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十二)(1 / 2)
追妻(十二)
云浅握得很紧,皇后又在一旁看着,秦湘挣扎不开,红着脸默认了。
皇后好整以暇地凝着两人,目光平和,世间的道理是说不通的,云相有许多选择,偏偏选择了出身贫寒的小娘子。
论家世、论地位,小娘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纵观全面,小娘子的优势也只有这么一点:美貌。
英雄难过美人关,同样,美人亦是。
她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会惺惺相惜,云相舍不得也在情理中。只可惜江山不宁,待北伐结束后,我为你们赐婚。”
秦湘震惊,浑身一颤,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跟着一颤,冷意透入心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层恐惧。
云浅淡然处之,回应皇后:“娘娘赞成北伐,让臣很意外。”
皇后一噎,云浅竟没有感激,她搁在心里想了想,许是云浅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她便看向秦湘:“县主也不想吗?”
“皇后殿下……”
“殿下,我们的事感激您促成,北伐如何,难以定论。现在说来,言之尚早。倒是陛下,日日如此,您该去劝谏。”云浅打断秦湘的话,轻飘飘的将话拨了回去。
听她再度拒绝,皇后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了,便道:“我也是好心罢了,至于陛下,我已多日不见他了,现在连太子的功课都不愿意过问。”
皇帝对太子,只有猜疑,没有盼望。望子成龙在皇帝处,都是不存在的。
若不是皇帝猜疑,皇后也不会讨好云浅。
云浅拒绝得干脆,连弯儿都不带拐的。
让皇后下不来台面。
秦湘摸摸观察皇后,皇后有怒却在压着,是畏惧云浅。
由此可见,云浅权势已让皇后不得不低头了。
她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言不发。
这时,各府的夫人小娘子来了,陆续进来给皇后见礼。云浅在这时离开,秦湘跟着起身。
她不走,殿内压抑得厉害,出来透透气。
庭院、廊下摆了不少梅花,香气淡淡,走来绕去,沾染满身梅花香。
秦湘擡头看了看天空,神情黯了下去,在这里,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云浅已走了,秦湘也寻不见熟悉的面孔,寻了暖和的殿宇坐下。
殿内也坐了不少小娘子,三三两两交谈,她轻叹了口气,宫娥奉来热茶,她没敢喝,端在手中暖着冰冷的手。
不少人朝秦湘处观望,却无人敢靠近。
直到襄平在宫娥的指引下走来,跨过门槛,寂静无声的殿宇顷刻间热闹起来。
襄平性子活泼,又在京城内长大,自小与这些人打交道。
众人行礼,襄平走到秦湘处,两人贴着坐下,襄平先说:“皇后没请我,我自己来的。我知晓她想拉拢你讨好云相。”
秦湘心绪一敛,本散下去的紧张再度被勾起,脸色白了白,悄悄说道:“她说等北伐结束后,给我们赐婚。”
襄平撇嘴,肆意嘲讽:“她什么都做不得主呢,太后临朝时,掌宫外宫内之权,她不过是挂名的皇后殿下。如今太后病了,她才掌了阖宫之权。她想让太子拜云相为太子少傅,云相压根不理会。这回若不是她领头缩减用度支撑北伐,云相也不会想起皇后与东宫。”
一番话显出不满,秦湘也没有意外,皇后又不是铜钱银子,怎么会有那么人喜欢呢。
陛下与晋王不对付,襄平自然不会对皇后有好感。
襄平又说:“你肯定以为我是因父王对不喜欢皇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皇后母家打你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脸皮比城墙还厚。”
秦湘心头了然,“你怎么过来了。”
“我身子好了,在家无趣。想看看皇后又在作什么妖。”襄平兴趣满满,“太子十二岁了,该定亲了,若娶了太子妃,有了指望,可就不一样了。”
顷刻间,许多消息往秦湘脑袋里塞去。
“云相虽说姓云,可早就出了云氏一族。这些年来云氏后悔当年对云相的所为,你怕是不知,当年云相父亲死了,母亲出嫁,族里见她是女子,就将她父亲的家产都带走了,将她赶了出去。”
“京城若无慈幼所,她只怕早就死了。云氏一族后来夹着尾巴做人,就怕犯在云相手中。”
秦湘疑惑:“舅家叔父家都不接济吗?”
