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对方说得没有错。
而且遇见她起,她也没有做过什么残害妖兽或者伤害她的事情...
虽然修为很垃圾,可她却有许多法术的口诀,让她和自己一起修行也不是不行....
行吧。
它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算是应允。
女人眉眼舒展,露出一抹笑意。
她伸手揉了揉妖兽的脑袋,虽然它嫌弃的立刻舔毛,但她不在意,她只是看上去有些紧张,真诚的望着它,轻声道:“谢谢你,你愿意回来我很高兴。”
妖兽大发慈悲摆了摆尾巴。
自这件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有所改善。
女人对它的防范意识小了许多,她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妖兽,也不再对它叹气和管束,更多的是帮助。
妖兽对待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龇牙了,它会认真听女人告诉给它的口诀以及各路阵法,偶尔发现她或许说的是错的,导致阵法无法允许时,还会不屑一顾的指出来,并对她的修为进行一番嘲笑。
女人并不恼,她也只是点点额头笑笑,“你说得对。”
她从没对妖兽动过气,就好像她没有脾气。
他们一路修行一路游历,每到一处,女人便会住下三四个月,辗转的在镇子里探索着某些信息,与此同时也帮着它修行。
时间一久,妖兽发现这人毛病实在是多。
她修为低,平时也不勤加练□□是偷懒打个坐便草草了事。
但凡遇到要用法术解决的问题她都一应避开,有时候甚至愿意多费些体力也不愿意用法术。
如果是万不得已非要用法术了还会唉声叹气,似乎很是不舍得她那点灵气被浪费。
妖兽每次都会被她偷懒行径震惊到,见她磨磨唧唧,便会主动替上前去施法,至此以后,但凡不是什么大型的法术,施法之事便全落在了它身上。女人只会懒懒看着它笑道:“辛苦可爱小猫了。”
说完还会捧着它的脸一顿狂揉,妖兽想要咬她,但每次都被她笑嘻嘻躲开,最多只能用牙尖碰碰到她的掌心。
它对女人的态度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转变,从一开始烦死了不要摸头....
变成了好吧最起码不要摸肚子!
啊!
不要抱它!!
不准将脸贴上来!
女人见它疯狂舔毛只会笑得更开心。
她好像对它的动作越来越亲密,他们之间的相处愈发和谐,甚至生出了些许默契。
一开始,妖兽只想逃跑,对她这些行为也没有兴趣,可随着他们的关系缓和,它对她这个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妖兽很早就知道她的目标确实是自己而不是那法器。
每到一处,她就会在镇子上停留许久,虽然看起来像是闲逛,但她都会漫不经心的打探着消息。
她是真的很奇怪。
每天懒懒散散,见人三分笑,世俗、圆滑又很无所谓,特别喜欢凑热闹,从皇族到街边乞丐她跟谁都可以聊上几句,嘴上说着讨厌小孩,可又总是看见逃难的小孩要给个几个灵石,看起来整日都很困,可从来不睡觉;偶尔想要修行,也只是没一柱香便立刻放弃。
她好像什么都感兴趣,实际上什么也不感兴趣。
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它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了解她。
它可以轻易从女人的神色中察觉到她的意图,她一挑眉,一眨眼,甚至是轻笑或者抿唇,它竟然都能精准猜出其中的意思。
就好像它知道她看着那摊贩,一会儿便会去买些零嘴,然后还会多给它带一份,若它不吃,她就会自己将两份都吃掉。
又或者是在镇子里闲逛时多望了两眼的武器,就知道她又动了心思,不出多日便会拐弯抹角将武器买来或者拐来。
最多的大概就是她偷懒不想用法阵,带着它爬遍一座又一座的山,爬山的时候,她速度又很慢,走一天要休息一天。
时间久了,它不仅习惯了,甚至觉得理应如此。
她到底,在做什么呢?
