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春水浓如染(四)(1 / 2)
第59章 春水浓如染(四)
冷霜檀其实并不了解真相, 但不妨碍能诈出来,小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父皇与上官衡说话,什么摘星楼,皇后不贞, 但最后死的却是杨妃, 怎能不让人生疑。
可惜没多久母亲也稀里糊涂死了, 纵然对方有错,倒底是自己亲人, 谁要了她的命,他自然要讨回来。
冷霜檀坐回榻中, 又端起兔毫盏, 抿了口, “皇城使,请吧, 记得要——慢慢讲。”
唐华庆颤颤巍巍, 连着磕头, “陛下明查, 臣一定知无不言,那晚臣与两个侍卫来到摘星楼,开始瞧见的人确实不是杨妃,乃前皇后与一个女医官。但事情凑巧,正当臣准备动手抓人,忽听楼下又起了动静, 才发现杨妃也在,牵连到两位后宫之人, 臣不敢擅自做主 , 只得先把人软禁在楼内。向上禀报之后, 先皇亲自来审,皇后对此事供认不讳,只求放那个女医官一命,陛下想想,先皇素来偏爱皇后,哪能不气,盛怒之下命将那个女官砍断手脚,扔到玄液池内喂鱼,皇后以死相逼,先皇才作罢。”
“那杨妃又是怎么回事?”
“唉——”对面人唏嘘一阵,枯树根般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慈悲来,“杨妃是个可怜人,说来给十公主拿药,具体缘由老臣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给皇后顶了罪,可惜啊。”
先皇不忍心处罚皇后,这件事又得有个交代,才把所有罪过推到杨妃身上。
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冷霜檀轻蔑一笑。
“陛下,无论如何,杨妃虽然无辜,倒底保住皇后名节,那个女医官也死了,先皇还是十分疼爱皇后啊。”
爱——冷霜檀差点笑出声,还不是惦记自己母亲家族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哪里会有宠爱,痴人说梦吧。
真有爱,母亲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可不是三岁孩童。
“皇城使方才说——带了两个一等侍卫,”话题一转,语气又变得亲切至极,“不知是谁?”
“回陛下,一个是风岚清①,早年已经过世,还有个贺予周,也不在了。”
“你派人杀的?”
“不,不,与老臣无关,陛下也晓得,皇城司的侍卫本就在刀尖上行走,活不长。”
天子点头,“这样也好。”
唐华庆不敢再吱声,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人都死了,秘密才保得住,可惜——他这个知情人却还活着。
心内一凛。
开始担心今夜不能活着走出宣政殿。
突听外面一阵喧哗,夜已深,谁能在宫中吵闹,两人擡头,只见承欢手捧着簪红樱的奏章而来,一瞧便是边境战报。
冷霜檀立刻起身,接过来,顺手打开,目光一凝。
原来番子咽不下大败的那口气,又在边疆闹腾,正直春日回归,草原地肥水美,人吃饱了就喜欢找事。
不过楚月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上次苏涅辰回朝,便私下建议朝廷储粮备马,以防来年番子再犯。
大将军,还是有远见啊。
唯一不妥之处便是对方休憩没多久,竟又要再次披甲上阵,细想真对不起皇妹。
苏家,栖凤阁内。
暖莺正端着一碗褐色汤汁,急慌慌往屋里走,那股说不上的干涩药味萦绕在空中,闻着就另人反胃,连侍女都开始蹙眉。
搞不清公主大晚上吃什么药,本来从静水边回来就够晚,还不睡。
迎面碰见刚从苏夫人那里回来的苏涅辰,对方也皱起眉毛,满脸疑惑,“姐姐熬的什么,可别说是甜粥。”
暖莺摇头,“驸马,哪能啊,明明是药。”
廊下起了风,一丝丝全吹到苏涅辰眼里,她脸色一变,慌得来接,“公主怎么吃药,身体不舒服。”