“她母亲都嫁人了,舅家不认她。至于叔父家,她父亲死了,便是叔父抢夺她的家产。”襄平淡淡地说道,“所以云相一人,拉拢她的人失去了联姻这个最普通又最有效的作用。云相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她的母亲程氏时常上门打秋风,也不见是个好人。当年丢弃,如何又来让女儿孝顺,云相又不傻,怎么会再待见她。”
秦湘张了张嘴,心中泛起苦涩,襄平见她欲言又止,好笑道:“你心疼她了?”
秦湘没说话。
襄平以帕子掩盖自己的脸颊,凑到秦湘耳畔说话:“不必心疼,她如今好着呢,没有那番际遇,也没有如今人人敬畏的云相了。书中言道天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曾经的磨难也是对她的磨练啊。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未必位列三公。”
“嗯。”秦湘好歹回应了一声,稍稍叹气,“其实源头是她的母亲。若不嫁人,也不会有后面的苦难。”
云浅吃的苦头太多了,这才养成如今冷淡的性子。
“未必。”襄平说道:“如今的旬家就是她的叔母牵的线,两家至今还有来往呢,你说,恶心吗?”
秦湘心跳了挑,道:“怎么会这样呢。”
“简单的道理,程氏嫁人了,家产都都会给云相啊。云相又是女孩子,那时女孩子是不能继承家产的,只能还给族里。程氏若在,族里怜悯孤儿寡母,暂时不会动她们的家产。程氏耐不得寂寞啊,不等自己亡夫尸骨冷了就嫁人。”襄平压低了声音嘲讽。
说的最简单,若云相是个男孩子,族里不会让程氏嫁人,更不会贪她们的家产。
秦湘好奇:“后来云相拜相后,云氏如何了?”
“云氏颤颤惊惊多年,尤其是云相的叔父,至今不敢出门呢,生怕自己出门被撞死。岂知云相压根不理会他们,别说是报仇,连一眼都不看。但是你该知晓,云相自己不动手,多的是人动手。秦尚仪、陆统领、顾侍郎她们哪一个是忍气的主,稍微示意,云氏一族便会折损根苗,痛不欲生。”襄平也笑了一声,畅快道:“云氏一族迁出京城了,她的叔父前两年听闻下雪摔断了腿,路都走不得,儿子读书读不进去,肆意挥霍,家产早就没了。”
“云相从未动手,入朝那些年,她那个叔父就开始不安了,整日不宁,听说白日做梦都梦到云相杀他一家。你想想,不杀他,光是他们自己吓自己,足够他们害怕的。”
两人越说越起劲,寻了偏僻的角落里继续说。
襄平游走于京城上层圈内,听到的话也多,她本就是有心计,那些年对云相格外关注,想为晋王拉拢,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浅刚入朝那些年,云氏放出话诋毁她,女子为官,抛头露面,行为不正。
一人与一家族相比,谁强谁弱,显而易见。
好在云浅并未在意,认真办事,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上去。
秦湘静静听着,襄平一说便说了半个多时辰,多是云浅的旧事。
人有软肋,才会让人有机可乘。如今云浅孤身一人,有母如无母,聪明人都不会去找程氏,只有些走投无路的人拜访她。
但程氏回回碰壁,便没人去找程氏了。
想要云浅办事,难如登天。
秦湘哀叹一声,襄平剥着柑橘吃,笑道:“云相有今日应该感谢她们,若不然,云相待在云氏族内,随意找人嫁了,眼下最少也有一双儿女。”
一双儿女……秦湘不由在想,那样烟姿玉骨的女子生下儿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想明白,女官催促两人去用午膳。
襄平起身整理衣袍,见秦湘一副凛然神色,便道:“不必害怕,无人敢动你。哪怕你再生云相的气,云相也是你的底气。”
秦湘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利用云浅。
但自己无论怎么使力,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两人一道出来,由女官引着,来到用膳之处。眼下,殿内的位置都坐得差不多了,太子也来了,随侍皇后左右。
襄平与秦湘分开,两人位置悬殊。
但不知为何,襄平之上还有个空位置。秦湘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宴席之上,谈不上歌舞升平,但女眷之间言笑晏晏,场面极为和乐。
一直到散席,那个位置也没有人过来。
皇后给秦湘许多赏赐,女官送她出宫。望着宫娥手中沉甸甸的赏赐,她的心徐徐沉了下去。
她想着与云浅划清界限,如今想来,都是妄想。只要云浅还在意她,她在众人眼中便是云浅的‘软肋’。
襄平慢走几步,后疾步追了上来,两人同时放慢了速度。
说说停停,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