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四十(2 / 2)
可惜,面容被毁了,梅锦衣放下笔后,点燃了火盆,看着火焰,她又看了一眼美人图,心中不舍。
一眼过后,她将美人图丢入火盆里,美人笑靥付之一炬。
须臾后,下属来报,“大人,马奎流放时间定下来了,三日后。”
“知晓了。”梅锦衣背着光,神色影于暗中,慢慢地,直起脊背,回身迎向窗外的光。
阳光刺眼,让人睁不开眼睛,但她努力睁开眼睛,哪怕不舒服也要迎着阳光。
光芒刺眼,迎难而上。
下属退了下去,梅锦衣提笔,脑海里再度浮现凤冠下女子的一颦一笑,忍不住再度落笔。
苏三伏法。
马奎流放。
中书令很难回朝。
程司呢?
梅锦衣的笔再度顿住,这回她快速丢了笔,墨水溅脏了书案,但画卷是干净的。
她蓦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可想起自己未完的画卷,心中渐起挣扎。
舍与不舍,她还是决定将未完的画卷丢到了火盆里,再度付之一炬,她这才慢慢地朝外走去。
程司是谁?
漕司内的漕运使,从三品。
梅锦衣朝前走了两步,下属又来了,“大人,又有人来告,说是有人在河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被鱼虾咬得不成样子,难以分辨是谁。”
“去看看。”梅锦衣镇定从容,“身上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什。”
“有,一块漕运司的令牌。”
梅锦衣顿下脚步,“尸体在何处?”
“送过来了,小的让人去了漕运司,请漕运司来认人。”
“办得不错,甚好。”梅锦衣应声,言罢,匆匆朝前堂而去。
消息传至官衙处,云浅愣了许久。
漕运使程司死了。
全身上下找不到致命伤口,似是溺亡,浑身上下都是鱼虾咬痕迹,面目全非,上下无一块好肉。
这等手法,确实与秦小皇后所为相似。
黄昏时分,京兆尹拿着仵作笔录匆匆来见丞相,摊开笔录,她简单说了一遍。
“当是喝醉后跌入河内,腹内都是积水淤泥,全身都被咬烂了,下身亦是。”梅锦衣说及最后,耳朵都哄了。
云浅没空看她羞涩之色,当即查看笔录,一处都不肯放过。
马奎与中书令是她凭本事拉下马的,且二人好端端活着。
但第一先交出人的程司为何就死了呢。
“云相,他与苏三一般,都曾拥有过温孤氏女子,我猜测,当与温孤氏有关。救出来的三名女子都未曾参与,只怕背后还会有人。”梅锦衣语重心长,“下官担心还会有其他人惨遭不测。”
闻言,云浅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起秦湘……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无声。
“云相,您脸色不好?”梅锦衣关切地看着云浅。
“没有,我在想两人都是身居高位,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云浅察觉自己的心思乱了,还是因为秦湘。
她思索道:“京城内可还有温孤氏女子,不可惊动太后。”
若太后知晓她们私下里的动作,必然震怒,到时半途而废。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程司死了,漕运何等重要。”梅锦衣痛心疾首。
云浅也是愁眉,“我去问太后,找人先顶上,你查一查始末,程司这些年来收受贿赂,也非干净的人,亦可可能是有人送钱不成,生了杀心。”
拿钱不办事,也有可能招来杀祸。
“云相也认为程司的死不简单?”梅锦衣突然反问。
云浅惊愕,梅锦衣提醒:“仵作并未找到致命伤口,极有可能是醉酒掉进河里。”
然而云浅笑了,“梅大人,你不是糊涂办案的人。”
“是吗?”梅锦衣也笑了,可她的眼中却是一片苍凉,她说:“可哪里就有那么干净的人,云相,你的心干净吗?”
云浅蓦地回神,不觉对上梅锦衣的眼神,而梅锦衣顷刻间换了一副面容,轻轻一笑,“云相,你害怕了。”
触及她的笑容,云浅心中一片凄凉。
“云相,我来的时候在想一个问题,若是温孤氏所为,该不该罚。”梅锦衣疑惑询问,“下官读律法至今,还不曾知晓若北疆温孤氏杀人,该怎么罚。她们状告无门,铤而走险复仇,被擒拿定罪斩首,那么她问我为何不以灭谷杀人罪来定苏三的罪,下官该如何回答?”
