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覆灭(1 / 2)
故国覆灭
道林听到他这样的话,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道。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他,克雷冈一向刚愎自用,骄傲自大,这个男人在迪特出生底层,战功赫赫前吃了太多苦,在军中升职为高级指挥官后更是肆意妄为,放纵自己的性子。他凶煞恶毒,贪婪狭隘,沉迷酒色。他曾经一人之力单挑军中数十位战士,只为将这些当初对他出言不逊的人,在擂台上趁机全部弄死。他曾让手下士兵虐杀路过的无辜女子,只因为在他醉酒后施加调戏时对方的冷脸辱骂,他曾用雷霆之力与堪称卑鄙的凶煞手段,将蓝蒂斯南域的那位城主从云端扯了下来,践踏在泥沼里,连对为这件事感到不妥而出言劝慰的军师,也一并砍杀了。你生在[黑曜之城]的顶级世家,你当然看不上这么一个底层升上来的,一身武力,满脑杀戮的军官。”
狄菲斯没有否认。
“可我用的是将,而不是圣父。”
道林随性坐在办公桌前,他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的力度加重,声音不急不缓道。
“我手下的军官,不需要像蓝蒂斯人一样会吟歌作画,精通艺术,满脑子都被道德的条条框框束缚,仁善与良知在这个世道都是不值钱的玩意,没有攻击力的音乐和歌曲在危险到来时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一切都只会被践踏粉碎。我只要他杀气毕露,凶煞凌人。只要他骁勇善战,足够心狠手辣,能上阵杀敌也能御敌,能为我们镇陆军团贡献一份应尽的力量,能展现我东境领域的军事力量与威慑力,能为迪特帝国建功立业,那么他这个人是不是德行低下,恶劣暴虐,与我有什么关系?与军团又有什么关系?就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他折损了并不可惜,但再重新培养出他这样威慑力十足的军官,再重新找这样有价值的顺手的工具,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凶手杀他是什么原因,是家恨还是私仇,都并不重要,但那个人……她的确平白给我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道林望着自己许久未见的侄子,看着那一如既往冷峻的面孔,弯起薄唇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雪茄按在黄金制成的烟灰缸里,烟灰磨碎。
“所以只要查出来她是谁,就把她的命交给我,让她为这番干扰之举,付出应有的代价。”
“狄菲斯,克雷冈当夜也出现在过,你所在的蓝玫瑰餐厅的酒宴里,你好好想想,你就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狄菲斯面色淡然望着镜面的一侧,手指不动声色地用力按紧了沙发,微垂着墨绿色的眸。
“没有线索,”他放下手中水杯,平直的声线回应,“什么线索都没有。”
气氛一时间静寞。
道林身子后靠在坐椅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睁开眼,擡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地抿了一口。
声音不紧不慢地道。
“说起来,在近几个月,东大陆这边发生了些有趣的大事,可真的是轰动了整整一个月,你还是尽早回来[黑曜之城]吧,成天在外面像什么话,你人远在南大陆,给你传一封信过去都需要一两个月之久。”
他慢悠悠地揉了揉眉心,“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想家的……总不会是被外面的野花勾走了心吧?”
狄菲斯没有搭理他这句话,他擡眼望向道林,漫不经心地接了句,“发生了什么大事?”
“嗯?你还不知道?”
道林用盖子轻掩着茶杯中的清香,杯盖轻声作响。
“也是,你近几个月都不在迪特,东大陆这边发生的任何国际讯闻和轰动性的消息,都难以传到南大陆或者西大陆那边了,除了上层势力和顶级世家有资格使用传讯的魔法镜面,其他地方派遣信使送信传递消息,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成本,短时间更不会在平民之间广为流传了……即使各大帝国的上层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道林眼里带着一丝诙谐的意味扫视他,“虽然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但在雷霆之城早就是众所周知了,你身为东境领域的小公爵,因为长时间在外,怕是上层圈子中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感兴趣。”
狄菲斯不在意地收回视线,随性从沙发上起身,长腿一站,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自己的外套,就打算出门离开。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蓝蒂斯了。”
男人不带有情绪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狄菲斯脚步一顿。
像是霹雳雷声轰然在空中响起。
身子停在原地,他愣了几秒,像是听到了幻觉,后知后觉地转过身。
他转身望向后面的魔法镜面,后退了两步,时间静止了几秒。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微怔地问,“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道林淡然自若地饮着手中的茶,浓郁香味散发在鼻尖。
“吾国的帝王陛下,收到了来自上将们送来的一份大礼,蓝蒂斯唯一的最珍贵的繁花圣旗。”
繁花圣旗,那一柄屹立在蓝蒂斯首都宫殿的旗帜,那是一个国度的象征,是荣誉与权力的标志。
在他们迪特帝国,除非是国家覆灭,首都城破,否则他们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帝都宫殿那一柄荣誉的国之旗帜。
繁花圣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手上?
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沉了下来,本就是一点就通的人,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说了啊,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发生了。”
镜面里的男人神态平静,淡淡的烟气与茶香缭绕,他书房里的一切都显得有几分迷离。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蓝蒂斯了,没有南域和蔷薇城,也没有[繁花之都]了。”
不需要再细讲了。
狄菲斯直接明白了过来。
明明是对他毫无影响的事,他神色却是一种愣怔的空白,感到身子忽然有些使不上力气,后退了几步,恍然坐回了沙发上。
他感到喉咙发紧。
无法控制的,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绮莉斯还身在奥斯兰特亚,那时候的她还正在毕业大典的时期,那时她刚满18岁不久,那时的她正在筹备着返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