妖兽没问,它觉得如果更深入的了解了这个人,或许他们的羁绊也会更深,所以它非常审时度势的选择了点到为止。
他们心照不宣不过问彼此的过去,似乎只是这个阶段中同行的默契,日月更替,走走停停,从北到南,翻山越岭,次年灯火节来临时,它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八年。
她特别喜欢凡人的节日,不管是什么节日,不管是哪里,她都会去参加。
灯火节摩肩擦踵的夜晚里,撑着伞叫卖的小贩、挑担拖货的行人,杂耍表演的街头艺人和被挂满红色灯笼的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女人沿街串巷看着表演,明明已经见过无数次,却仍然饶有兴致的在旁鼓掌。
妖兽百无聊赖蹲在远处看着她凑热闹,等她看完再去往下一处,一人一兽边走边闲聊,多数时候是她在讲,妖兽已经习惯了。
今夜的她看起来特别有兴致,叫了艘小船,撑着头在船上喝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凡人,喝得有些多了,迷迷糊糊时,她忽然顿住了,目光在一瞬间露出差异,随即清明,她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远方,连酒都撒了。
妖兽也顺着她目光看去,只望见了一个白衣男人正温和他身边的伴侣,两人一前一后悠闲地逛着长街。
【是谁?】妖兽有些好奇。
女人却对它这个问题置若罔闻,甚至没有理会它。
她站了来起来,匆忙上了岸。
妖兽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
女人的神色变化有些精彩,她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差异,直至一言不发,默默的跟在那二人身后。
不是。
妖兽很敏锐察觉到,对方不是在看两个人,她只是在看那个男人。
又或者说,她只是在看对方那张脸。
她跟着他们,妖兽跟着她,一路无言,她从未这样安静过。
怎么,这是她喜欢的类型?
妖兽瞥了那男人好几眼。
没见过她对谁上心,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就算对方长得确实不错,可又怎么样,人家不是有伴侣了。
这样尾随,未免太跌份。
妖兽盯着她,见她一路跟着人家回家,还站在门前迟迟不愿离开。
她双拳紧握,目光中闪出忐忑和不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妖兽忍不住上前哼了两声。
女人如梦初醒,恍然低下头看着它。
它看见她眼中露出迷茫,怔愣站在原地,看见它,才逐渐回神。
她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符箓,将其捏爆了。
妖兽动了动耳朵。
它知道,这是她和那鹡鸰与豹妖联系的方式。
果不其然,次日那两个妖兽便赶了过来。
女人出乎意料,这一次没有封住它的听觉,也可能是没有心思管它。
她对那鹡鸰道:“我看见了和白堕长得非常像的一个凡人。”
“是他吗?”
女人摇摇头,没有说是不知道,还是不清楚。
“没有古籍记载过,渡劫失败的妖兽不会变为凡人。”豹妖冷平静道:“你要如何断定不是他。”
女人再次捏紧了掌心。
“如果他是凡人了,我也有办法让他修行,只要对方愿意。”
她迟迟没有出声。
“所以你叫我们来,是出于什么目的。”鹡鸰问。
“想让你们查查他有没有族亲是修士。”
“那么,它呢?”
豹妖话锋一转,目光和妖兽对上了。
“已经八年了。”
什么?
妖兽盯着三人,大概是它目光太过灼热,豹妖挥挥手,封住了它的听觉。
八年怎么了?白堕是谁?为什么要找它?
它看着他们交谈,看着两个妖兽离开,看着女人驻足原地沉思。
她在找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哦,行吧。
这些和妖兽没有关系。
是的,明明没有关系,它却感到一股无名状的不耐和烦躁,这火来得没有道理。
它竟然生出些许不甘心的烦闷,这烦闷来得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她悠远的神色,它再不想停留,继而转身就走,离开得没有一点情面。
等女人反应过来追上来的时候,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任凭她说什么都没有半点应答,甚至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来。
数年的锻炼下,它已经可以跑得很快了,现在只要它费点心思,就可以轻松逃离女人身边。
她不喜欢用法术,光靠跑要追上它,确实还有点麻烦。
女人跟着它,又无法靠近它
“小猫,你生气了?”
生气?
妖兽没回头,心说它才没有生气,这样想着,脚下却跑得更快。
女人起先她还会在身后叫它,想要解释,可它实在太快,后来也喊不动了,只是远远跟着它。
她并不原因告诉它事情的经过。
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别扭。
她看起来知道妖兽的异常,可她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两个人之间氛围再次趋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拧巴。
它修行时,她就撑着头在旁看它。
她独行,它就在远处停留。
他们好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却又隐隐无法断联。
时间久了,女人重新开始寻它说话,助它修行,可至此以后妖兽对她便格外冷淡,每每她说话,要么是爱搭不理,要么只是冷冷看着她。
女人也不恼,她就像从前每一次一样,对它从来没过半点脾气,仿佛从头到尾觉得别扭的只有妖兽,这期间那鹡鸰鸟和豹妖来找过她数次,每次他们离开,她都会静默许久。
她不说,它也不问。
这样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同行的第十年。
妖兽没有任何透露,可女人还是察觉到了它灵气的汇聚,她一开始并不能确定,直到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略带疑惑地看着它,“小猫,你是不是可以进阶了?”
