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昭然若揭(1 / 2)
【第六十章】昭然若揭
话表行者于天地宝鉴中,知三藏先遇。痛彻心扉间,忽闪过一念,忙曰:“菩萨,你先前说我师父有伤身之灾,如今看来,定应在此妖与荣王身上。”镇元子曰:“孙悟空,你弄甚玄虚?天地宝鉴照分明,此等欺师灭祖、残害苍生之行,非尔所为?”
行者挣脱缚仙绳,顾曰:“大哥,你无须试探老孙。我念在兄弟一场,不怪你方才出口伤人。而老孙未尝做下这孽,断不认也。”菩萨叹道:“悟空,事实如此。你若无实据,至玉帝前,也是这等说辞么?我与镇元大仙都不能信你,玉帝如何能信?”
行者笑曰:“老孙行事,素求无愧而已。旁人信与不信,于我何干?但妖孽败我名声,害我师父,我非亲擒之,方解心头之恨。菩萨要我坐以待毙,却是不能。”镇元子曰:“汝今往凌霄殿,拜求玉帝,若有冤屈,诸天仙神,胜汝一人之力!”
行者道:“陛下若能查明真相,此刻不合寻你来擒老孙。则可见,他不助力反诬老孙也。老孙若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大仙苦劝不动,叹道:“贤弟不肯束手就擒,莫怪我不念兄弟之谊。”遂将玉麈一丢,起在云端里,把袍袖迎风轻轻一展,刷地前来。俄而大风四起,地晦天昏。行者看他重施故技,不躲不辟,念动心诀,岿然不动。镇元子顷刻敛袂,则见行者端坐莲池中,足为莲花根所缚。
镇元子惊道:“你……”行者挣开莲茎,笑曰:“哥哥,一般无二的招数,老孙栽了两回,却不会输第三回。既知入而不出,不入则是。”言讫不留,一路架着铁棒,翻筋斗而去。
且说那沙僧在半空里,行经三昼夜,方到了东洋大海。这段路,若依行者神通,往返之间,不过半日,纵使八戒驾云,遇上顺风,撑两耳以为风篷,返往二日而至。这沙僧驾云之功,与八戒相亚,何足三昼夜?
原来自行者去后,他师徒遂入九品八方阵中。所遇人物,皆六耳猕猴依长老眼、耳、鼻、舌、身、意所布阵法。彼时长老挨了一杖,闷绝于地,六意皆无。故呆子出了幻境,化斋而来。然长老醒转,阵法复现,师徒遂再寻不得那户人家,沙僧亦不能至傲来国花果山。
正是时,镇元大仙于南海,方施“袖里乾坤”之法,心猿有顷刻之困,二心缺一,亦不可成阵。沙僧遂也出阵来,闻波浪之声,沙僧暗道:“怪哉,行了几日无路可走,如何忽然便有路?”遂顺风往东,又闻海上渔人摇桨而歌,歌曰:
“海门东望浩漫漫,风飓无时纵恶湍。
黑雾涨天阴气盛,沧波衔日晓光寒。
岂无方士求灵药,亦有幽人把钓竿。
摇荡星槎如可驭,别离尘土亦何难。”
他也无心观玩海景,望仙山渡过瀛洲,向东方直抵花果山界。乘海风,踏水势,又多时,却望见高峰排戟,峻壁悬屏,即至峰头,按云找路下山,寻水帘洞。步近前,只听得一派喧声,见那山中无数猴精,滔滔乱嚷。
沙僧又近前仔细再看,原来是孙行者高坐石台之上,双手扯着一张纸,朗朗的念道:“……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自别大国以来,经度诸邦,中途收得大徒弟孙悟空行者,二徒弟猪悟能八戒,三徒弟沙悟净和尚。”念了从头又念。
沙僧听得是通关文牒,止不住近前厉声高叫:“师兄,师父的关文你念他怎的?”禺魓闻之,遽举首,心里暗骂:“幸是某家技高一筹,早来此候着。这伙秃贼好大的本事,竟能出我的阵哩!”便叫:“拿来!拿来!”众猴一齐围绕,把沙僧拖拖扯扯,拿近前来,喝道:“你是何人,擅敢近吾仙洞?”
沙僧见行者变了脸,不肯相认,只得朝上行礼道:“上告师兄,前者实是师父性暴,错怪了师兄,把师兄咒了几遍,逐赶回家。一则弟等未曾劝解,二来又为师父饥渴去寻水化斋。不意师兄好意复来,又怪师父执法不留,遂把师父打倒,昏晕在地,将行李抢去。后救转师父,特来拜兄。”行者笑曰:“既是那和尚命不该绝,你等自行阳关大道便是,又来此拜我何为?”
沙僧心道:“他打伤师父,又抢行李,明是让我等无路可往。原来纵是佛菩萨,亦有知人不清之时。然他与师父的情分,到底不同。未知他今时今日,尚念旧情否?且待我问焉。”
沙僧曰:“师兄又何须装糊涂?你我行来,皆凭关牒。菩萨又赐紧箍、禅杖、袈裟三宝。今师兄不在,紧箍无存;禅杖不见,拜佛也难;袈裟不现,辜负菩萨;文牒不具,师身难安。行李俱为师兄所取,何以往西?师兄,你若不恨师父,还念你二人昔日情分,便同小弟将行李回见师父,共上西天,了此正果罢。”
行者笑道:“情分?我同他有何情分?”思量须臾,故作恍然大悟之态。复曰:“你是道那档子事么?老孙与你直言,我与他本是长路漫漫,全作消遣而已。那和尚若非披着金蝉长老一张好皮囊,何足我倾心?正所谓:饿咽糟糠甜似蜜,饱饫烹宰也无香。我今也是玩儿腻了,不念甚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