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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以心役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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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以心役物

话表那唐僧与行者于黑暗之渊重逢,互诉衷肠,终于心心相印。然纵他等万般难割舍,却也知余情当断。二人谈笑一番,尽数前事,但觉郁怀疏解。又见这黑暗之渊,苦难众生,更感路漫漫兮,其修远矣。

师徒默然久之,却闻行者道:“昔日年少时,老孙与师父戏马兰台,诗酒笙歌。眼前荣华教一叶障目,怎知这众生苦难?”长老望着四周景象,梦也幻也,亦叹曰:“见自己,见天地,始见众生。”行者听说,若有所思,呢喃道:“是也,是也。”

三藏行至其侧,忽开口问曰:“悟空,你昔年凌云志未遂,欺天困网罗。何至婆娑幻境中,却甘心与我消磨光阴?”行者换了副调笑口吻,应道:“许是与师父在一处,终日尝得百味,听得佛音。师父一心向善,忠国忠君,老孙耳濡目染,自无反逆之心。”

长老心绪纷飞,自认不着痕迹地压下悸动,摇首笑曰:“你这猴子,在西天路上,我也不见你拜过甚么君,敬过甚么王。此言之,为师不信。”行者挠面,嘻笑曰:“好端端的,你又揭我短做甚?师父若不信这话,吾更有言。”

长老曰:“子何言?”行者笑道:“你若不信老孙彼时,乃是英雄气短,可信我是儿女情长么?甚者凌云志,犹不比你与妙妙一世之安耳。”长老木然立在那处,再开口时,似有一丝哭腔:“你又胡言!”

行者凝睇三藏面容,不由得软了语调:“师父这也不信,那也不信。若使老孙言之,此事非多曲折,更无所谓英雄折腰者。保你取经,乃青云路也;娶你为妻,乃温柔乡也。寻常人,登科及第,洞房花烛,则双喜临门。但你我是出家人,自然不可得兼。师父舍生取义,老孙自然舍鱼取熊掌也。然于老孙而言,师父不似鱼之轻,功名亦不如熊掌之重,师父可知乎?”

长老眼角含泪,满面飞红,此处山色若隐若现,比他此刻心思更难琢磨:“你若少生张口,却哄不得我,我也无两难。”行者见他又是这般避重就轻的言语,不禁微微笑云:“师父可是着相也?老孙纵是个哑巴,也有一颗真心,更胜蜜语甜言。时至今日,老孙但只愿师父安好,亦肯与师父持斋断故。不与你为难,亦不与自家为难。我知这世间男儿,多的是石榴裙下鬼,可老孙只愿做师父,苦海一叶舟。”

噫!却说那行者与唐僧二人,自流沙河处有了肌肤之亲,正是爱欲之人,执炬逆风,必有烧手之患。两厢各怀心思,常生怨怼。以意缠绵,更酿苦酒。正是酒易醒,苦难消。今被孙行者一语点破,方是苦尽甘来,二心合一。那长老面颊滚烫,揽住行者脖颈,自那毛脸上吻了一吻。遂埋其肩,懊恼不已。

行者惊道:“师父?”三藏泫然欲泣,良久曰:“我今生更无别物,能与了你,只我这一颗心……”此刻天地寂静,惟闻静水流深,三藏语气极轻极缓:“悟空,今菩萨有意救护,你可知其中深意么?此后,你我当做一生师徒,我亦只得负了你。若斯为了断,我今亦以此,回报你从前情深。不然,真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了。”

行者静静听言,将那怀里的泪人儿搂的更紧,又闻他泣道:“悟空,我与你这缘分,是命也怜我,故赐予我。我若非江流儿,若非陈玄奘,只是从前带发修行的俗家公子。我心中定然……定然只你一个,可我……”

行者听他陈情,亦是眼眶湿润,那爱意自一吻始,将他二人缠裹一处。从前多少事,不忍思量著。这两心相印来得太匆匆,如风雪夜,行客竭尽全力燃起一堆篝火,偏已到了次日行路时。不得不手扼火灭,唯恐燎原。

行者扶稳了师父,眼看那三藏眼泪含在眼眶里打圈,一阵心疼,道:“师父何须有愧焉?你与我,早在学士府中,便心意相通。昔者诸事,造化弄人,不论师父是何人,老孙待你终始如一。”