妖兽甩了甩尾巴,并没有否认。
女人精神一振,有些忐忑,“你要开始吗,选择什么时候开始。”
妖兽蹲在原地不动。
她紧紧地攥着掌心,“....拜托你了。”
可妖兽对她所言没有产生一点反应,女人顿了顿,她有些小心翼翼,“你不想进阶吗?”
妖兽终于舍得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在地上划拉【不想】
“为什么?”
她看起来有点着急,她马上又换了种问法,“你想什么时候进阶?”
妖兽偏偏不急不慢,也不回答。
女人立刻退到一旁,“我不会扰你,就在不远处,你若有什么不适,可以马上找我。”
妖兽专心致志舔毛。
女人攥紧拳头,“要怎么样你才愿意进阶?”
它似乎是觉得她有点烦,直接起身,自顾自找了另一处趴下。
女人好言相劝,好话说尽,妖兽就是不为所动。
她并不是不能直接让妖兽进阶,可任何修者,不管是哪一种进阶,都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搞不好便会受伤,如果不是修行者自愿,是不能强迫的。
她用了各种手段,甚至提出提前带妖兽去霁月教看那法器,妖兽也仍然充耳不闻。
如此,很明显就是和她作对了。
自一人一兽达成协议后,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对峙。
它富有敌意的态度,仿佛他们的关系一朝回到了最初起点。
一直僵持到下一处修士镇,女人无计可施,妖兽冷淡无比。
女人沉默地深深看着离她不远的妖兽,一时间看不出在想什么。
入夜,春风拂面,惬意的月光洒进后院,妖兽蹲坐在一旁打坐。
女人提了壶酒坐到了它身边。
妖兽不理她,她也不说话,只默默喝着酒,月光下的她比往常要安静,它可以闻到侧面飘来的酒味,茉莉花的香气,她身上的气息以及微弱的叹息。
有那么一瞬间,妖兽觉得自己心软了。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瞬,它立刻忍住。
有什么好心软的,她不是愿意吗,都这么些年了,也差不了这一会儿。
她忽然开口。
“你应该猜到了,我在找人。”
妖兽不动如山,仿佛没听见。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像现在即便你发现了,我也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搓了搓手指,听起来很局促,“我要找的,是一只孟极。”
孟极?
妖兽心中诧异,耳朵动了动,忍住了睁开眼睛的冲动。
“他有着雪白的茸毛、匀称的身材、尖利的獠牙、笔体的耳朵和一双无与伦比的金棕色眼睛,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妖兽。”
最漂亮的妖兽?
最漂亮?
哦。
那点差异迅速被她这句话给冲散了,妖兽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压了这么多年的脾气瞬间就被挑了起来。
“你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眼睛、鼻子、耳朵......没有一点点的相似。”
妖兽终于忍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它盯着眼前一丝不茍,认真看着自己的女人,站起来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为什么它要和那孟极长得像?
意思就是对方漂亮,它不漂亮,平日里那些话都是哄它来着的。
行行行.....
