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1 / 2）

失忆

十年后。

2015年春。

J市人民医院。

凌时从病床上醒转过来，慢慢睁开了眼，黑色的瞳孔却失了神似的，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他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宁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膨化！卧槽！你终于醒了！吓死老子了！”一个年轻男人扑到床边，一张黝黑的国字脸窜入凌时的眼前。

“小花？”凌时感觉全身有些酸痛，喉咙也有些沙哑。

“对对对，还好还好，没摔到脑子！嗯，也没摔到脸！比我还是差一点！”小花龇牙咧嘴地笑，“我老子告诉我你从楼上掉下来之后，我他妈/的吓得差点尿失禁！”

还是那么浮夸。

“幸好你憋住了，不然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替你把尿或者换尿袋！”凌时也贫道。

“滚吧你！老子有小鱼儿，兄弟之间恶不恶心啊你！”小花做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对了，叶萍萍怎么样了？”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她那颗受创的心呢？

“那个跳楼的女孩？暂时没事了，我老子说后面会安排心理医生跟进，不是说你们学校刚转来一个么？”

“哦。”凌时一想到那个心理医生，头就两个大。

“想啥呢？”小花刚想推一下凌时的脑袋，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了？”凌时感觉不太对劲。

“那个……那个……”吞吞吐吐的。

“有话快说！说完给我去买听可乐！老子渴死了，现在就想那一口！”凌时舔舔干涩的嘴唇。

“额，你还是先去看看那个谁吧！”小花嗫嚅着。

“谁啊？”凌时不解。

“你也摔到脑子了？”小花接到他老子电话的时候，还没从凌时坠楼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说啊！看谁！”凌时的心脏狂跳。

“成……大神呗！他也跟着你一起跳……掉下去了，不过他好像摔到了头，有点记不起事情了……”

凌时的心猛地一惊。

他从顶楼坠落的时候，的确看到了成迁的脸。

但他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成迁他也跟着自己掉下来了？

“什么叫记不起事情了？”凌时不解地追问道。

“哎呀，通俗点说，就是失忆了！医生说他掉到气垫上时磕碰到了头，脑子里有血块，可能压迫到了一些区域，所以对过去的事情有点糊糊涂涂的。反正啊，我去看过他了，他是不认识我的，但他认识他妈，不知道……不知道还认不认识你。哎，膨化，你慢点啊，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啊……”

凌时一路飞奔，但冲刺到成迁病房外时却站定不动了。

都说“近乡情更怯”，“近人”也是啊。

为何成迁会突然回国？

为何成迁会突然出现在科技楼的天台上？

为何成迁会和自己一起从天台跌落？

而自己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曾经的爱人面前？

总要面对的。

十年前，自己懦弱了，退缩了。

自己轻而易举地替对方做了“分手”这个决定。

现在，自己已经成年，很多事情经过努力，也已经有了可以转圜的余地。

是不是可以再义无反顾一次？

但是他们之间隔的是十年，是对对方一无所知的十年。

还能再回到过去吗？

“小……小时？”中年女人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诧在身后响起。

凌时转头，看到一个着天青色旗袍的女子拎着个保温饭盒静静站在那里。

“是我，阿姨，您好，好久不见。”十年未见，对方也只是眼角平添了些皱纹，脸上却显现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相比对方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都长这么大了，”林爱君一阵恍惚，“十年没见了，当年也是……”

“没事阿姨，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想，成迁也不愿再提起。”凌时打断了她的话。

“嗯，”林爱君低低应一声，“你是来看小迁的吧？他醒了，只是……算了，你进去看看吧。”

“好。我们一起进去吧。”凌时刚想推开病房的门。

“你先去吧，来，这是饭盒，你们好好叙叙旧，我就先不进去了。”不知怎的，林爱君心里五味杂陈，暂且也只有逃避才能安心。

“好。”

逃不了了。凌时接过饭盒，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并没有想象的安静，正在放着凌时歌单里的一首再熟悉不过的歌曲。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歌曲进行到这一句，凌时的脚步停滞了。

做好的心理建设也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