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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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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脸尖了,就易显出一股子精明算计的劲儿,像只活成了精的狐貍,用碧莹莹的眼观察猎物一举一动。

“我们过了三书六礼,拜了天地入过洞房,我不是你夫君又是谁?”

“有趣,杜烟年拜的堂和我杜观音有什么关系。”烟年道:“你提点我用人之道,我不反感,但你动辄提这种乌七八糟的要求,到底是何居心?有婚盟是吧,和离,咱们现在就和离。”

叶叙川笑吟吟道:“你且别急,你瞧我因你受了一身的伤,看模样压根活不了几年,那问题便来了,我们若是夫妻的话,我百年之后,产业由何人继承?”

“我?”

“你百年之后呢?”

“……珠珠?”

烟年猛地反应过来,陷入沉思。

“叶氏的产业多半要给太后娘娘继承,但我的私产数量也足够花用了,田庄五座,汴京铺面十方,宅院六座,别业三片,真定府那儿似乎还有……”

“不必说了。”烟年狠狠抿了抿唇。

“和离吗?”叶叙川笑得越发胜券在握:“此事还是该听从你的意见。”

和离?和离个屁。

烟年对他理直气壮地伸出手:“婚书也给我一份,免得你赖账。”

“信呢?”

“……我写。”

她也不想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他给得太多了。

叶叙川笑着一拍她的手心,温和道:“好,你要记着,做事应深思熟虑才是,莫要为了一时意气,放弃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二个道理。”

针对字数和通信渠道问题,两人又开展了一系列的讨价还价,等到达成共识时,窗外夜幕已悄悄降临。

烟年一惊:“那么晚了么?我该回去了。”

“不急。”

他挽袖点起灯炷,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放在烟年手中。

烟年拎起来打量一番,钥匙的模样简洁大方,凝结斑斑铁锈,自有一股古朴的气韵。

叶叙川答道:“除却叶氏祖宅外,我在真定府另有一处宅子,年少时,我打马从那宅前过,见衰败的门庭里,一棵海棠花开得正好,心念一动便买下了它,想必是冥冥之中机缘巧合,让我于许多年后,在一株开得同样好的海棠树下遇见了你。”

“……等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约五年后,我会离开汴京,到真定府安度此生,用你的话来说,大约就是——金盆洗手。”

“你游历四海行商,若是得空路过我的宅子门前,便进来坐坐,我给你煎茶煮水,当然,如果你有兴致,也可以入卧房做些旁的有趣之事。”

烟年怔忡望向他。

映云光暂隐,隔树花如缀,一窗之隔的厢房之内,烛火明明灭灭,映照叶叙川新置换的纱帘,在他脸上打出温情脉脉的暖光,他凤眼含笑,也不言语,就这样静静凝视着她,俗世间最撩人的情郎也莫过于此。

真造孽,烟年心烦意乱,为何上苍偏要赏恶人一套好皮囊?多影响判断啊!

“倘若我不来呢?”她问道。

叶叙川仍是笑,一言不发。

有些东西,一旦说穿,就失去了朦胧暧昧的意蕴。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过往情仇,强行绑在一起,对烟年来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他们之间想要求一个好的结局,注定需要他来舍弃一些东西。

当一对眷侣情意尚存,却行至陌路时,或许最后一个可用的计策就是——置死地而后生。

叶叙川是弄权的天才,自然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所以他挣扎、度量过后,选择在雪地里拿命来赌烟年心软,确认过她待自己确实与从前不同了之后,理智而决然地放了手。

但他毕竟是狡猾、聪慧的叶叙川,他有他的不甘与筹谋,一面放手,一面悄悄地埋下今后相逢的种子。

虽然几封信件不足以慰相思,但总比断绝一切关系来得好些,一纸婚书在手,让她不会选择另嫁他人,有书信连牵着天各一方的旧日爱侣,或许偶尔,烟年大发慈悲,会允准他来瞧瞧她。

而他会坐在开满海棠花的院子里,一日一日地等她回心转意。

烟年问了个极有趣的问题:倘若她不来呢?

对啊,谁又能保证她一定会回头呢?

他可以用尽手段,揪出万千情丝中最缠绵的那根,无限接近他想要的结果,但面对感情之事,无人能算无遗策。

可他似乎并不太在乎结局如何。

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好,从此再不相见也罢,其实那夜在雪山之中,当他看到烟年大步向他跑来,终于愿意把她的心软施舍给他一分时,他便已经满足了。

烟年回到自家时,李大娘正在院中,指挥新来的小侍女捣衣,珠珠白天睡过一觉,现在精神正好,眉飞色舞地和小伙伴讲述她的大冒险,和她那个神秘兮兮的小姨夫。

“我小姨夫很厉害,”珠珠比划着小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叮当当响:“他就这样一挥手,屋子里出来好多阿叔阿伯,然后他又这么一挥手,这些人就开始给珠珠拍手唱歌。”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唱得很难听。”

小伙伴们纷纷震惊:“真的吗?他是不是放羊的啊?为什么那么多人听他的话?”

珠珠卡壳:“我……我不知道,我只听别人叫他枢相。”

“枢相是什么?”“没听说过……”

“问杜姨姨,杜姨姨一定知道!”为首的小孩儿叫嚷起来。

路人烟年无辜被拉入儿童讨论会。

在许多双期许的大眼睛前,她如坐针毡,磕磕巴巴地形容她死鬼前夫的工作:“就是……呃……禁军的头子?”

