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三十八(2 / 2)
她想起一事,又拿出一份证据,说道:“马奎曾吃空饷,我查出一部人,苏三给他送女人,也是因为苏家想送家族子弟入军。”
云浅看了一眼证据,随手搁下,“绝不止这些,我要马奎全部吐出来。”
秦小皇后查不出来,她一定要查出来,光明正大的让这些人付出惨痛代价。
顾黄盈听到这么一句话后顿时愁得不行,捂着眼睛继续说道:“她们中有一个女孩第一个被送出谷,是族长的女儿,送出去的时候才六岁。那些禽兽欺骗族长,说只要一个女孩就罢休,族长献出她的女儿,不想半年后,他们卷土重来,毁了温谷。”
眼前迷雾叠起,因这句话后又迅速散开。她猛地抓住关键点,“你的意思是族长的女儿不知温谷被灭了?”
话题有些歪了,顾黄盈被问得一懵,张口说道:“好像是这么个事,这个女孩也是可怜,六岁就被当作血罐子。”
六岁、血罐子……云浅心口猛地一震,下意识扶住了桌案边角,险些倒了下去。
“云相、云相,您这是怎么了。”顾黄盈伸手去扶,刚碰到云相身子就发觉她浑身颤得厉害,“您是中暑了吗?”
云浅摇首,努力站直了身子,挺直脊背,脑子有些晕。
六岁的孩子被献了出去,死大过于生,父母如何忍心呢,她又如何生活。
“我在想、六岁的孩子被当做血罐子……”她说不下去了,唇角泛起嘲讽,“顾黄盈,倘若这个孩子活成了、活成了高位者,甚至母仪天下,她会不会报复这些灭门之人。”
顾黄盈莫名想起皇后,可皇后娘娘都三十多岁了,也不是那个孩子。
“可能会吧,我肯定是会的,千余人的山谷就这么被灭了,女子轮为血罐子,男子呢,他们会不会用男子的血得长生呢。”顾黄盈莫名伤感,是人都无法忍受这种血仇。
整个家族一千余人,本就避世,从未惹过旁人,泼天的灾难不该给她们。
她叹气,却察觉到云相面上的失落,下意识就问道:“云相,您出自京城,也不是温谷中人,怎地如此伤心呢。”
“感伤罢了。”云浅打起精神,面露微笑,可那抹笑容沧桑至极,如同沙漠中的行者,看到了海市蜃楼,明知是假的,却不得不沉浸其中,以此来回忆往日的美好。
她喃喃了一句,“若是我,我也会食其肉饮其血,恨得不能自己。这等时候莫要说什么律法严酷,也不要说什么天理,报仇才是关键的。”
当律法失去作用后,唯有自己的刀才是报仇的工具。
她无声笑了,惨笑不已。
顾黄盈深受其感,忽而道一句:“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盼望着有朝一日回到温谷,见到爹娘呢。”
云浅恍然被雷霆一击,眼睫剧颤,而顾黄盈只一笑:“您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说说罢了,指不定那个孩子早就被取干了血死了。我问过,有些人被活活取血后猝死了。”
“云相,此事若发生在南朝,我必将凶手们捉回刑部,可惜了。”顾黄盈叹息,南朝北疆已是两个国家了。
她只能将这些女子救出来。
“云相,那名女子对外已死了,梅大人悄悄送出京城,隐姓埋名。可宫里那位如何,听她们说,那名女子也是族长的女儿,今年约莫有二十五六岁。”
云浅看着满桌子案卷,内心烦躁,“那为何第一回献孩子这么不献她呢。”
若是如此,秦湘至少还可以在母亲身边多待半年,且及笄的女孩比六岁的孩子懂事多了。
顾黄盈犯难了,“云相,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许年长些懂事了,会拒绝。”
云浅不再言语,而是将案卷反复看了两遍,“你继续查,我入宫一趟。”
去见一见那位姐姐。
只她突然入宫,太后不见她,反令她回府好好歇着。
白走一趟,天色都已经黑了,她一人走在深墙瓦砾之下,望着无尽的地砖,心在这一刻沉浸,也骤然冷静下来。
走了数步,眼前豁然多了一人,面蒙白纱,可对上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她豁然知晓自己碰对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温孤姑娘?”
白纱女子眼里闪过震惊之色。
云浅将这份震惊尽收眼底,她不甘心地问:“当年为何是阿湘被献出去。”
“你是谁?”温孤妩睁大了眼睛,浑身一颤,偏偏对上她平静的眼眸后,自己的恐惧与震惊成了笑话。
“先回答我的问题。”云浅咄咄逼人。
温孤妩无奈,“我那时已嫁人,怀有孩儿。母亲身为族长,膝下只有湘儿,不得不送出去。若她为一己私欲,送了旁人家女儿出去,会引起他们不满,到时局面更无法控制。”
“可她才六岁。”云浅狠狠压制自己的声音,一月多的相处,她知晓秦湘心底的善良,不爱争,不爱抢,
人善被人欺。
不争不抢不怨,更容易让人欺负。
温孤妩抓住她的手,激动道:“你知晓温孤湘儿的去处吗?见过她吗?”