侍女笑着摇头,“驸马放心,殿下说没事,丰御医配的养身方子,春天需进补嘛。”
苏涅辰点头,眸子里才有了笑意,“这药瞧着太苦,我看殿下也是三分钟热度。”
“那可不对,驸马这回铁定说错。”一边笑着揭开帘子,回头道:“乌泱泱一大盒呐,殿下说每日一碗,要喝够三个月才成。”
三个月,就霜雪那幅怕苦的样子,三天都难。
苏涅辰哑然失笑,端碗进去,温柔道:“太晚了,姐姐快回去睡,我来。”
对方应声,寻思驸马在府里就是好啊,自己手里的活都能少一半,什么梳头洗脸,服药喂饭,连铺床都亲自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飞,哪有疼成这样的人,天下少有。
真替公主庆幸,若是能有个孩儿便更好。
不知十七公主正在为此事费心。
屋里暖香盈盈,春燕衔花炉中升起白雾袅袅,霜雪靠在软枕上,手里捧着飘满草根的药汤,还没到嘴边,胃里便翻江倒海。
擡眼瞧了下对方,人家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瞅瞅碗里的汤,再看看彼此,来回几次,苏涅辰清清嗓子,“夫人,算了吧,又没什么事,何苦来呢,人常说是药三分毒,改明让医官院再配一副,一下子吃掉的那种,省得遭罪。”
十七公主噘嘴,自己又不傻,早问过丰抒羽,对方说只能现熬,没别的法子。
“那种不灵,新鲜出炉的才好。”
“唉,又不是治病,养身子而已,灵不灵有什么要紧,夫人以往连凝息汤都忍住不喝,这会儿性子变了。”
她还不是为了她,哼一声,“对呀,我如今就喜欢吃苦的东西,你看——现在就喝,立刻,马上。”
说罢赌气似地往嘴里灌,一鼓作气,药汤入喉,苦得咋舌,连忙用帕子捂住嘴,绝不能吐出来,让对方笑话。
苏涅辰瞧着惊心,滋补药喝得和服毒一样,赶紧在桌上捡块蜜枣,塞她嘴里,伸手来搂,“夫人还和我较劲,我不是怕你难受。”
霜雪嘴里含着蜜枣,半晌说不出话,真苦啊,蜜枣都压不住,她从小到大没尝过这般苦,缓了半天才开口,“医官院都弄得什么东西,简直比将军家的凝息汤还难喝。”
对方哭笑不得,“殿下,我们家凝息汤和宫里有不同嘛。”
“完全不一样,大婚那夜我喝过,前面虽苦,后味甘甜,第二日早上还甜蜜蜜呢。”
苏涅辰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偷偷给对方嘴里放的西域蜜糖,随即眉眼弯弯,“原来公主喜欢那个味道啊!不难,臣这就去拿。”
“你又疯了,没事喝什么汤药。”
她气得瞪她,翻身倒回榻中。
一碗药喝得心情低落,浑身不舒服,哪还有心情你侬我侬,自己的身体到底不如梵龙王妃,乾元与坤泽差别太大,还不知管不管用,倒先受罪。
苏涅辰晓得人家气不顺,乖乖灭了灯,只留一盏天青色瓷花灯燃在榻边,黄花梨桌上兀自摇曳,暖光透过春日新换的桃花色薄纱帷幔,落在枕边人曲线玲珑的身上,一层蝉翼纱下是皓如初雪的肌肤,莹润光泽,触之软嫩。
她躺在她边上,并不僭越,目光如水。
霜雪等着灯灭,半天没动静,翻身来瞧,对上一双情愫流转的桃花眼,好奇地问:“你还不睡 ,大晚上睁双眼睛吓人。”
说罢坐起来剪灯,被对方一把拉回来,“我不困,夫人先睡,让我多看会儿,不行嘛。”
“看什么,三更半夜。”
“看花儿啊,公主没听过,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哎哟,驸马真不得了。”霜雪在她怀里乐,“才练字几个月,居然出口成章。”
“公主,你好些了吗?”瞧她笑得娇俏,心里闹腾,鼻息来至脖颈,闻着那股茉莉香气,“让臣多瞧瞧。”
霜雪伸手推一下,歪头揶揄,“赏花就赏花,老老实实看着,别凑那么近。”
“我又不是死的,七情六欲哪个都不少。”
双手一紧,听对方惊呼着倒在身下,勾头来吻,轻车熟路。
霜雪被她亲得脸颊发热,娇滴滴撒娇,“驸马休要纵欲过度,大伤初愈,还需安稳修养得好。”
“我——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