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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玥吟、白子贺、林行知,贺文琢,许慷都在病房里,人太多,显得屋子过于拥挤。
她张嘴,声音一时半会发不出,喉咙像是火燎过般难受,只能说出“咿呀,咿呀”的单字节。
许玥吟最先发现她睁眼,倒了杯水,凑在她嘴边,白瑶小口吞咽。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温润到胃里。
许玥吟吞吐地告诉她,她开车撞到护栏,胯骨脱臼,脚踝粉碎性骨折,身上另有多处骨折,她是昏迷着直接送进急诊手术室的。
而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问的第一句话是,她还能跳舞吗?
许玥吟沉默不语,反倒是贺文琢接话,都这样了,还想什么跳不跳舞,该想好如何养伤。
她絮絮不休,责怪自己当年不该放半大的孩子只身北上,出事后身边没有一个人。
说着说着,泪从眼里蔓出。
这是白瑶第二次见贺文琢哭,第一次是白明武因病过世那年。
她握住白瑶的手,柔声说,很辛苦吧。
在家人面前,白瑶再也忍不住,眼泪迅速溢出眼角,沿着皮肤的纹理滑进鬓角。
她从来对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她是害怕的,尤其是刚来北城那几年,没有亲人在身边,她夜里会躲在被子里哭。
关山年和关卿磊那几年给她带来的温情,支撑着她度过了最孤独的时间。
所以她对他们二人的情意,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住院的日子,有人来探望她,而她想见的人,始终没来。
她在外人面前可以装作满不在乎,可是在家人面前不行。
她的心太难受了,她敬重的人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她哭,林行知跟着哭。
贺文琢也一起抹眼泪。
住院的几天,因为家人在身旁,她很少再想那些腌臜事,也是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拥有很多爱,拥有很多人的爱,这让她再次燃起希望。
直到有记者涌进病房,问她,是否因为不满舞团安排,失落买醉,酒驾导致意外发生。
记者的视线落在她打着石膏的腿上,继续追问,她是否再也无法跳舞。
许多念头纷至沓来,上下飞舞。
白子贺很快赶人,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瑶意识到已经很多人没有与外界有联系了。
除了第一天她见到舞团的人,之后的日子里所有来探望的人都被拦在院外。
这几天,她都是和家人度过的,
她不想等等不到的慰问,而她的家人也不期盼她看到那些新闻。
所以手机从她醒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瑶颤抖着问,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
她挣扎着从床上挪动,要找手机,林行知担心她幅度伤筋动骨,轻搂住她。
许玥吟红着眼,只问她是否真的要看?
白瑶点头,紧接着如愿拿到了手机。
搜索自己的名字,铺天盖地的新闻。
她的车祸从意外被营造成了酒驾,光卿磊作证,那天她是喝了酒离开的。
柳微微代表她的挚友发言,说,她觉得白瑶只是嫉妒她能巡演,难过买醉而已,没想到她会酒驾。
一桩桩,一件件,图文并茂,她从酒吧出来,她开车,再到意外发生。
白瑶这几年参加了几个跟舞蹈有关的综艺,只在圈子里流传开来,但这件事却破格出圈。
有人引导舆论,网友扒出了白瑶的家境,开始质疑她所获得的成就是否有水分。
仇恨的自然发酵,铺天盖地地恶评像凛冽的刀锋,扎进白瑶的心脏。
那刚好些许的精神状态再次被击垮,这是她第一次受到网暴。
每一条流言,每一句私信谩骂都围绕着她,绞杀她的辉煌。
家人见事态不对,医院外的记者层出不穷,连夜带她回了扬城。
她身子没好全,家人除了要顾及她的情绪,还要抽时间处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流言。
她开始成夜成夜的睡不着,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凋谢。
医生开的安眠药,她都偷偷攒了起来,积攒到足够多的时候,她的耳边有句声音,在不停地煽动她:你已经没有希望了,你难道不想轻松一点吗。
她日日夜夜被这句话困扰。
终于在某天夜里,背着家人一口吞掉,慢慢嚼碎,她感受不到舌根的苦涩
是窒息感,不好受,可她觉得活着好像更痛苦。
好在,许玥吟起夜给她掖被,第一时间察觉她的不对,发现得很及时,她被迅速送往医院洗胃。
等到清醒,她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贺文琢在她身边,一夜之间,她老了许多,见她醒来,摇高床,搀着她半坐。
她恹恹软在在床上,看着窗外飞来的小鸟在窗口啄食,北方的鸟儿都是要来南方过冬的。
素来温柔的林行知刚进病房,站在床上,给了她一耳光。
窗外的鸟,扑扇着翅膀飞走。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她歪着脸,脸颊火辣辣地疼。
贺文琢在身旁,拦住林行知再上前。
紧接着林行知哭了,她说,如果白瑶今天就这么走了,他们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他们这后半生都会活在愧疚中,后悔当时没有护住白瑶。
林行知软在地上,瘫坐着,丝毫没有优雅的气质,她问白瑶,是想要这些爱她的人一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是那些人比他们更重要,更值得付出生命吗?还是她不相信家人,会陪着她走出来。
眼泪随着林行知的问责扑簌簌掉下来,白瑶手背还挂着葡萄糖,她想抹掉眼泪,眼泪却溢得越来越多。
贺文琢伸手替她抹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唇缝里掉。
她们都老了。
而她,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头看看这些在身后等候她的人。
她哭着说对不起。
是她太自私了,以为自己可以决定生命的去留。
因为家人的陪伴,她扛过来了,一开始她还会成夜成夜的做噩梦,惊醒后,她发现许玥吟躺在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背,告诉她,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她开始留意这些爱她的人,他们始终对她微笑,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久而久之,那些噩梦开始不再出现,
白子贺在她身体好些以后,带她去水库钓鱼。
扬城甚少下雪,那年冬天,他们去了海边生活了一段时间。
等到春天来了,一家人去山里采蕨菜,挖笋。
许玥吟在某个夜晚,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了抱歉,说很抱歉,没有参与她的生长,很抱歉,没有保护好她,很抱歉,让她一个人呆了太久。
家人在慢慢治愈她,她不再想起网上那些谩骂,也不再会想起北城那些人。
她过得很好,甚至更比之前更快乐也更轻松一些。
只是在还没恢复完全的那些夜里,她梦到自己再也不能跳舞后,无数次惊醒。
她无疑是爱着跳舞的,只不过那时这份心没那么纯粹,夹杂着其他情绪。
关山年说的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她走得太快太急,又过于注重技巧。
掀开蒙住双眼的那片叶,她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她给自己了一个期限,让自己停顿修整。
终有一天,她会逆流而上,重归大众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