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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6号？
这种称呼可真是熟悉又叫人不舒服……就像是对实验体的编号。
米珈偏了偏头，心底震动，电光火石间像是抓住了些什么线索，在她身旁的银发少年也是眼神微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而塔的声音还在继续。
“非常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机械的电子音说着抱歉的话，却有一股公事公办的感觉，“年迈个体与年轻个体区别实在变化太大，我在扫描逆推了你的骨骼发展并分析了能量属性后才辨认出你的身份。作为集团‘永生’研究项目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完美融合注入的地灵能量因子，102年的时间，你却比预期衰老得更快。”
“我想我需要记录变量——请问你是否存在某些行为导致能量因子永久性流失？”
整个科研中心基地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米珈看了看露出惊讶表情又若有所思的余政，又看了看瞳孔几乎缩成针孔的琼，噗嗤笑出了声。
少女的笑声一刻间打破了平静。
琼猛然回神，只觉身体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但死死抓着拐杖，盯住正在浮现字符的屏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听懂了哦。”
米珈欢快地举手，看向琼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主教大人，你好像是个实验体呢，你那种不老不死的力量不是什么神灵给你的，而是这个一级实验项目给予你的——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实验体，嘶——”
卷发少女在一旁摇头晃脑，继续阴阳怪气。
“不是说你是神灵使者吗，你是怎么给自己安上这种身份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好奇怪哦。”
“闭嘴！”
琼怒吼出声，“这里轮不到你讲话！”
“我可是好心在给你解释呢，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米珈很无辜地歪了一下头，看向一旁的修九，“九九，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银发少年垂下眼，轻笑一声。
“你当然没有说错，只是有些人不敢承认罢了——神使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别的培育的实验体呢？”少年的声音淬了寒冰，动作温和地摸了摸在给自己出气的米珈脑袋，然后看向墙壁上的屏幕。
“作为执行系统，塔，你应该可以出示一些证据证明这位培育体5276号的身份吧？”
“哦，好的。”
塔似乎还不太能消化面前的场面，不过很明显它的问询对象不想配合自己，它的确需要做点什么。
“培育体5276号，这是你的基因组成和培育舱生长数据以及影像记录。”
投影中立刻多出来一份档案和照片。照片非常清晰，那个在培育舱中紧闭双眼面容稚嫩的女子正是年轻的琼，而在舱体上的标签数字——5276，档案亦是清晰明了地按照日期记录了生长反应。
铁证如山。
“这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神明降临，整个世界在他手下和面团一样随意变化，并且——是祂亲手赋予了我力量，我应该死了，是祂将我从死亡拉出，赐予了我这份能力！忘却前尘，成为祂的使者，与祂同在，不老不灭……”
琼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一份又一份的记录和照片，让她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真切了。
“资料显示在注入地灵能量因子后，你的大脑非常活跃。”
塔用荧光标注出了资料生产记录上的某一行数据，尽职尽任给出解释，“荣纪元2940年12月6日为捕获行动时间，而你开启培育并注入地灵能量因子的时间是荣纪元2940年12月22日，真正苏醒与离开的时间为2944年12月10日——你所描述的画面为捕获行动中地灵的反抗行为，最大的可能是注入能量因子后，你在融合的过程中获取了一部分地球之灵的记忆残留，而你的其他认知信息是也是由培养舱进行的记忆注入。”
“真实的记录为你在2944年12月10日成功苏醒，成为地下城中唯一存活的人类个体，并向我表达了离开的意愿，我通过空间传送装置将你送离了这里。”
琼捂住头似乎陷入了记忆的割裂中，彻底跌落在地。而米珈立刻捕捉到了空间传送这几个关键字，她和修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离开。
但是不等米珈开口，另外一道老迈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抱歉，可以让我也加入发言吗？”
被遗忘许久的余政在一旁幽幽开口，他的双眼全盲看不到房间中投影的各种资料与记录，“塔，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传言，这片沙漠中埋藏着一切真理和起源——大灾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听着此前对话透露出的信息，余政已经大概还原出了事情的样貌。
灾难总是从人性的欲望开始。
一个疯狂的集团为了得到超凡力量导致了灾变。他们挑起世界大战，走到科技世界的末日，逼出了地球之灵并且试图捕获，在这个过程中愤怒的地球之灵降下了灾变。最终——疯狂寻求超凡的集团捕获了星球意识也迎来了死亡，最后只有AI按照程序将星球之灵的能量因子注入培养舱中的基因胚胎，不断培育实验体，其中就包括了琼。
