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身(1 / 2)
纵身
“闫队?”赵浩成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我去,他人呢?”
他在周围仔仔细细扫视了一圈,最后发现棚子里一把椅子空着,那上面原本搭着搜救队的制式外套,是怕有人冷才留给他们的,现在外套和人都不见了,他有种强烈的、糟糕的预感。
“你们怎么这时候还派人单独上山?支援呢?”搜救队员的对讲机响起来。
“独自上山?怎么可能,没有下过这个指令啊。”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
“不会是……快!快把人拦下,追回来!”领队带人调头就跑,然而闫山占得先机,身体素质又不比他们差,两相叠加,后面的人连个尾巴都没能抓住,眼睁睁看着因速度过快而上下翻飞的深蓝色外套的一角消失在林间。
“艹!”领队没忍住爆了粗口,问赵浩成:“他跟你们一起的?这么危险的情况,他去添什么乱,送死吗?”关键动作还这么快,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甩掉,普通人可办不到,说没练过他是不信的。
赵浩成嘴里苦,心里更苦,把闫山的话拉出来挡:“他是我们队长,山里失踪的,是他爱人。”
领队噎了一下,重重叹气:“真是……乱来,不要命了。我们稍微休整,检查下装备,立即返回,继续搜寻。”
关昭的情况比他们想的稍微好点,起码没死,但也没好太多,因为她能睁眼后,发现自己趴在块大石头上,而且还不能动了。
前胸后背除了疼还是疼,肚子里也疼,她细细感受了下,是胃疼。还好,要是别的什么内脏疼,那估计就真的离死不远。
因为身上太疼了,她都没多余心思害怕,理智反而占据上风——不想死在这里,就得想办法离开,至少也要努力呼救。
唐湃应该没事,这会肯定有搜救人员在找她。这座山面积不算非常大,只要保持清醒坚持住,获救只是时间问题。
关昭擡擡手,肩膀转动受限,她想反手摸摸背上包还在不在,居然也做不到。
坏了,她难道脊柱摔断了?可是头还能动,人也清醒,不应该啊。她一下子不知道是死掉可怕,还是后半辈子坐轮椅更可怕。
与此同时,闫山在摸索着登山,要是被搜救队员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要骂一句“不要命的疯子”。
找到关昭下山走的那条路不难,难的是怎么下去。这里土质疏松,不支持打钉固定绳索,搜救队员们想下去必然要绕路,这一绕就得迂回出老远。
而闫山站在滑坡后形成的截面边沿,看着坍塌后近乎垂直、毫无落脚之地的山体,脱了外套严严实实包住头,双手护在颈后交叉夹紧,深吸一口气,径直跳了下去!
失重感与下坠感永远能激起人基因里本能的恐惧,他纵使能毫不犹豫跳下来,仍然抑制不住地感到心慌。一路滚落摔打间,能做的仅有竭力蜷缩身体,尽量避免腹背直接碰撞,控制自己以身体侧面、手臂和腿缓冲。
硬物击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停止时,闫山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他才松开扣在脑后的手,一把扯下头上缠紧的外套,干呕了两下后,大口呼吸起来。
他屈腿撑起身体,由跪至立,身上没有哪块是不疼的。头上虽然没受伤,但免不了磕碰几下,也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痛感提醒着他,关昭现在可能正忍受着更大的痛苦。
她是胆子大,可格外怕疼,怎么受得了呢?
闫山拎着外套甩了甩沾上的泥巴,重新套在身上。
按照山体滑落的方向推断,结合从搜救队那边听来的信息,关昭很可能就在附近。这里是一片较平缓的空地,下方的树林将绝大部分土石拦截于此。
他徘徊着观察周围,心却一点点沉下去。私下都是乱石泥土,没有什么遮挡物,可半点关昭的影子都看不见。
他最怕关昭直接被埋在底下,那样的话……
闫山强迫自己不要在这时候分心,随手拾起根两指粗的树枝敲击地面,同时大声呼喊关昭的名字。
他走走停停,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
该死的雨又开始下了,“啪嗒啪嗒”敲着破损的皮肤,刺激得肌肉不规律地收紧,说不清是冷还是疼。
持续呼唤很容易让人大脑缺氧,闫山不得不在喉咙中灼烧感愈演愈烈时稍作喘息。
“昭昭……”闫山所谓的暂时休息,就只是放低了些许音量,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已经离落地点很远了。
关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先是觉得肯定听错了,因为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闫山。
贼老天,都说人死前会回想自己最在乎的记忆,现在都开始听到闫山的声音了,莫非自己真要死了?关昭很想破口大骂,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英年早逝这一项。
而且,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在意闫山?死到临头还在想他?
算了,她决定原谅自己,也原谅闫山。他逃跑一次,她逃避一次,大家扯平。她人都死了,闫山总不好怪一个死人吧。
闫山要是知道她死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应该会伤心,那过几年会忘记她呢?十年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