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面桃花(九)(1 / 2)
第52章 人面桃花(九)
冷霜檀做了几天样子找龚逸飞, 后面也就不再过问,只留下龚家人自己着急。
冬日边境安定,内朝也无事,如今他更挂心杨妃之死, 但想撬开唐华庆的口, 实在不易。
谁让那个唐贤礼还傻着呐。
熏炉袅袅, 火盆燃,大雪已到, 众人都在准备吃食,挂年画, 买爆竹, 喜迎除夕。
天子赏了几件鹤氅下去, 吩咐承欢送到将军府上,另给十公主, 上官玉林, 三省六部的官员每家补些御寒之物。
顺手将鸳鸯鹤氅披在对方身上,笑道:“不要冻坏我的枢密院主使, 今后有的忙呐。”
承欢受宠若惊,退后施礼,“臣惶恐,受不住如此贵重之物,此乃皇家御用,是先皇传下来, 奴——”
天子摆手,“你与我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哪里来的客气话。”
对方足足长出一百个心眼子, 连忙跪下,“奴有愧,明知陛下正为唐贤礼之事烦心,却迟迟找不到凶手,奴该死——”
“不怪你。”冷霜檀懒懒躺在榻上,细长指尖摩挲着花枝繁绕的手炉盖,“狩猎场那么大,不可能面面俱到,对了,医官院那边怎么说,实在找不到办法?”
承欢叹气,“说是难办,等一会儿奴去给丰大人送鹤氅,顺便问问。”
“多带一件给丰抒羽,现在那边他说了算。”
承欢领命,携几个小太监陆续去办,来到寒月宫时,十公主正在沐浴,她恭候在外,问旁边侍奉的樱雪,“今日这么冷,殿下怎么想起泡浴?”
樱雪以往也在东宫办事,两人相熟,说话便随意,小声回:“谁说不是呢,不瞒公公,公主近日不太舒服。”
十公主经常身体闹小毛病,实在不是新鲜事,她笑道:“必是你们伺候得不好,天寒地冻,公主可受不了风。”
对面小丫头噘嘴,“公公别胡说,奴们日日可精心啦,殿下是脖子后不舒服,又不是生病。”
该不会雨露期到了,十公主年纪不小,总不婚配始终是件大事,尤其对有属性之人,没有信引之间相互安抚,身子只会越来越差。
倒底还是十七公主有福气,自从嫁给镇国大将军,再没受过这般苦。
“多备点凝息汤,别图省事,实在不行找御医。”她小声吩咐,紧了紧手中的鹤氅。
樱雪点头称是。
烧好的热水在寒冬里沸腾,屋子里渐渐起了雾汽,青烟缭绕,伴着熏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靠在花屏外,微微闭眼。
昨夜没睡好,为了看住那个萁雨儿与龚逸飞,天天要去南边守着,这两人也是有意思,一个追一个,自投罗网,如今在一起还真像对恩爱小夫妻,人生除却那些富贵名利,方才过得别有一番滋味。
过几日就将他们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龚逸飞那个人她不担心,除非对方傻了,才会回京都倒打一耙,即便如此也无妨,她根本没露过脸,查也白找。
何况这人活不成,等风头一过,总还要死的。
自从当上枢密院主使,手下开始养死侍,办事方便得多。
浓郁兰花香散在空中,在寒冷的冬日显得异常动人,应该是十公主信引,干干净净又悠然迷蒙,很像对方眉宇间那一丝怯意,初见只觉羞赧,并无滋味,但看的久了,便有含苞待放之感,又不是普通颜色可比。
她思绪飘离,冷不防耳后一阵灼热,惊得张开眼,禁不住愣了愣,浑身冷汗淋漓,奇了,怎会闻到信引,不只闻见,耳后还起了反应,当初被送进楚月做探子,以防万一早就吃药隐掉腺体,连分化期都没经历过,甚至不知自己是乾元还是坤泽。
今日哪里不对,竟然有感觉,她迅速收起心魂,不敢继续待,转身走到屋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一阵寒凉进入体内,方才冷静。
莫非最近太累,才会这般。
安全起见,还是把鹤氅交给外面的侍女,嘱咐一会儿给公主,自己有公务在身,请殿下赎罪。