“再问,奴者多种,犯罪或卑贱。可温孤氏一族居于北疆温谷,是良民,祖上未曾犯罪被罚。此案,如何定。”
“下官翻遍律法,难以解惑。云相博学,熟读律法,您说呢。”
云浅默然,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她。北疆人来南朝告状,无人理会无人接受。
梅锦衣又说:“下官曾想请鸿胪寺与北疆商讨此案,可太后会应准吗?听闻太后近日容光焕发,只怕会将告状之人打死。回头来想,你我的伯乐,站在你我的对面,云相,您该怎么做呢。”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少。这个伯乐将她二人一手捧上尊位,她们若继续下去,便是恩将仇报。
云浅照旧沉默。
没有太后,便今日十二位女官,亦没有她云浅今日的地位。
她摇首,自讽一句:“恩将仇报的人那么多,为何会缺少我二人呢。”
梅锦衣浑身一颤。
西边晚霞逶迤天际,如同冬日火盆里的焰火。
出了官衙,便见到马车旁穿着宝蓝色衣袍的少年人,青春明媚。
云浅漫步走了过去,梅锦衣紧随其后,秦湘先与云相笑了笑,而后同梅大人行礼。
梅锦衣颔首,目光淡淡,随后翻身上马,利落地坐在马背上,姿态昂然,看得秦湘心生羡慕。
“你们骑马动作都这么好看吗”
“宫廷仪态都是最好的,做的不好便要下苦心去学的。”云浅拉着秦湘回身上马车。
秦湘忍不住回头看向梅锦衣的背影,扬鞭前行,衣袂猎猎,好不威风。
下一息,眼睛被蒙住,“秦太医,你当着你妻子的面去看其他女人,想要回家跪算盘吗?”
车门关上,云浅不满地将人按在车位上。
车夫还没上马车,突然感觉车颤了颤,他疑惑地围着马车绕了一圈。
又颤动了一下。
他擡首看着车帘,好似明白过来。
等了半晌,等车不晃动了,他才故意弄大声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出发喽。
车内的秦湘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掌心覆盖住锁骨上的咬痕,双颊又红又烫。
罪魁祸首正襟危坐,衣裳一丝不乱。
“怎么过来接我了。”
“我们去白楼吃饭。”
“原来是想错凰了。”
“才不是,我想你了。”秦湘嘀咕一句,刚整理好衣袍,腰间被人圈住,将她拉了过去。
“想见可以,毕竟拜倒在错凰裙摆下的人多如牛毛。”云浅语气调侃,贴上秦湘车帘,舌尖探过脸上肌肤,语气染了媚:“你熬药了吗?”
秦湘被撩得双腿发软,恼恨自己没定力,忙捂住自己的侧脸,“不熬了,我做了药丸了,府医可佩服我了,让我你去药铺售卖。”
云浅抵着她的肩膀,鼻尖触碰柔软的肌肤,闻言后笑得险些直不起腰肢,可以想象出府医生无可恋的姿态。
谁家好姑娘自己做‘大补’的药丸啊。
秦湘不以为然,钝钝地没有明白笑意,反而炫耀道:“一颗就够了,你要吃两颗。”
云浅立即笑不出声了,神情憋屈,“好好说话,我怎么就要两颗了。”
“一碗汤两颗药,你喝了半碗,都无甚药效,吃一颗也是,不如吃两颗。”秦湘认真极了,梨涡微显。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云相如同吃了苍蝇般,冷冷睨她一眼,“你吃三颗吧,直接躺下。”
秦湘瞪大了眼睛,“吃多了就躺下吗?”
“被下.药的人都是躺下的。”云浅振振有词。
可说完又后悔了,自己在胡乱说什么,带坏孩子呢。
她想改口,秦湘露出惊讶的神色,口中叹道:“原来如此,阿姐懂得真多。”
云浅:“……”坏事了。
秦湘:你吃三颗吧,两颗都没有用了。
云浅:你一颗都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