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盯着妖兽不耐的背影继续道:“灯火节上的那凡人,模样和他人形如出一辙,可我感受不到他是我要找的人。”
妖兽急步快走,女人就跟在身后边跑边说
“我知道妖兽在进阶后,身型会有细微的变化,直至六级化形每次都会不一样.....它曾跟我说过孟极小时候和妖猫很像,所以我逼你修行,是想快一些看到你到阶,想从你身上找到线索。”
“实在抱歉,我不喜欢修行,却逼着你去做,你肯定对我有诸多不满。”
“但在你进阶二级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我能找到一丝线索。”
妖兽终于忍受不住,猛然转过了身子,和追上来有些喘息的她对了满眼。
它看着捏紧拳头的她,眼中闪着被月光融化掉的坚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想,我也一意孤行,从未问过你的意思。”
“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妖兽冷哼,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真可笑】
【如果不是我不愿意修行,你也不会告诉我这些对吧。】
【你找那些法器,也是因为这些?】
“对不起。”她没有否认。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忍不住。”
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妖兽看着女人深远的眸子,眼里满是嘲讽
女人回望它,只是道:“很生气啊。”
妖兽一忍再忍,还是在地上划拉起来
【忍不住三心二意吗,你真的要找那孟极,还是想寻求安慰。】
她并没有否认。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并没有非常坚定,只是在寻找替身。】
【有什么用?】
它只觉离谱
【你当我是什么?!】
她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妖兽飞快阻止。
【我是妖猫。】
【你同那鸟和豹妖都清楚我是妖猫】
它隐忍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所谓的法器、游历于各个镇子,不相干的凡人,还有我,都只是属于那一个人的分散信息,比如样貌,又或者是它身上的感觉,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就是你要的答案吗?】
妖兽越写越快
女人默默伫立原地,任凭它发泄。
【既然想,你大可以去找别的妖兽。】
【法器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我不想看见你,别烦我。】
“我.....我不能和你一拍两散的。”女人声音有些沙哑。
它擡起头冷冷看向她,【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它希望从她脸上得到一次愧疚的神情,可也就是这时,它停住了。
女人斜对着光,月色从她发烧流出,莹莹洒在她的侧脸,清晰可见她颤抖的睫毛和晶亮的泛着水珠眸子————
妖兽的愤怒还没收走,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鼻尖红红,轻轻咬着嘴唇,手指攥着衣角,看着它的目光带着水雾。
妖兽定住,一瞬不顺看着她的眼睛。
“童煊告诉我,因为我活不了太久,所以如果十年内我再找不到任何线索,便不能再带着你。”
它忽然变得烦躁起来,觉得好像没有听懂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它非常没有耐心的甩着尾巴,爪子在地上划拉半晌,才憋出来【活不了太久?】
女人嗯了一声,低下头,却可以看到她连眼角都挂上了水珠。
为什么要哭?
哭什么啊??
妖兽觉得它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什么叫活不了太久,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她哑声,“就是字面意思,我需要在有限的寿命里找到他。”
妖兽无法形容它此时此刻的心情,它一时间也说不出缘由,如同有人在它身上重重锤了一拳——
【你还能活多久?】
她咬着下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妖兽错愕之余又觉得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并不在意这些。”她轻声道,“我只在意能不能找到他。“
你有病?妖兽真的很想这样问她,爪子真的动起来,却又变了意思,【你和那孟极什么关系】
女人摇了摇头,她声音很轻,“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妖兽神色复杂看着她,又觉得自己刚刚传达的那些都没有了意义。
【如果我没有你要的线索呢?】
“我不会再打扰你。”
她有些哽咽,似乎是怕它不同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出来。
真的好自私这个人。
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妖兽几乎快无法忍耐这份躁意,它看着女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起来异常不耐,它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发火,却没办法将这烦躁撒给对方,明明想一走了之,明明不想管她,可它却控制不了自己————
第二次了。
妖兽心想,它第二次这样被迫妥协了。
它走向女人,蹭了蹭她的小腿,对方蹲下摸着它的额头,它咕噜了两声,最后在地上划拉【别哭了】
女人嗯了一声,脸上却一片泪痕,回声都带着颤抖。
妖兽搭着她的膝盖站起来,恍惚和她含泪的眸子对了满眼。
它凑上去,用鼻尖摩擦着她的脸颊。
它感受到了她皮肤下的冰凉,和轻柔的呼吸。
【别哭了】
它又写了一遍。
“好。”她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
【你想怎么样】
女人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可现在,还是只能等你进阶才能进行下一步。”
是吗?
妖兽望着面前的女人。
它原本不想这样,最终却还是让步了。
【你找地方吧】它将这话写了出来。
女人一顿,有些喃喃,“你,你答应了吗?”
妖兽放下了爪子。
她的双眸立刻点亮,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了弧度,眼底的那点郁结瞬间驱散,“你答应了!”
妖兽蹲在原地,没好气又咕噜了一声。
“小猫!!!”她忍不住低下身子紧紧抱住了妖兽,整张脸都埋进了它的茸毛里,“我就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答应,你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小猫!!!“
妖兽被她勒得喘不上气,脑子里也还是捕捉到了那点子信息,它挣脱出女人怀抱,迟疑看着她,【哪样说?】
她擡起头,眸子亮亮晶晶,哪还有半点悲伤,“啊。”她笑了下,连带着泪痕都有了一丝狡黠。
妖兽猛然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意思】
她戳了戳额头,笑得更加灿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立刻起身,“我这就去找场地。”
等等啊,妖兽勾住她裙摆不让走,【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这谁知道呢。”她语气轻松,含糊着笑着摆脱了妖兽的纠缠。
妖兽在她身后追逐,势必要问个清楚。
可这次之后,她避重就轻着这个问题,半真半假,妖兽也无法判断她所言虚实。
她到底在想什么?
