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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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国武渊朝十四年】
北风呼啸而来，所到之处皆覆霜雪，天地白茫茫一片，萧萧瑟瑟。原本最干净的颜色，却被鲜血染红，不合时宜晕开，留下满地狼藉。
却就在这时，山谷里传来细微的呻吟，惊起归林的鸟鸣阵阵。于薄雪之下，有一只手慢慢伸出，逐渐显露出身形。随着他的移动，地上东倒西歪的尸首也再掩盖不住。
他匍匐在地，口中不停喃喃，“燕州，燕州……”
如今想来，他侥幸死里逃生，原本与同袍往燕州调兵驰援，却悉数在此山谷里被灭口。没有援军，主帅和众将士便有被围困之危，疆土便会落入敌国之手，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他正挣扎着起身，靠在一颗枯树下大口喘息，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干净利落疾驰而来。透过堆满雪渍的眼帘，他总算看见穿梭于林中，马背上那道玄色的身影，头戴乌色竹节笠帽，只露出棱角分明下颚。
在听见他的呼喊后，马上的少年总算勒了缰绳，侧头朝这头看来。他依稀见树下倒着一人，周围还有不少尸首，嘴角勾出一抹冷嘲的弧度，“看来我来对地方了……”
说罢少年便俯身将人扶上马，便听见那人着急着开口，“恩公，烦请带我回朔州，军情紧急，片刻耽搁不得。”
少年挑了挑眉，“都快到燕州了，去什么朔州？”
他说罢便扬鞭而去，也不管马上的人还在大声劝阻，“恩公，军中有叛徒，此时不宜再去燕州啊！若是耽误了军情，疆土沦陷我可要自刎谢罪了！”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焦急，依旧御马向前，“我找的就是叛徒。”
听着他被马颠得嗓音都在颤，少年揉了揉眉心，俯身给他喂了两口水，“得了，省点力气，到时候你可是紧要的人证，可别折在北疆了。”
他挂在马背上，颠得云里雾里，加之身上还负伤，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马蹄声渐远，又给山谷留下满林寂静。
深冬天亮得晚，外间尚且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掌灯的宫人往来。沉香珠帘被挑起，复又落下，殿中随之暗香四溢。
镜中映出少年帝王的身形，那双眼眸微黯，没什么神采，烛火透入竟也惊不起他丝毫的波澜。
大监见他站在原地未动，眼神一闪便开口提醒，“陛下，该去上朝了，再不动身只怕会误了时辰。”
魏瑾由人服侍着穿上朝服，眉眼处流露出冷嘲，只是袖中的手不知拿着什么，闻言又握紧了几分。他缓缓擡脚走出殿外，拥裘围炉，迈进风雪之中，身影却格外脆弱。
魏瑾从来不喜欢上朝，听着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可即便有什么分歧，众人就转头看黎巍的脸色，只要他发话了，那便万事大吉。魏瑾看他们演这出戏，十多年了，早就看烦了也看倦了，他倒是真想问一句，这些大臣累不累……
可他从来也没得选，早在年幼时便被推上这把龙椅，无父母护持教导，主少国疑，一切都得由黎巍说了算，尤其是十年前……魏瑾有些怅惘，等再回神时众人又在看黎巍，他不禁往龙椅后面靠了靠。
近来朝中议事，皆是在商讨战事，发落那些调兵、运送粮草不力的朝臣。还有，就是黎巍主张和禹国议和，不欲再拖延战事。
魏瑾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算的，只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想看黎巍如愿，既然如此，拖着也无妨。又或许，他在等，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在等什么。
黎巍垂眸片刻，便朝魏瑾拱手，随即转向众臣的方向，俨然一副大权在握之态，“诸位大人也都知道，边境连连退败，如今的战况于我们极为不利，再拖延下去并无益处，徒增耗损。不若尽早派使臣前去议和为妙，至于派何人……”
大殿之上静了须臾，魏瑾依旧擡眸看着这场面，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平定心绪。黎巍回身朝他拱手，“臣以为，派兵部尚书吴裕方为妥当。”
魏瑾似乎料到了他的想法，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吴裕，嘴角一扯。他原本就是黎巍门生，一个鼻孔出气，不足为奇。
只是魏瑾依旧没说话，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平静，他不想议和。虽然父皇去得早，可从前也是抱着自己登烽火台远眺北疆的。父皇指着地图告诉他，护疆土不失、分毫不让，这是魏家的江山，更是黎明百姓的江山。山河永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满朝文武、加上明辨善断的宰相大人，难道能想出的对策唯有议和？”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在原地忘记了动作。黎巍大权在握，众臣也早就唯他马首是瞻，只因觉得陛下懦弱，不足以料理天下事，从前陛下可不会如此直接地下黎巍的面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黎巍受人阿谀奉承多年，魏瑾在他眼里也不过一小儿，不足为惧，如今却公然出言顶撞，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面上不显，率众臣下跪请罪，“臣等无能，望陛下恕罪。”
“然，先帝在时有言嘱托，命微臣忠于魏氏江山，辅佐陛下登基。可先帝统率万军、势如破竹之能非臣等可及，陛下尚且年幼，臣又如何敢让陛下亲征，置陛下于险境？”
“如今保住魏氏江山血脉便是臣等之责，议和亦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壁虎断尾求生，也望陛下效仿之，日后重新收回疆土，也并非不可能。”
魏瑾骤然俯身，眼角都带上猩红，就这般与黎巍对视着，分毫不让。方才黎巍所言，明里暗里不就是在说，先帝托孤，他这叫临危受命，不想管也要管。先帝亲征，这就是说自己不如先帝，没有开疆拓土的本事，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说了议和就听话，别耍小性子，有本事自己日后收回城池。
真是……
魏瑾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手依旧紧紧握着。在他即将要松口答应议和之时，外间原本被风雪遮蔽的天上忽而透出日光，照亮宫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报信的声音里都带着喜悦的颤抖。
“陛下！北疆战报！罗鸣将军率兵扭转战局，朔州、肃州已被夺回，禹国大败，剩余部众悉数被俘！”
大胜，不必再议和了！
魏瑾也没功夫去看黎巍和众人脸上精彩的表情，骤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不禁扬声大笑，“好！好！”
“待北疆平定，将士皆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