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1 / 2）

老曹

六年级的孩子正出于一个尴尬的时期。

尤其男孩子发育得晚，六年级还是半大不大的孩子。

但在那一年，凌时就被迫提前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2000年的夏天。

凌时依稀记得那个夏天炎热异常，连蚊子都少了很多，往年处于梅雨季节的J市也一反常态，呈现出少雨高温天气。

电风扇没日没夜“吱嘎——吱嘎——”地转着，小凌时一边刷着棒冰一边看着《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沉浸在那个奇幻迷人的魔法世界里。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喊着什么，声音歇斯底里。

小凌时和奶奶一起趴在阳台上往下看，接下来的画面凌时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瞳孔里血色一片。

他回过头，满房间地找刚刚还在一边打电话的爸爸。

爸爸呢？

你去哪了？

不是说好等《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电影出来带我去电影院看的吗？

你从来都是信守诺言的人，怎么这次却爽约了？

救护车“呜呜呜”地开到了凌时童年时期住的小楼楼底，这里是第一批商品房。居民们都从小区各个平时紧闭的单元楼里涌出来看热闹。

小凌时站在救护车前，呆呆的，看着担架上垂着的那只手。

那是从小教自己写毛笔字的手啊，怎么现在沾上的不是墨汁，而是殷红的血？

张兰刚买菜回来，菜篮子里的蔬菜洒了一地，刚买的西瓜也碎裂在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红色的汁水顺着沟沟壑壑到处流淌。

似乎比刚刚那个画面还要让人触目惊心。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救护车走了，临走前还交代奶奶照顾好凌时，不要让凌时去医院。

但下一秒，血压高的奶奶也倒在了身旁，那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怎么这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奶奶进了医院，血压高没有大碍，却检查出了——胃癌。

她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但在这最需要陪伴与孝敬的晚年，小儿子出事了，女儿女婿放了些慰问品就走了，大儿子大儿媳却连人影都没有瞧见。

张兰料理完凌时爸爸的后事之后，只得承担起陪护的责任。凌时在放学后也要去医院待一会儿，换张兰回家烧饭做家务。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彻底击垮了这个没享过几年清福的老人。

原来奶奶在一两年前就出现了胃部灼痛的情况，有时半夜疼得睡不着只能靠止痛药来缓解。

但因为某些原因，她瞒了下来，直到这次晕倒住院。一查出来就是胃癌中晚期。

只是她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即使在张兰变卖家产给她做手术后，却依然没有□□几天。

那时候的小凌时就一直在想，死亡其实不艰难，一了百了，了无牵挂。

活下去才是最艰难的。

“凌时，我们走吧。”成迁的话让凌时从回忆中挣扎了出来。

“嗯，先去医院旁边买一束花。小花，病房号问到了吗？”

小花：“嗯，我家老头怕我捣乱不肯告诉我，还是我偷看他信息发现的。”

“行，那我们去吧。”

一行五人来到了J市唯一一座三级乙等医院——J市人民医院。

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让大家都微微皱起了眉。

等他们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的曹老师时，眉头都皱得更深了。

老曹精神尚可，只是穿着病号服，脸上也弥漫了一丝病气，她看到直挺挺站在她面前的五个学生，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余嫣哭丧着脸，收敛了一些情绪道：“曹老师，您请假了好几天，我们打听到您……您生病了，所以来看看您。”

老曹的心底有些触动，这些熊孩子们平时没给自己少惹事，现在这么一看，都还挺可爱的：“我没有大碍，对了，成迁啊，回去和你妈说一声，不用为我担心，她自己身体也不好，不要添不必要的焦虑了。”

“是，我会转告的，”成迁点头，“只是母亲很挂念您，她说会来探望您的。”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不用麻烦了。正好我在这班主任岗位上一待就是十几年，没怎么休息过，这次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躺几天。”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哭丧了个脸？不就是个癌症嘛，这胃癌治愈率很高，只要把病变的部分切除就可以了。”老曹故作轻松道。

只是众人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她这过分轻描淡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