行者握了他手,放在自家心口,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长老闻之一振,他素来不是那善弄恬言柔舌之辈,要对着心上人说出甚情话来,实在为难。然此刻,见那行者目不转睛,温情脉脉,他亦忍不住心动神驰。

昔数番牵绊,他两个云甚断义绝情,实则将断难断。今真欲断之,竟不似从前心痛如割。但因二人具知,自家在彼此心中,是如何独一无二。至于师徒之分,夫妻之名,于这生死不弃之人,又有何分别?三藏莞尔,浅握他手,应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兰舟催发处,执手相看泪眼。三藏一颗心却如浸入三月春江,昔多仿徨,瓦解冰消,皆遁于无形。此后刀山火海,又何惧焉?他这厢正兀自沉吟,忽闻行者惊叫一声:“呀!师父!”长老双肩一颤,险被他吓了一跌,遂一把扯住,埋怨道:“你这猴头,唬杀我也!你又失惊打怪作甚?”

行者笑而拭去他泪,见泪犹有血,而不如故浑浊。心知三藏情伤亦愈,遂曰:“师父,徒弟方才与你说甚?这世间男儿,多的是石榴裙下鬼也。”长老向来听不得这些荤话,只羞得头脸通红,低声道:“你与我说这话,又是何意?”行者欢欢喜喜,牵了他手,便往山林中跑,叫道:“师父与我来!与我来!”

那三藏拗他不过,只得提起衣摆,紧随其后。你看他二人,同走山野。此地不辨四时,长林茂草,桃柳朱绿。长老此刻不过魂体,不似凡身重,竟能追及行者脚步。遂共携手,趋水阔山高,越茂林修竹。二人衣袂飘飘,真若一对仙侣,游畅其间。行经处,落花沾襟。好似他等当年于学士府中,岁月无忧,正是那:

白马金鞍紫绮裘,青丝络首锦缠头。

归来醉卧花阴下,笑指春风十二楼。

那及破晓时,行者方才停足。长老与之俱来,虽步不落,而面赤气喘。偏又满心欢喜,只觉奔走一路,气爽神清。未及嗔怪,便见行者摘下山间阴壁石缝处,一枚石榴木叶,回身笑道:“师父,你瞧!”长老见了,满是不解,心曰:“这榴叶不过寻常物,他走了许多路,只寻这榴树,难不成……”

三藏心神方定,正猜测行者心思,却见他笑曰:“师父可知,石榴这果子,来自何处?”长老整衫倚壁而歇,道:“猴头莫想刁难我,我幼时虽不喜志怪话本,而未必对此一窍不通。”行者听罢,微微一笑,故意逗他道:“请师父赐教!”

长老闻其如此言语,而面露难色,立于路旁,乃曰:“此事……却也与为师有些干系。”行者惊道:“哦?竟与师父相干?”长老点头应是,复遥想当年,乃慨然曰:“此贞观十三年也,唐王陛下地府还魂,起死回生。此等天恩,乃上溯千万年,亦难得见。可谓雷霆雨露,祸福相依。陛下一朝还魂,人间却招祸殃。那长安村落,河堤陷,水为患。我洪福寺诸僧,皆发宏愿,欲救民于水火。遂作行脚僧,化缘救众。”

行者问曰:“师父菩萨心肠,定在其中?”长老道:“尔时,我已住持洪福寺,诸僧中亦长者也。自然当行表率之责,故亦游走四方,惟化银钱,铺路修桥。某一日,我行至一处方宅,见那里气派无比,想必贵人也。我叩门求报,乃出一妇人李氏,送我一金簪。说此物价值连城,能解燃眉之急。为师千谢万谢,将那金簪送去当铺,欲换现银,怎料却惹了祸事。”

行者忙问:“积德累善,何谓祸乎?”长老曰:“为师所到当铺,乃那善妇人的丈夫刘全主家。夜里,刘全归来,伙计请点其帐。他见金簪,识得是自家之物,又得知此物乃为师典当在此,还以为……”长老言及此,则颔首低眉,默然不语。行者见其反应,思量一番,随即了然道:“老孙晓得了,定是师父生得太俊俏,当家的以为,那金簪乃是你二人信物,合成私通之罪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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