“让世界变得如此可怕的灾变，果然是人祸吗？那么灾变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神灵的怒火？”
“你的说法有80％的正确。”
塔慢吞吞地回应，“地球之灵作为星球意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神灵，但它终究是为了守护这一颗星球，所能影响的范围也只是这一颗星球——假如你问的是，灾变怎么让荣纪元使用的能源消失、基本物理规则发生变化、科技造物成为废铁、新土开裂、生命进化，甚至环绕天体都发生了变化……”
“荣纪元2040年12月6日至12月13日中地下城的天文观测仪，捕捉到了一些有趣的波动。”
余政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我想大概可以这样总结，这颗星球进行了位面迁移。”
塔态度平淡地讲道，“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宇宙中了，位面迁移导致宇宙法则彻底改变，旧规则世界随之颠覆。这是地球之灵作为星球守护者的选择，并且它将自身的七成能量赋予了这个星球的大地、海洋以及所有生命，也正是因为如此巨大的能量消耗，约束器才能够捕获它的遗骸——也许对人类来说这个过程是大灾变，但对这颗星球来说。”
“这是一场晋升。”
虫鱼鸟兽都拥有了智慧和力量，而人类失去霸主地位，上千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只因为人类的贪婪。
米珈也在一旁认真听着，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但不是很多——她出生于灾变后的时代，但并不认为以人类为霸主的世界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她很多时候更喜欢和动物们在一起。
余政似乎还在消化这些内容，米珈却是注意到了塔所使用的一个新字眼。
“遗骸？”
米珈出声有些疑惑，“所以，星球之灵是有形体的吗？”
“是的哦。”塔语气活泼，在米珈面前浮现了一个蓝色的笑脸，“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带你去见的哟。”
米珈眨了眨眼，“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点热情呢？”
好像另有所图的样子。
“资料库说人类幼崽喜欢亲昵的语气，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说话吗？”塔反问道。
人类……幼崽？
米珈瞬间炸毛了，“我已经18岁了！成年了，我早就不是幼崽了！”
“请不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塔非常迅速地道歉，米珈气呼呼地不想理它。见米珈居然和一个人工智能斗气，修九有些想笑，但还是拍了拍米珈以示安慰，随后目光转向了面前的蓝色笑脸。
“你邀请我们去见那所谓的地球之灵遗骸，有什么目的吗？”
修九目光冷静，他很清楚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热情和帮助，而眼前这个人工智能对他和米珈的态度和对待余政和琼相比，区别非常明显。
“你在警惕我吗？”
塔突然问了修九一句，“请不要担心，我的底层逻辑决定了我不可以伤害人类，我想余政先生应该对我的存在有所了解。”
又一次突然被点名，余政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笑了笑。
“根据我的了解，人工智能的底层代码中的确写入了不可以伤害人类的条款，不过塔的确有些过于智能了。”
余政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修九可以感知到那跟随着蓝色光点覆盖分布在整个房间中的细微能量波动，眼睫微微垂了垂。
这是一个奇怪的生命体，而且和他与琼的能量波动有些相似。
是因为同源吗？同源的源头也显而易见。
蓝色的能量条在屏幕上划过一些混乱的数据流，空气不知为何又突然安静了下来，米珈感觉到了一种微妙又茫然的对峙，而在这时一道阴暗嘶哑的老妪声音响起，打破了平静。
“我要去见祂。”
琼缓缓地从地上站起，在同一个房间中，所有的对话她都一直在听，此时好像又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对着塔重复道，“带我去见祂吧，我要觐见神明。”
“怎么，你还沉浸在你的神明幻梦中吗？”
修九毫不客气地出声，声音平静冷淡，“这里没有神明，你的虔诚用错对象了，创造并给予你力量的是那些集团研究员，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不应该感谢他们吗？”
——这话可是琼曾经原原本本对他讲的话。
老妪浑浊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银发少年身上，“我的神灵从始至终只有一位，这里的人类关押、杀死、侮辱神灵，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渎神者！”
“那么，你不应该就是那个最大的亵渎产物吗？神使大人？”
修九轻飘飘地笑了声，掌心却微微攥紧。
琼身体颤了颤，不再理会修九的话，继续朝着塔重复自己的要求，“请带我去见祂。”
“……好的。”
塔的反应好像慢了半拍，但就在下一瞬间，科研中心基地中响起了阵阵门开的声音，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通道，所有检验的关卡直接打开，长长的过道一览无余，直直通向一片亮如白昼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