她实在需要休息,瞧随从手中只剩两件丰家的衣服,再去趟翰林医官院就成。
不觉加快脚步。
皇宫北院,矗立着座重檐攒尖顶宫殿,黄色琉璃瓦镶嵌在绿边内,那抹翠色被白雪压着,肃穆中显出点俏皮。
承欢驻足院外,一直不太喜欢这里,大概出于天生警觉,由于属性与性别都不能被人发现,而御医们太熟人的身体,本能地躲避。
门口有年轻医官迎出来,她跟着走过大堂,来到处偏僻小房间,推门看丰抒羽正站在灰褐色红松木药柜前,顺次拉开上面的小铜环,手上还拿着娟黄本子,一丝不茍的模样。
到底是将来要当掌院之人,连清点药材这般小事都细致入微。
承欢站罢,恭敬施礼,“丰御医,这是陛下御赐的鹤氅,一共两件,还请收好。”
丰抒羽才回过神,御赐之物岂能慢待,又见枢密院主使亲自送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近几步,还礼道:“臣谢恩,主使辛苦。”
“大人客气,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
空气里都是草药味,她闻不惯。
转身瞬间,忽觉心口难受,禁不住晃下身子,丰抒羽伸手来扶。
“主使小心,哪里不舒服,坐下再说。”
她想张口却说不出话,浑身无力,只得顺从地靠在官帽椅上,面色尴尬。
不想多待,偏偏还走不掉。
丰抒羽瞧她满脸厌弃,笑了笑,起身倒杯热茶,递过来,“主使喝几口润喉,好暖暖身子,最近天寒地冻,生病的人可不少,就连家父也在屋里修养呐。”
“掌院大人也生病?”她好奇,不知自己神色像个孩子,难道大夫不会保养自个,竟与普通人一般闹不舒服,“我以为御医都有强身健体的方子。”
丰抒羽哑然失笑,“方子是有,但也不能包治百病啊,御医也是人,没什么不同,身体都需平时仔细,关键时刻才不会受罪,好像家父那般日日操劳,到这把年纪算不错了,但像主使如此年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不该如此虚弱。”
说罢兀自抿口茶,擡眼来瞧,目光细密如网,医者的眼神总是不太一样,仿佛能看到骨子里去,承欢感到不自在,低头岔开话题。
“大人是准备给在下开方子?”她故意揶揄,“人常说医者瞧人都有病,我看也是了。”
“开方子还需诊脉,主使既然来此,我就替你瞧一下。”
话接得还挺漂亮,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承欢无奈,只得伸出手,让对方屏气凝神,诊了半天脉。
略带寒凉的指尖落在腕部,惊得她打个寒颤,空气静默,唯有心跳。
太紧张,从小怕看病。
“如何啊?”开口打岔,真怕对方永远诊下去,笑道:“其实我身体好得很,大概昨夜没睡好,午饭又没吃,适才有些烧心。”
她自然不当回事,也不认为对方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却瞧人家蹙眉不语,沉下眸子没吭声,腾地心里竟发慌,她年纪轻,并不发愁会如何,可怕吃药,想起那股苦味就反胃。
“丰,御医——”
对方才擡头,又开始左右察她气色,承欢忽地脸红,不记得自己曾被这般瞧来瞧去,也许是极少看大夫,浑身不适应。
丰抒羽终于收回目光,手也放下,语气亲切又平淡,不冷不热,正是大夫惯有的态度,“主使身体不错,但有些虚,应是太累所致,早睡早起,喝点补药就成了。”
“药就不必,拿来也是浪费,我自会注意,多谢大人。”
她缓过来,起身想走,被眼前人无缘无故吓唬半天,懒得再磨下去,浪费时间。
“主使不是怕苦吧?”
忽地这般问,承欢愣住。
两人都乃朝廷大员,一本正经讨论药苦不苦的问题,实在有些别扭,难道她是三岁孩童。
“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就是不太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