“哇——”

小孩儿再次发问:“禁军是什么?”

烟年只觉一言难尽。

沈州好在民风淳朴,轻松自在,但未免太淳朴了一点,小孩儿大了,连衙门里坐着什么官儿,司掌何事都不知道,确实眼界太低,大为不妥。

还是应该送珠珠去东京辽阳府读书,涨涨见识。

早在被叶叙川逮走之前,她先前就已看好一位辽阳府的文墨大家,那大家生性豁达,有教无类,只要孩子资质好,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照收不误,上回带珠珠去辽阳府,就是去走礼拜访他,看看是否能送珠珠去他的私学。

原以为叶叙川听闻此事之后,会直接派人找上门去,逼迫那大家收珠珠为徒,可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有干混账事,还拐弯抹角地找人写了举荐信,很是折腾了一圈,才把珠珠的名字写到了名册上。

烟年知晓后颇为讶异:“原来你也不是对任何人都土匪啊。”

“自然。”叶叙川道:“一样水养百样人,一样的招数不会对所有人奏效,你看中的先生定有文士风骨,胡乱威胁惹恼了他,对珠珠无益。”

他轻描淡写,把烟年气了个仰倒:“我就没风骨吗?你就不怕惹恼我?”

叶叙川怪异地瞥她一眼。

这一眼说明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他耐心道:“……你自是不一样的,你于尘泥中摸爬滚打多年,虽然人有些暴躁,但却懂得审时度局,卧薪尝胆,而这些未出仕的文人不同,他们没见过这世道真实的模样,往往受一丁点委屈都觉得天地崩塌,闹着要以死明志,蠢得要命,只能捧着。”

烟年一时没听懂这男人在夸她还是在骂她,沉默半晌,才幽幽道:“看来你甚是了解他们。”

叶叙川颔首,平淡地把书册翻过一页:“是啊,有时只是想敲打他们一番,不成想一个不小心就逼死了。”

烟年:……

见月亮已高高地挂在了树梢头上,烟年挨个把小孩儿们撵回了家,自己一人坐在庭院里发呆。

李大娘见状笑道:“娘子得偿所愿,重回故乡,难道不开心么?”

“自然是开心的。”烟年弯了弯唇角,托腮望月:“……李姐,你觉得我变了么?”

“当然了。”李大娘搬了个马扎,坐到她身边:“第一眼见着你的时候,你就像是山中的母狐,崽子被猎户杀了个干净,恨得发疯,逢人就要撕咬。”

“有那么凶悍吗?”

“有,”李大娘道:“但你瞧见珠珠后,你的眼神变得完全不同了。”

烟年叹道:“有珠珠之后,我好像失去了许多以往赖以生存的东西,叶叙川拿捏我,我却狠不下心杀他……我以往若是如此仁慈,早死了八百回了。”

“以往归以往嘛,我倒觉得如今的你好得很,”

李大娘笑道:“战事终会休止,新的麦子会再长出来,若是你金盆洗手后还在仇恨里来回打转,那这手不洗也罢,对不对?”

烟年轻轻“嗯”一声。

见她发怔,李大娘问道,“叶大人又威胁你了吗?”

烟年摇头,同她谈起今日种种。

“……旁的都不重要,只是有一件事令我不安,他把钥匙交给我时,神色那么淡然,就好像他笃定我一定会去找他那样,”她轻声道:“是我太软弱了对吗?总是给他留下可乘之机。”

“留了又如何?妹子,你可真是想得太多,腿上在你身上,钥匙握在你手上,你想如何就如何,这不就是你要的自由吗?”

烟年目瞪口呆望向李大娘:“姐,你这话颇有哲理,今后我唤你李子如何,与孔子墨子一个字辈。”

“净瞎说。”李大娘美滋滋地拍打她一记:“姐姐看不得你郁结于心罢了。”

北国风霜中生长的人,对生活天然地怀抱着乐观与喜爱。

晚风吹动槐树的影子,一串串小小的、整齐的树叶像是鸟儿的翅羽,在闷青夜空中招展,划出优美的弧来。

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家门前也有一棵老槐树,阿姐与邻家的孩子们围着那树嬉笑,那笑声在水边飘荡,构成她童年里最明快的画卷。

二十余个孩童,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十五年了。

战争带来的伤痕刻在她心中,在漫长的细作生涯中慢慢溃烂,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冷漠,一直狠辣下去,可是有了珠珠,远离争端后,却发现自己亦能是柔软的。

她惧怕软弱,可或许软弱才意味着她真正地放下仇恨,治愈创伤,触摸到吉光片羽般的自由。

内心忽然通透了,一瞬间充满了力量与希冀,烟年猛一扬手,把钥匙扔了出去。

钥匙消失在院墙外。

“想通了?”李大娘问道。

“当然。”

烟年回眸一笑,月光与雪光之中,她的猫眼清亮如昔,闪烁着她蓬勃的生命力。

轻手轻脚走进珠珠的卧室,小丫头安安静静地睡着,小嘴微张,流淌出晶亮的口水。

烟年替她掖好被角,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珠珠要快些长大哦,”她轻声道:“我的宝贝,幸好你生在太平年月,愿你长大后也能和如今的小姨一样,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正文到这里就over了,停在这里俺很满意,我滴小烟姐,请自由快乐地去当富婆吧!老叶的话建议他潜心研习一下男德,助力后续的he番外

最后这句话是对所有人的祝福喔,感谢你们一路看到了这里,有缘下本再见,挥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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