妖兽看不透猜不到摸不准。
她真的要死了吗?她每次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打趣或者真的点头。
妖兽觉得荒唐,一开始,它明明是要和这个人划清界限的,事到如今却是愈发要纠缠不清了。
它感知到了女人矛盾,正如自己的纠结一样,是这样的无法判断。
它看着女人忙碌,看着她一改往日懒惰行径,勤奋地开始部署,给它布阵、掏出来好多件法器、大瓶大瓶的丹药,以及寻了处灵气最佳的一山崖,万事俱备时,她没有掩饰好的眼里透露出看起来比它还慌乱的紧张。
甚至还叫来豹妖和鹡鸰鸟勘察现场。
她在害怕。
她的害怕很容易被发现。
“好了。”
妖兽并未问出所想,它只是徘徊着站在阵前。
女人回望他,“你答应我了啊,可不许反悔。”
妖兽摆着尾巴,在阵法前审视她半晌,任凭她怎么说也不为所动,良久后写到,【我很在意】
“什么。“
【那么多妖猫,为什么找我】
女人想了想道:“大概是看见你,我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他是妖兽的样子。”
妖兽动了动耳朵【仅此而已?】
女人停顿片刻后又笑了下,“不止于此,可我说你信吗。”
【我信】妖兽看着她。
【你说我就信。】
她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呼出一口气。
“那么,你进阶完成后,所有问题我都会一并回答。”
妖兽盯了她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至此,它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犹豫,踏入了阵法里。
进阶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它再次感知到了那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制衡和翻涌,它与这灵气斗争许久,明明只是个二阶,却仿佛要化形那样辛苦。
灵气伴随着疼痛一阵阵涌上来时,它感知到了阵法翻涌下的意念剥削。
思绪变得混沌,它迷迷糊糊感知到那鹡鸰鸟和豹妖也在附近。
女人则若即若离,它感知着她气息的远离,心有杂念。
不太好,它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的修炼。
但灵气越发翻涌,它的听力竟也越发清晰。
或许是以为它在进阶没有心思,几人竟然都没有封住它的听力,隔得那样远,她的声音还是传入了耳内,“请务必要保护好它,千万不要让它受伤。”她千叮咛万嘱咐,“它不喜欢陌生妖兽靠近,你们也不要离它太近,免得它分心。”
“它进阶成功的那一刻,眼睛会变成琥珀色,耳朵也会变尖,可这一刹那只是短暂出现,我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延续。”
“就算没有出现也不要伤害他,那件法器,它要便给它.....”
“为什么呢?”豹妖开口了。
是啊,为什么呢?
在对方问题提出的刹那,灵气瞬间冲入了五脏六腑绞痛之余还伴随着别样的突破。
她的声音变得悠远,细小,听不清。
妖兽感觉心脏被紧紧攥住,又被猛地松开,好像一下抛起来,又仿佛瞬间落了地。
随着灵气的扩散,它的神志也慢慢回神,它开始感觉到某些没有被注意到的情绪。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
它有些烦恼。
因为不合时宜,它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它会和女人冷战。
为什么它不满,又为什么它妥协。
它生气了吗?
是的,显而易见。
这么简单的道理,女人一早就猜到了,也只是它不承认罢了。
它早就知道不能和人修纠缠,事到如今被人修影响,对她产生了多余的心软。
以至于它不愿意承认自己生气,不愿意承认自己烦恼,也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人可以轻易左右它的情绪。
它只是一只妖猫,原不改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
即便它不愿去想,也躲不过这一刻的幡然醒悟。
它睁开了眼,随着无数灵气包裹,它清楚感知到原本巴掌大的体型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长大了许多,圆圆的小耳朵立了起来,睁开眼的刹那,它碧绿色眼眸外瞳微微扩散边缘,衍生出一点点的琥珀色,它看向了不远处已经感知到波动的她。
“这么快?”
