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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身心初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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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身心初逢

话说唐代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有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长安城者,天子之重华,一天瑞气,万道祥光。洪福寺偏安一隅,处长安锦绣繁华外,山路九曲蜿蜒盘旋。庙里住持正值盛年,俗姓陈,法名玄奘。

玄奘法师自幼孤苦,蒙法明长老收留,养在膝下。长了一十八岁,方才剃度为僧。虽不惹俗世凡尘,到底被三千青丝纠缠出些烟火气。眼看父母之仇得报,虽也有心还俗归家,侍养双亲。只恨天不遂人愿,满堂娇一朝自尽,只教这将天伦之乐得而复失的小僧心灰意冷,巴不得红尘尽忘,至今又过了一十三年。

想那金蝉子十世修行,因何至此一世仍参不破凡尘俗世?原是这法师命里还有一尘缘未历,尘劫未了。南海菩萨有意普渡,化作渔人而点化之,奈何师已无心红尘,并无径路可寻。

玄奘心念人生一世,无非随心自在而已,何故担了金蝉长老之命格,便生世世覆辙重蹈?若如此,倒不如胡拣条路自己走了,总好过永生永世受人摆布,如堕沉沦地狱。故满堂娇身亡,他守灵三载,尽了孝道。便归寺中修行,并不遵菩萨指示还俗。

以此青灯古佛为伴,何尝不如漏网之鱼,为求生路,烹油里取少许生机,粉碎身骨亦无所畏。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一千年前,东胜神洲傲来国的一座仙山上,诞育了一只石猴。那石猴心性灵清,形容俊美,且生来便知谢天地、拜四方,举止做派皆不似寻常妖灵。生而不凡,又寻得个长生不老的法门,可谓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五百年后,石猴醉酒惹事,偷桃盗丹。高呼齐天,一时无两。西方如来以计制之,囚于五行之下,倏忽五百年矣!

这日,观音奉旨往东土寻取经之人。途径两界山前,但见那石猴正困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昔日纵有千万般威风,此刻也不过笼中之鸟。换作旁人已不知挫去多少锐气,偏这石猴卧在此间,铁丸铜汁消磨不尽十分胆气。一双眼闪闪发亮,眸光教山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菩萨见了不禁心底暗叹,高声唤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着头儿嬉笑,一贯的玩世不恭的姿态:“认得认得!你不是那观音菩萨么?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你却从哪里来也?”菩萨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大唐寻一个能去西天取经的人去,从此经过,特留残步看你。”大圣道:“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馀年了。菩萨神通广大,万望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菩萨道;“你这厮罪业弥深,救你出来,恐你又生祸害。反为不美。”大圣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大圣声声道:“愿去!愿去!”

合该一念起,余生就此倾。要说这石猴来历,也是因果一桩。昔年金蝉子怠慢佛法,一点真灵转入东土。前世那肉身落入凡世,心肺便化作这石中灵猴。前生旧主,又兼今世恩义,牵扯出无数笔糊涂孽债。若溯流行舟,又似飘浮沧海。须得是千万种蹉跎,方才能得个圆满。戏文跌宕,是非难断,便是这出《泅渡》,且与众看官细道来。

且说菩萨与木叉离了此处,一直东来,不一日就到了长安大唐国。敛雾收云,师徒们变作两个疥癞游僧。入长安城里,便正逢上这金蝉长老显化修行的元身,在那水陆大会上登坛讲法。因他幼时已与菩萨见过一面,故而显像之时,长老并不似寻常凡人那般初见神灵,诚惶诚恐。心头隐隐不安,也顷刻化作泡影。他于这红尘间辗转三十一年,无一不是奔赴宿命而去,唯有此番,能凭自己做主。

一天瑞气,万道祥光,玄奘听闻菩萨语气悲悯,问他道,“当真不寻个捷径?”玄奘道,“苦海无边,并无捷径可寻。”菩萨又道,“何不先入红尘?”玄奘半晌不语,叹息许久方笑言,“一入红尘因果起,仍旧避无可避。”

时日将暮,玄奘亦回洪福寺里。见过诸弟子,往憩禅房。辩机瞧他脸色不佳,紧随其后。玄奘倚着禅床正歇息,见了他来,端着热汤,又奉了盏茶,替玄奘擦拭额头虚汗。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面容尚青涩稚嫩。此刻眉头紧锁,看着倒似小娃娃故作深沉,玄奘不觉心中一笑。辩机急切道,“师父何故旧疾反复?”玄奘借力平躺下,少憩,苍白脸上渐出血色。

“许是今日见了菩萨的缘故……”金蝉子十世修行,心肺不全。这长老生来便与旁人不同,自幼逢水便触旧疾。四肢僵冷,面如死灰,不知情者视之,便如坐化。辩机幼不知情,撞上一次,啼泣不止。今日这般症状,已是较之从前轻的不能再轻。

辩机沉声道,“师父这等柔弱的身子,徒弟们如何放心你西去?”那语气实在过于严肃正经,教玄奘啼笑皆非。骂道,“你倒同为师充起大人了,我是怎样的身子,我心里清楚的很。三十余年就病了那一次,有甚么好挂心。”辩机暗道此话原也不假,只是他从小长在玄奘身边,如同人子。为师为父者远行,前路凶险异常,如何能不挂心?玄奘见辩机面色深沉,轻拍他手背以示安慰。“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辩机还欲开口,被他拦下。

“辩机,为师在这囹圄困顿数十载,你是知晓其中情由的。此番西去,超度苦海群生,上报唐王恩义是一桩。让为师在这似火烧身的尘世稍作喘息,亦是一桩。”

辩机心知所言,又素知玄奘是何等心性,不敢复谏。

次早,太宗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又赐白马一匹作为脚力。玄奘大喜,连连谢恩。太宗举爵,又问曰:“御弟雅号甚称?”玄奘道:“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太宗道:“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玄奘又谢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太宗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道:“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三藏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撚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三藏方悟撚土之意,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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