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顾长越适时开口道:“你怀疑向沂?”
郑峤默然拭了拭泪,道:“向弟为人我自是清楚,抓他入狱只是防止再出意外……刘弟走了,路弟也随之而去,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闻言,顾长越微微挑眉。
从他的神情语气来看,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失去了手足而悲伤过度的老者。
顾长越与贺兰尧对视一眼,贺兰尧默默将这话写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顾长越把想问的都问完了,告辞后与贺兰尧一起驾马离开官衙。
无需多言,马蹄嗒嗒行了半晌,十全酒馆的布招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十全酒馆是当地最有名的酒馆,无论有钱的主没钱的主,都爱喝这里的酒。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泉州四子当年都偏好这里的酒,随后一起在山林结拜,成了远近闻名的隐士。
“呦,二位客官要些什么?”二人一踏入酒馆,就有小二出来迎接。
顾长越但笑不语,贺兰尧亮了大理寺的腰牌,小二面色一紧,正要领他们去二楼,忽然一道醉熏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人,给小爷上最好的酒!”
二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和破破烂烂的衣服,步伐踉跄地跑进酒馆,冲着方才的小二大喊大叫。
那小二似是认得他,脸上登时露出嫌恶的表情,又怕他冲撞了二位贵人,赶忙甩着布巾驱赶道:“去去去,去别处发疯!让主子知道了非揍你不可!”
小二碍于贺兰尧他们在,还算客气没直接喊人来动手,谁知那书生还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吓到了他,一拍桌子大喊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别以为小爷付不起酒钱,快把最好的酒都拿出来!”
他这一闹,店内的客人们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些甚至还认得他,冲着他笑道:“呦,胡秀才手气不错啊,昨儿个是赢了多少?”
一听这话,二人便明白了此人只是个赌徒。
“泉州真是卧虎藏龙,秀才还通博戏。”顾长越笑道。
小二回道:“大人见笑,此人根本什么都不是,叫他秀才不过是揶揄。”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找打!”那胡秀才闻言,抄起桌上的筷筒就向小二砸来,被顾长越轻易制止。
哪知胡秀才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一下挣脱了顾长越,随手将一包银子拍在案上:“小爷是来喝酒的!快拿酒!”
贺兰尧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去后头唤店主,顾长越却忽然发出一声疑惑。
“怎么了?”
胡秀才脚步不稳一下倒去了一边,贺兰尧跟着顾长越来到桌边,拾起那一包银子。
“你瞧他穿得破烂,但这包银子的料子倒是上乘,瞧着倒像是官家的布。”顾长越心下有了计较,回头瞥了眼地上的胡秀才:“何许人士,家住何处?”
有看热闹的好事者帮胡秀才回了话:“他是本郡人,原本在城西有茅屋三座并一亩田,后来都被他赌光了,现在啊就剩他一个光杆咯。”
说罢,周围人皆是哄堂大笑,看样子对这个胡秀才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时店主从后厨赶了过来,顾长越将布包收起,表明来意后,随即便有衙役将店主和胡秀才带走。
对于郑峤的陈述,店主并未有丝毫否定,但顾长越却没有放他回去,而是命人先将他关押。
另一边,胡秀才在狱中酒醒后第一眼瞧见的是贺兰尧,迷糊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想要对人动手动脚,结果就是被人踹翻了个跟头。
顾长越命人把他绑了起来,将布包放在他眼前,问道:“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胡秀才晃了晃脑袋四下打量,见方才的美人还在,但周围的环境却从红鸾帐变成了阴暗的牢房,吓得他不住往后缩:“这……这我捡的,我我我没偷!”
贺兰尧默默在纸上记下他的话,同时只听得顾长越冷笑一声道:“捡?从衙门里捡?这话你猜我信不信。”
胡秀才浑身一颤,道:“真真真……真是我捡的,不是在衙门!在……在……刘夫子家中……”
闻言,贺兰尧擡眼看向他,试探道:“是你杀的人?”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胡秀才慌了,拼命挣着绳索。
顾长越一拍桌案:“从实招来!”
“那日……那日我输光了身上的银子,我就……就想着再去哪里弄些钱来,好再去赌一把,然后,然后我跑啊跑,就跑进了林子里,黑乎乎的一户人家也没有,只有……只有刘夫子家还,还亮着灯……”
胡秀才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想着刘夫子是个好人,我一定能拿到银子,就从后门走了进去,那时…….刘夫子正在屋里喝酒,喝醉了倒在地上睡着了,我就……我就没想惊扰他,就随手捡了银子……走了……”
“你见着刘夫子时,他可是跪姿向东南?”顾长越问道。
胡秀才回道:“不……不太清楚,好像是跪趴着的,哪个方向我不记得了……”
贺兰尧忽而想起一事,道:“下山的路,好似就在东南方。”
“这么说,刘伯纶遇害后并未立即咽气,而是故意摆出带有指向的姿势。”顾长越对上贺兰尧的目光:“那时向沂出了门,刘伯纶可是想对向沂表示什么?”
贺兰尧摇摇头,他也猜不准刘死前在想什么,只能说胡秀才与郑峤之间一定有人在说谎。
夜间凉风起,牢房内更是阴冷。
膝间开始隐隐作痛,贺兰尧眉头不觉皱起。
“又疼了?”顾长越担心道。
“有点。”贺兰尧擡手环上他的肩膀,下一秒身子就离了地面。
顾长越带人离开牢房回了驿馆,用热水暖过身子后,抱着人躺入被窝。
贺兰尧安静躺了一会儿,随即又换了个姿势,顾长越跟着调整。
待到半晌过后,屋内彻底安静下来,然而片刻后,贺兰尧原本闭上的眼重新又睁了开,双腿微微往一边挪了挪。
“泉州的雨落个不停,真想早点带你回天都。”顾长越并未睡着,伸手复上贺兰尧的膝,轻轻揉了起来。
“吃着药好多了。”贺兰尧往他怀里靠了靠,缓缓闭上了眼。
顾长越却心事重重,待到贺兰尧入睡后,悄悄离开屋子,独自一人去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