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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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国武渊朝十四年】
枝头被积雪压弯，渐生出些许不甚明显的绿芽。
街头的百姓披着第一抹晨光出门，踏进满是烟火气的尘世间讨生活。他们在看见身着甲胄的禁军俨然，有条不紊在路上巡逻时，脸上多少有些茫然。
可大家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到了飘雪的天上，望着天地澄净透白，不觉带上笑意，
“这该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喽！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好年……”
前两日的一场风波似乎无声无息，就此偃旗息鼓。可午后颁布的圣旨却想惊雷，炸响辰国上下。
后来的许多年里，无论是戏台话本、说书桌前，还是史书上，今日京城的惊变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
黎巍罪行昭昭，罄竹难书，把持朝堂多年，堪比昔日指鹿为马的奸佞。面对指控参奏，他恼羞成怒，欲号令禁军反击。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统领北疆驻军多年、浴血厮杀的罗鸣将军意外现身宫城，更带来了一个让黎巍无法接受的消息。
京城内外可供黎巍调动的军队尽数被罗鸣的人马控制，不再听命于黎巍，原本以为可以将少帝魏瑾拿捏于鼓掌之间，却不曾想魏瑾还有底牌没有露出，更没想到萧清宁还能回来。
大厦将倾，往日黎巍的门生故旧，或是畏于他权势的大臣纷纷垂头不语，连辩驳都不再有，黎巍笑得歇斯底里，被压下去时还口出狂言，
“萧彧，你真是死了还阴魂不散！但即便你还活着，今时今日也不会比我的下场好，你儿子也不例外！”
萧怀野眼帘微掀，透出并不平静的心绪，就这般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魏瑾目光闪动，也顾不上旁的，擡脚便追了出去，一身绣金龙纹的华袍曳地，沾上纷纷白雪。
“表哥！”
萧怀野闻言脚步一顿，却依旧未转过来，长身玉立，站在山河虚影里孑然又赤诚。魏瑾撩开额上摇晃的珠子，心跳似擂鼓，“表哥，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我悄悄派人去打探你的消息，却是杳无音讯，我还以为……那日收到你亲笔写的信，我才知道收复北疆的功臣是你，我好高兴。”
萧怀野垂着眼睛，望着白纷纷的积雪，却不断闪过父母在自己眼前死去的画面，血腥味不减，一股脑地往鼻腔里涌来。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终是回身看向自己这位表弟，“如今的局面还算不得安稳，黎巍残余的势力也未清理干净，或许有破釜沉舟搅乱辰国的计划，不可掉以轻心。”
魏瑾听他轻飘飘避开了方才的问题，可还是愿意费神嘱咐自己后续的处置，是不是说明他原谅自己了？想到这里魏瑾心里止不住地泛酸，脸色在雪中格外白皙，眼角鼻尖泛红，逐渐蹲下，显得愈发可怜，像一只迷路的小狗。
他吸着鼻子，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表哥，当年都是我的错，听信黎巍的挑拨，让萧家蒙冤，姑姑和姑丈……也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自己当年年纪尚小当借口，更不该有任何辩解。”
“这么些年，黎巍越俎代庖，也逼容家伯伯放权。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一直在后悔，内心惶惶，如履薄冰。回想从前，一切都很好，我有父皇母后的疼爱，有你和容家哥哥带着，逃学去郊游打猎，为什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表哥，你当年鲜衣怒马，本该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却因为我一念之差，隐姓埋名多年，受了许多苦。”
魏瑾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擡头看着萧怀野问，“现在表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很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愧疚。让我好好补偿你，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哪怕一点点也好。”
“姑丈从前一心为江山社稷，表哥……愿意入朝为官吗？”
魏瑾总觉得萧怀野回来了，自己心中才算踏实，只是他也不确定表哥愿不愿意原谅自己。说实在的，两人之间隔着的是灭门之仇，即便当年魏瑾受人蛊惑，但最终下旨处置的，是他。萧家之祸，也皆因辅佐魏氏江山而起。
萧怀野垂眸看了他许久，眼前血色尽散，终是伸手将魏瑾拉起来，声线平淡，“地上凉，先起来吧。”
在魏瑾充满希冀的眼神中，萧怀野缓缓开口，“其实从我插手北疆战事起，我就已经做了决定。往日的辰国积弊，都应该随黎巍倒台而变，刮骨疗毒，方有海晏河清的天下。这是家父生平所愿，亦是我的信念。更何况，我早答应了人，不会违诺……”
他虽未直言，但魏瑾却是知道，表哥答应了。他猛地握住萧怀野的手，“我这就去下旨，表哥等我！”
萧怀野看着他火急火燎跑开的模样，不禁摇头。大殿上朝臣陆续离去，在路过萧怀野身旁时都驻足行礼，隐秘地扫过他的脸，似乎在寻找往昔记忆里那位惊才艳艳的少年身影。
容珏负手走来，挑眉道，“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
萧怀野勾了勾嘴角，“你看他，还是个孩子，终归都是可怜人。我之前便想明白了，任由仇恨蒙蔽双眼，罔顾江山社稷，这才不是父亲母亲想看到的。站在高处，看看万家灯火，便知道该做何选择了。”
容珏默了默，旋即拉着他往宫外走，“累了这么几个月，该好好犒劳自己才是。先去酒楼，你我好好喝一场。晚上去我府上，父亲可是特意嘱咐了我，带你回去叙话呢……”
萧怀野悠悠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城，笑意寥寥。积雪融化，留下满夜水声滴答。
“要说啊，这位曾经在辰国惊艳绝伦的少年再次现身，用兵如神，凭一己之力解了北疆沦陷之危，后又回京揭发奸臣黎巍的罪行，萧家沉冤昭雪，真是令人唏嘘。如今这么三年过去了，他高居内阁大臣之位，辅佐陛下一改往日积弊，国力日渐强盛，可谓治世良臣，日后史书上更是会流芳百世。”
说书先生醒目敲着，台下更是听得津津有味，或许想不到，正主在二楼雅间里坐着呢。
“不过如今萧大人早就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各家有意结亲，送去的帖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为何总不见有动静？”
容珏轻笑一声，用扇子敲了敲萧怀野，“问你呢，为何还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