寻僧侣,并报丧等事。

而胡彦庭、李氏两口子,及还要照看儿子的俞清嫣,只陪着伤心过度的,江远和迟兰丫,至于江虎子、胡鑫,则须应付着一干丧事所需。又交代静安、步艳霓、柳桃、柳叶,赶快为英子擦身、绾发、换衣。

因段英杰在赤心会时,便同英子极熟,且还身为江远两口子的义女婿,少不得也被迟水豪派人告知,同已经产子的宋姬赶来吊唁。

却当得知自谦竟然病逝,夫妇俩难免又是一回悲伤。二人能走至一处,多亏有他相助,听得如此噩耗,那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便这般,待诸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下来,又将英子停灵三日,将丧事风光办毕,就由迟水豪、段英杰、俞可有、刘金源等人,擡着她的棺椁,在众人的哭送声中,于迟心湾附近海边登船而去。

再待来至赤心湾,母乳山外一风平浪静之处,再用绳索,将其下放到一艘小舟上。但见江虎子点燃火把,豹眼含泪,凝着英子的棺椁良久,这才忍痛掷于上面。

不时,突然狂风骤起,原本还风平浪静的海面,霎时惊涛骇浪,那小舟便立时陷入火海,随着潮起潮落、飘飘荡荡。等渐是烧尽,也被迟心湾水,将之滚滚淹没。

如此,逝者已逝,惟有亲友仍心陷悲痛,以待时日缓过。而对俗尘世间,不过人来人去,似沧海一粟,又能显眼多少,即使曾惊起些浪花,瞬而又恢复平静。

其间,江虎子少不得陪同俞清嫣,回鹰嘴崖的娘家,且以便喊上了,迟水豪、段英杰、迟水蛟、刘金源,并也告知了仇大少,一起前往祭奠自谦。

往日匆匆一别,岂料竟成永诀,那番悲痛,何须还去多言。无非再添了些许伤感,又赚了几把眼泪而已,可死了的终是去了,但活着的,任如何难舍,也仍得继续。

这般,却待英子过了‘七七’,江虎子本想让父母和胡鑫,把酒楼、客栈,交给刘金源、柳叶夫妇打理,再带着小朝霞,随自己回蓿威州去。

但江远、迟兰丫两口子,又哪里忍心,将自己刚刚过世的女儿,孤零零的留在赤心湾。故而,便是怎般相劝,说甚都不恳离开。

如此,就闹得江虎子心有挂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奈,胡鑫只得称,等新年时,定将岳父岳母和小朝霞,送往蓿威州住上一段时日,而自己也顺便故地重游。

江虎子无法,惟有答应,并又反复交代了一番,方才同俞清嫣带着孩子离开了。于是各有归处,迟心湾又如往常般安静下来。

胡鑫继续打理着,他的酒楼、客栈,而江远、迟兰丫的整颗心思,又皆在小朝霞身上,等日子这般一过,即便走出不悲痛,也硬要渐是放下。

且也不久,那赤心湾码头,林立的商铺中,竟再也不见了‘待归人’的牌匾,取而代之的乃是,‘待归影’三个血红色大字。正是:

忽骤峰上本瞎扯,

迟心湾畔源赤心。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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