云浅拂开她的手,眉心微蹙,“你的母亲呢。”
“自尽了。”温孤妩眼中闪过泪水,微微一笑,伸手解开面纱,露出原本的面容。
相似的容貌,让云浅瞬息想起前世里身穿凤袍的秦小皇后。眼前的秦湘与温孤妩不过一双眉眼相似,待张开后,两人似了六七分。
但温孤妩的相貌,依旧不如其妹。
须臾后,她转身走了。
温孤妩不肯放过,快走几步去追云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这里是宫廷,你若失态,便会成为旁人的把柄。”云浅留下一句,匆匆走了。
温孤妩呆愣在原地,莫说是去追,连哭都不敢哭,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她迅速压制自己的泪水,戴上面纱,装作若无其事般挪步,可袖口中的双手早就捏在了一起。
日落西山,望澜阁内飘出一股药香,药味浮云而上,飘散于虚空中。
秦湘托腮执蒲扇轻曳,懒散地打了哈欠,阿鬼在一侧给她扇风,“姑爷何不去睡会儿。”
“我看着药呢,晚上吃什么。”秦湘问了一嘴,有些饿了,口腹之欲,让她盖过了瞌睡。
阿鬼神秘地问她:“您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就是饿了。”秦湘摸摸自己的肚子,改口说道:“我想吃饺子。”
阿姐包的饺子,让人惦记上了。但她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做。
阿鬼咦了一声,说道:“饺子太久了,明日做,我给您拿些点心垫一垫。”
话音落地,云浅提着一盒点心回来了。
她将点心递给了阿鬼,自己转身进屋去了,不置一言。
秦湘看向她的背影,敏感地察觉她的后背颓然,不复往日挺立。她疑惑道:“云相累了吗?”
“奔波半日,当是累了,您先吃点心。”阿鬼没多想,云相惯来如此,回来时多是一副晦深莫测的神色。
点心打开,是一盒八宝点心,每样点心各一块,花样不同,颜色各异。
秦湘撚起一块红色的放入口中,淡淡的花香与牛乳融为一体,入口就化了。
“好吃,比我买的好吃多了。”
阿鬼笑说:“云相亲自去买,自然是好的,你喜欢就多吃些,云相该要休息会儿,晚膳约莫晚些用。”
闻言,秦湘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余光瞥向紧闭的屋门。
一盒子点心很快就吃完了,她看向药炉里嘟嘟的热气,轻轻嗅了嗅,药味有些苦涩。
她站起身,轻轻敲门,“阿姐,我能进来吗?”
门后一片寂静。
秦湘不敢再敲了,回到药炉前继续守着。
随着时间消逝,夜色来临,药已熬好。秦湘再度去敲门,“阿姐、阿姐。”
半晌没有应答。
秦湘盯着屋门看了半晌,转头看向阿鬼,“阿姐今日好像不高兴。”
不是累了,是不高兴。秦湘后知后觉,嘴里残留点心的甜味,她鼓起勇气欲再敲,阿鬼朝她摇首。
秦湘只好收手,悄悄来到窗前。
夏日闷热,门窗都是开着的,但云浅进去后就关了门,窗户还是开着的。
秦湘思索一番后,撸起袖口开始爬窗,阿鬼吓得心口一跳,婢女们忙要去劝阻,阿鬼却制止她们。
“你们见云相何时这么喜欢过一人。”
婢女们站在边上观望,看着小姑爷矫健的爬了进去,她们对视一眼,悄悄笑了。
下一息,咚的一声,似乎是花盆碎了。
接着是云浅的声音,“你怎么那么笨呢。”
阿鬼得意地看着小婢女们,“瞧,云相心疼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婢女们鱼贯而出廊下。
屋内的秦湘抱着脚,“谁在这里放盆花呀。”
“它日日就在这里。”云浅也是无奈,扶起地上瘫坐的人,“想进就推门进来,犯得着爬窗户吗?”
秦湘被训得耷拉着脑袋,哎呦一声后,滚上了床。云浅脱了她的靴,瞧见完好的脚踝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当事人笑着钻进被子里,“药都熬好了,你还不吃晚饭。”
云浅在榻前干站着,不由扶额,告诉自己:少年天性。
不值得生气。
“那你出来,我们去吃晚饭。”
云浅:阿湘,记得熬药,等我回家啊。
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