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尘埃(2 / 2)
精致莹白的孩童倚坐在御椅上,手执书籍静静翻阅的动作忽然停下,书房隔着外面那软榻上的少女有一段距离,他静默片刻,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在面前的水晶石桌上,站起身拉开御椅,缓步回到寝殿内。
走到那软榻前。
他伸出莹白的手指,轻轻解开自己身上披着的金丝绒披肩外套的系带,里面内搭的银白衬衫之下是细腻的锁骨,在暗淡光色映照下从没有扣上的衣领内显露出来。
他俯视着静躺在丝绒软塌上意识不清的少女。
任由从身上退下的外套掉落在地面上。
……
他缓缓俯下身,单膝跪上软榻一侧,伸出手轻抚她白皙的脸庞,绮莉斯微瞌双眸,惺忪朦胧,触摸到的肌肤滚烫泛热。
看上去烧得很重……这幅模样……
他皱了皱眉。
曾经的少女总是一副沉稳淡静,从容不迫的模样。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将一些天之骄子的视线吸引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身边也总有一群欣赏重视她的权威先辈。她身上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一种雍容和温雅,像是蓝蒂斯蔷薇一般,明艳又清冷,淡漠得令人叹惋只可远观。
可时至今日,跌落到这种境地。
昔日的风光,仿佛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唔.....”
软塌上的少女皱着眉,绮莉斯转身侧卧,无意识地靠近了他的身前。似乎对身上破损的裙纱感到不适,她无知觉地敞开身体,修长的双腿微微分开,随着这动作,本就撕裂的裙纱从贴近腿心的肌肤更深一步裂开。
裂纱顺着臀腿细腻如美瓷的肌肤,蔓延到玉腿之下的脚踝,浅蓝色纱裙流水般漫开溢满软塌。
“绮莉斯……”
孩童浓稠的睫羽轻颤,身体片刻的僵硬微不可见。
他缓缓伸手将一旁的长毯扯了过去,遮盖上少女的身体。
看着面前昏沉的绮莉斯,他指尖轻落,抚过绮莉斯脸庞,顺着她铺散满软枕的长发撩过,缕缕冰凉发丝从他指尖滑落。
与这个人相处时,她总是那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仿佛有一段无法丈量的距离横亘在她的周身,回绝他人欲想亲近的意图,她的外表时时刻刻对任何人都是那样一副温柔的模样,举止得体,不远不近,既不容易得罪别人,也令他人无法靠近。
然而在这样高烧虚弱的时候,她展现出来的模样却惺忪懵懂得像是对自己曾经冷漠无视时的伤人模样毫不自知,看起来无辜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空灵的声音略显低哑,“明明只要向我服软就好了………”
他的契约灵侍,拥有能让许多权贵觊觎的灵气与容貌,只有将对方彻底契约绑定,他才不会觉得这个人会属于别人。
他用毯子将她身体遮盖得严严实实。手指移到绮莉斯腿部时,将对方的破损的裙摆合拢,遮盖住长腿一片白皙的肌肤,回想起她在庆典上被为难的场景,冰晶蓝双眸在瞬间掠过一丝冰冷。
为什么这么固执,明明一直都是我的契约灵侍,一直以来都对我那样温柔依顺,现在却那么坚决地要与我扯清关系究竟是为什么...……做我唯一的灵侍不好吗,为什么不惜惹怒我都不肯改变决定,你明明清楚惹我生气的人一般都是什么下场。”
他的低语是掩饰不住的恼怒。
绮莉斯身材曲线流丽,玲珑有致,唯一的瑕疵,就是这一袭浅蓝色纱裙撕裂开的样子,所透出的破碎感。
“你明明知道,只要重新回到我身边,像以前一样认错后哄哄我就好了,只要你不再总念着要离开我回去故国,不再说出想要解除契约的话,保证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依旧会给你以往全部的权利,你根本不用受这些罪…....
他伸出手掌贴上她额头,浓郁的神力通过他手掌渗入肌肤,高烧下的灼热温度在瞬间就被降了下去,她的眉峰舒缓下去,沉眠的容色一片闲适淡然。
他倾身的动作停顿片刻,冰晶蓝眼眸俯视着她躺在塌上的模样,她金色长发散乱在身后。
然后,他上了丝绒软塌,躺在她身边。
“绮莉斯……我的绮绮……”
凝视着面前少女的恬静睡颜,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过她柔软的发丝,紧闭的双睫和漂亮的面孔,手指轻抚上她的唇瓣,犹豫的停顿片刻,又收回手指。
他凑近她面前,少女似是睡的不安稳地扭过头,一个轻柔冰凉的吻便落在她脸侧。
怦——
细微的疼痛从背后蔓延传来,心脏也忽然不自觉的抽痛,他捂住胸口,眸中划过纯粹的疑惑迷茫。
又开始泛痛了……
他不在意地阖下眼睫,身体靠近她怀里,伸手环住女孩子柔软的腰肢,将头枕在她手臂上,缓缓闭眼。
他并没有留意,自己的后背在细微疼痛后,背部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神秘纹印在隐隐浮光,浅金色纹印在那里悄然蔓延———
一夜沉眠。
……………………
次日,浅金色阳光透过淡薄云层从宏大的落地窗倾泻而下,碎光斑驳,整个寝殿内的华丽摆设被照耀得辉煌奢丽。
绮莉斯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在暖阳的映射下缓缓睁眼,映入眼帘是殿内无数奢华摆设和琳琅满目的珍宝,长柱连绵无尽,随风拂荡的雪白飘纱薄如透明,悬顶宫灯浅蓝色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耀得白昼通明。
绮莉斯坐起身,拉开覆在自己身上的丝绒毯子,轻步走到隔间的整理室,忽然在一面全身镜前顿住了脚步。
她随手将金色长发撩到耳后,静静凝视着镜子中的画面。
镜中的少女沉睡初醒的面容极美,眼睫翘如蝶翼,暖阳的浅金碎光映入她深邃黝黑的瞳孔里,绮丽似梦中浮现的迷雾,线条流丽柔美的身躯被撒上细碎的光,几乎要将人的目光牢牢夺住。
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她的姿容她的身段,而是她白皙脖颈处那格外显眼的冰蓝色藤纹——
契约之印。
上位者烙下的专属印章和标记。
被印有这样印记的人,代表着完完全全专属于某位上位者的私有物。
契约之印不仅印在皮肤上,更是印在灵魂上,身体和自我人格都掌控在主人手里,任凭操控。
皇族灵侍,同样也是那位皇族的附属物。
不需要自我意识,也不存在自由权利。
她伸手抚上脖颈处的契约之印,停顿片刻,然后便毫无预兆地用尖锐指甲狠力刺入契印之下的肌肤血肉里!
