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新声代故(2 / 2)
八戒道:“非是我不管嘴,那小王爷一双眼在大哥身上打转,显然对大哥有意。自古美人爱英雄,大抵如是。我视那小王爷之貌,虽不及师父,亦是清丽。你我若再逗留数日,难保不闹出甚笑话来。”沙僧曰:“你不曾闻师兄昨日言语?他与师父有私情,纵负你我兄弟之劳,可待师父深情厚义却是不虚。况吾师何许人也,岂凡夫俗子可比?”呆子曰:“你看罢,纵师兄无意,那小王爷也不是甚善人,且要惹是非哩。”
他二人正言语,行者忽出门,见了他等,神色稍异。兄弟们立在一处,竟一时无言。八戒打个哈哈,却云:“此时已晚,师兄何往?”行者曰:“老孙去寻妖孽踪迹,你二人且守着师父,莫出差错。”
言讫,不待他等答应,便兀自出府。至门外,避开守卫,化作个蜜蜂儿,遂往后院马厩飞去。行者叮在小龙头顶,在他耳边叫道:“兄弟!”小龙闻之,乃曰:“师兄,你如何此时来了?”行者遂与小龙言前后,小龙复云:“若依师兄平日脾气,受此大辱,合该助荣王一力。因何今日不肯?”行者曰:“不知怎得,我从见荣王,便觉他举动颇有不正。又觉有甚因果,须应在他身上,故不欲轻易替他做事。”须臾又道:“我托你的事,可有眉目?”
小龙道:“一如师兄猜测,那国王无病。”行者惊道:“好呀!果然无病。”小龙道:“我当日追随师父时,锯角退鳞,失了龙珠。故而只得凭他国中瑞气,探国王气息。他实是真龙天子,并无一点儿病色。那荣王扯谎,哄我师父哩!”
原来行者那日至城中,见处处祥瑞,国泰民安,略不似龙气有伤、人君无德之所在。然他只凭法眼观之,若国王得了甚疑难杂症,则圣体有损也未可知。故来此寻白龙一探,果然荣王有所欺瞒。“若国君无恙,他将我师徒困于此处,意欲何为?”
小龙道:“他今日既提起王后,想来也知晓我师徒在女国所历诸事,难保不是那达奚南烛一丘之貉也。师兄来此寻我,他可有防备?”行者笑曰:“老孙附你耳边,便更生四耳,也未必能听去。幸而调息一夜,我伤势已好了大半,你且在此等我差遣,我往宫中寻王后去来。”行者别了太子,乃往宫闱中一探究竟不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长老因紧箍一事,心事重重。兼夜有疾风骤雨,敲门外芭蕉。长老翻覆,不得安寝。睁眼看来,天色蒙蒙。八戒沙僧尚寝,却不见行者踪迹。长老下榻着袜,轻手轻脚出门去。自南海归来月余,行者避嫌,不与长老同室。夜来,长老恒见其坐窗外梁上,守他至梦醒。本谓今夜亦如此,奈何出得门去,竟也不见他。
长老方惑,而闻阁东有声,夹杂笑语,却似行者。长老心曰:“悟空如何在荣王屋中?莫非夜有妖祟么?”他穿长廊,便至窗前,正欲前去叩门,忽闻荣王笑唤曰:“大圣。”长老心道:“果然是悟空在此也。”
屋里不见动静,半晌方闻行者曰:“你快些歇息,老孙得回去了。”乃欲起,却被荣王捉住手道:“你还挂念你师父,是也不是?”行者忽变色,斥曰:“你怎如此败兴,好好的,提他做甚?”荣王显见被他唬着,花容失色,巍巍撤手。
行者见其如此,却似不忍也。还坐榻上,笑曰:“你府上妖孽作乱,万一捉了他去,又劳老孙奔波。你若不想我操劳,多陪你几日,便放我去守着他。”那荣王面如桃李,岂有病色半分?跪床上,勾着行者颈项曰:“那你今夜可快活?”行者揽他纤腰,却道:“心肝儿,你知冷知热,老孙自然快活。”
荣王闻言,泫然欲泣,抚行者面曰:“原是那唐僧不中用,害得妙行魂飞魄散。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却何必作践自己?我若不唤你来,你还在西厢饮闷酒哩!”
行者愤愤不平,冷笑道:“老孙虽是天生地养,无个父母眷属,也不似那泼秃无情无义。恰如庙中泥塑罗汉,血冷于冰。咸言养儿方知父母恩,他恐早忘之,陈夫人为他受了几多苦楚。他若有陈夫人半分仁爱,亦不至连个投胎的恩典,也不为妙行求来。”
荣王搂着他做了个嘴儿,疼惜道:“君且安心,明日我寻人来,当行法事。虽妙行香魂已散,毕竟葬于紫竹林中。他若有灵,当知你一片慈心。”行者横抱起那荣王,放在自家腿上。埋在他胸膛前一阵作弄,惹得那人娇笑不止。半晌,却又叹息道:“惜我儿命薄,遇不上你这般娘亲,否则何至香消玉殒?你不知,妙行丧命,他连滴泪都不曾流哩。大抵心犹幸之,我父女二人,累不得他似锦的前程矣。”
长老在门外,如血凝于身,煎熬不可忍。几欲碎裂之心,愈压抑而沉痛:“妙妙他竟魂飞魄散了么?悟空他…他为何又与这小王爷……”
长老万念俱灰,跌坐门前,复闻荣王道:“你呀!惯会说嘴,要他晓得,留神咒你哩!”行者笑曰:“咒我?他与我上床时,夫君喊得那样亲。难不成我与别人上床,他便要咒我么?那和尚如今忒不知耻,竟不知与哪个暗通款曲,连紧箍咒语也授于,险害死了我,真真恼煞人也!哪一日真触恼我性子,老孙非得一棒打杀了他,方解心头之恨。”
荣王戳着他鼻尖,嗔曰:“那我夜里留你,你为何不肯?疾言厉色,还说不是心念他也。”行者轻笑一声,吻着荣王鬓发,哄他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敢留?那猪八戒最好嚼舌,昨夜险将唐僧气死。我若当着他面留下,可不是坏了你名声?”
荣王登时面红耳赤,呸了一声:“说得好听,我留你…我留你又不是这般意思,谁要你对我如此……”行者自他腰上掐了一把,笑曰:“小浪蹄子,你不是那般意思么?谁缠了我半夜?谁夹着我腰不肯放?又是谁与我颠鸾倒凤哩?”
长老起身来,趋入园中。伏于台侧,干呕数声。但觉一阵阵犯恶心,搜肠刮肚,却吐不出东西。颤唇道:“孽徒…孽徒……”及回神立定,手中掐决儿,便欲念咒。奈何腿软筋麻,浑身无力,复跌坐台上。
毕竟不知长老当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