她回望它,隔得这样远,可它却仍然从她眼中清楚看见了惊讶和失神,连带着意外的还有她身边的豹妖。
豹妖只是诧异了一瞬,继而便沉沉望着它。
女人紧紧攥着手心,看着它半晌没有反应,似乎是还不能确认。
直到它起身抖了抖毛,她才幡然惊醒,呼吸急促地向它走来。
可能是嫌走太慢不由自主跑了起来以至于差点绊倒,等她踉踉跄跄来到它身边时,反而踌躇的停了下来。
妖兽感知到灵气在被吸收,它的体态也逐渐恢复如常,见她不动,它便主动向她走去,蹭了蹭她的小腿。
女人咬着下唇,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干净的茸毛,忍不住喃喃:“真漂亮.....”
她眼眶发红,声音带了丝颤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妖兽。
它清楚感知到了对方嘴唇翁动,含糊不清的说着它听不懂的话。
她好用力,以往如果她这样,妖兽一定会不耐烦挣脱,可现在它没有。
灵气在吸收同时,它觉得它的心智也有了提升,再看她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不可名状的不安和紧张再次溢出,女人擡起头看它,它本能地去蹭了蹭她。
可能是痒,她又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也经常笑。
但在相处的十年里,她的笑多数带有目的性,眼里总含着揶揄和打量。
它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温柔的目光。
她捧着它的脸一顿揉搓。
妖兽晃了晃尾巴,正在要地上划拉,豹妖也跟了过来。
“施青颜。”
那豹妖开口叫她。
女人不想回头,她只顾着看它。
“无垠真君有交代我一些事情要跟你确认,需要你随我去一趟霁月教。”
这话一出,她看着妖兽,眼里有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舍,她擡头看向豹妖,“可以等等吗....”
豹妖摇头。
“可是....”
“你知道的。”豹妖打断了她,眼里有着不容置疑。
“真君嘱咐过,要在某个特定的场景下才可以告诉你,这个场景也就是现在。”
他没说这个他是谁,可女人却明白了。
她呼出一口气,低下头重新看向妖兽,亲昵的揉了揉它的脸,认真看着它,“小猫,我去去就回。”
它忽然想到,她最擅长骗人。
和她游历那几年里,它总是能看见她游刃有余的处理着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谎话和真话混着说,总是让那些人难以分辨,时间久了,它便可以轻易分辨出她是在撒谎还是在说真话。
比如她想让那豹妖照顾自己,这是真话;
又比如她现在说去去就回,是在撒谎—————
妖兽深深看着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她笑得很平常。
撒谎。
它又问【说话算数吗?】
“自然。”
又撒谎。
她站起来,故作轻松摸了摸它的脑袋,“我马上就回,你等等我。”
撒谎撒谎撒谎。
可即便如此,它却没有拆穿,它只道,【那我等你。】
她点点头,移开目光时,妖兽觉得,她好像眼眶又红了。
它望着她和豹妖离开背影,那股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受愈发强烈,它敛眸,忍住了这种冲动。
既然她让它等着,那便先等等。
它心不在焉在山头试着灵气和法术,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不安的情绪随着她离开时间越久久越明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她离开的第三天,结界出现了波动。
可迎来的人不是她。
风尘仆仆的豹妖只身前来。
妖兽没动。
豹妖看着它,思考了一下才开口,“她走了,让我跟你说抱歉。”
妖兽没有任何反应。
豹妖挑眉,“你没什么要问吗?”
它擡起头打量着眼前的豹妖,一点也不畏惧等级的差距,来回信步,摆了摆尾巴,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它一番才写到,【你来找我,是因为她。】
豹妖沉吟看着它半晌,忽而也扯了扯嘴角,笑得不明就里.
它有些不耐烦。
豹妖不再兜圈子,“也算是吧,你还记得,在灯火节和她见过的那个男人吗?”
妖兽动了动耳朵。
“那是只害人的人面鸮,我找你,是想让你去收拾他。”
妖兽莫名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豹妖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他平和道:“只能你去动手,毕竟那只人面鸮用的是你的模样在四处作恶。”
妖兽心头一跳,沉默半晌才写,【我的模样?】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豹妖挑眉,“那个时候,你一定想到了。”
妖兽瞳眸如炬,不由自主想到了在突破灵气的瞬间她说的话————
女人自言自语般喃喃,声音如蚊,却一字一句砸在了它的心上,“即便它和白堕没有一点点的相似,可我仍然觉得,它就是白堕。”
.....
.....
豹妖别有深意看着它,“你就是那孟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