血珠从被刺破的皮肤里溢出,顺着她的锁骨滑落而下,鲜艳剔透。
镜子里的少女冷冷看了一会,唇角忽然扯起一抹惑人的笑容,如深渊里爬出的黑色妖魅,诱人靠近又难以触及。
染上殷红血渍的手指划上唇瓣,少女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很快了……”
很快了,再忍忍。
很快就是毕业大典,就可以回蓝蒂斯了。
———
国王学院。
最强帝国的最高学府。
位于世界一极的西大陆奥斯兰特亚帝国首都——冰晶之城最着名的学院,学院建筑面积占据整座城池的三分之一,百年来名声显赫,天才云集,吸引了无数其他国家远道而来留学的优秀学徒,培养出了无数大有作为的历史人物,这里每一位大导师都是帝国各领域的权威人物。
也因此,这里的学员也都是来自帝国或者其他国家的贵族子弟甚至皇族后裔,他们的优异离不开雄厚家世的支持和自幼严格的培养。
国王学院里只有极个别优异出众的学员是来自于普通平民,平民出身的学员自幼极难接触到渊博学识和上层资源,所以能通过重重严格考核而进入国王学院留学的异国平民见习生,简直屈指可数,这样的人在整个学院不超过五名。
而绮莉斯就身在其中。
————
下午阳光透过餐厅的琉璃窗照射进来,虽然号称是学院餐厅之一,然而奢华的装潢和昂贵餐单一直使这里分外清静,唯独今天顾客却格外多。
或许是昨夜刚过庆典,昔日学院的风云人物被当今帝子殿下从高端贬到最底层,这件爆炸性的消息是长久平静无澜的学院内最汹涌的风暴,也是餐厅来往的贵族学员们谈论最多的话题。
各餐桌上进餐的学员们聊得火热朝天,同情怜悯的,嘲讽看戏的谈话在餐厅内此起彼伏——
“最近的传言是怎么回事?我们学院的那位首席天才绮莉斯,居然从特权阶级沦落到底层,真的假的啊?”
“怎么可能是假的,听人说啊,昨天晚上的盛大庆典上,她好像被人调戏被推倒,还被醉鬼纠缠踩烂了裙子,挺可怜的。真是世事无常啊……她之前可是皇族灵侍,传说那位殿下对她的宠爱可是一直很恐怖的,以前凡是有人惹到她下场都是惨不忍睹的。”
“害,皇族的宠爱哪里会是永久的呢?她本就出身卑寒,凭借优异灵气才幸运成为皇族灵侍,却不知好歹惹出事端,现在好了,被厌弃抛弃了吧。”
“真倒霉,那么一个耀眼夺目的天骄……”
“你们不会是同情吧?听说她是个蓝蒂斯人,嘿,这个民族的女人据说用钱就可以……”
“有必要说这种话吗?你们这些人真是搞笑,以前她稳坐首席,身居高位的时候,你们馋她漂亮而纠缠追逐不休,珠宝首饰别人不愿意收都缠着给她送去一堆又一堆,现在她跌落下来,就一个个落井下石,有没有身为贵族的基本素质?真是为我们奥斯兰特亚人丢脸。”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听说是因为一个月前万国博览盛典上,发生了那被称之为“冰晶之夜”的灾祸,好像是绮莉斯临危授命进行博览的仪式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了重大的意外事故,致使帝子殿下重伤,所以小殿下清醒后,第一个严惩的就是她,就是处罚。”
“那她现在不是再也无法起来了?也没有人愿意靠近她了。”
贵族学员们睁大眼睛,谈论不休。
“哈哈哈我看未必吧,”餐厅的中央卡桌,倚在桌上的亚德脸上有邪气的笑。
“就凭她那副皮囊,整个学院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那么好看的,只要她愿意,还不照样勾勾手指就能让一大堆贵族子弟保护包养她?照样吃香喝辣。”
“有必要这么揣测别人吗?”
“可是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办呢?”
一片叹气声。
“虽说是平民卑贱了点,但也确实有姿色,”亚德手中酒杯里的姜黄酒液随着冰块晃动,他一口豪饮而尽 ,“我倒是不介意大发慈悲帮帮她,再包养一个小情人。”
“是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气氛冷了下来,艾德的笑意顿时止住,随着众人紧张暗示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杯酒液从他头顶倒了下来,他直接愣住了,酒水流满了他整个面颊。
他望向身后忽然毫无声息出现的几人,脸色刷的苍白下来。
“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了?”
棕色头发的高挺少年正站在他背后,高扬着下颚,深褐色眼眸里划过怒焰。一手握拳捏得指骨咔咔作响,另一只手正放下一个玻璃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