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1 / 2）
清明·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 江杳杳支起窗，细密的雨丝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落到了窗台上。
真是可惜了, 原本还想着清明节这日如果天气晴朗的话, 与裴敬之一同出去长安郊外踏青呢。不过好在大益朝为了照顾需回乡祭扫的官员，清明一律放五天的假，后面几日还有机会呢。
她换好衣服，又挽了件披帛在身上。天气已开始回暖，草木复苏，院子中已是花红柳绿的景象, 但气温还是有些飘忽不定,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飘着雨丝的阴天，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江杳杳如今怀着身孕, 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她的身孕是前几日才刚被诊出来的, 还远没到显怀的时候。江杳杳自己对于怀孕这件事也是懵的, 她的月信一向不太准，推迟几天是常有的事，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有些疲乏酸软, 还以为是因为忙着在隔壁永宁坊开分店一事过于劳累，直到某天突然恶心呕吐，请了大夫来诊治，才被告知这是“有喜了”。
成婚了半年多就要升级当爹了, 裴敬之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了江杳杳, 甚至还想将她抱起来转上一圈，想起她现在有孕在身, 才急急刹住，又赶紧把自己紧抱着的手臂松了松，生怕自己激动之下勒疼了江杳杳。
江杳杳看着激动得手足无措的裴敬之，哭笑不得。她自己倒是要比裴敬之冷静上许多，笑着谢过大夫，看着大夫给她开了个安神静气的药方，让人备了份礼送给大夫。
裴敬之这时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仔细询问了大夫平日里衣食起居需要注意的地方，在听到“要安心静养，不可太过劳神”之后，便不乐意江杳杳再操心新开的分店之事。
不过这分店筹备之时，江杳杳已经提前做了好几个月的准备，招了个裴敬之熟悉的同时经验老到的掌柜来负责永宁坊的分店，又招了位厨师，给田厨娘打下手，就是她不去劳心，也能够运转自如。
新招的这位厨师是位年轻男子，的确也有些本事，试做的几个菜虽然口味火候比不上经验老到的大厨们，但却颇有新意，很有些自己的想法在里头。当他看到食肆的主厨是位女子之时，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面上不显，只想着等见到东家时，努力表现一番，为自己争取争取。而当东家江杳杳出来时，他面上不禁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没想到这位东家，居然也是位女子，还是位水灵灵的小娘子！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本是南方人，跟着当地一家酒楼的师傅学了厨艺，师傅这么多年下来攒够了本钱，准备回老家自己开间食肆，他便孤身一人来了长安，想凭借自己的手艺，在这繁华的京城里闯一闯。
他刚到长安，便恰好看到有间小食肆招工的告示，前来应聘。江杳杳自从嫁了裴敬之后，裴府的内务都是由她打理，原本裴管家还想把裴府的产业也一并交给她，吓得江杳杳连连推辞，她开食肆在行，其他生意可是一窍不通啊，这一下子都交给她，还不得亏成山了！
在她言辞恳切的再三推辞之下，裴管家才终于相信她是真的怕亏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开始逐渐带着江杳杳去见各铺子的掌柜，教她各种生意的门道。
于是江杳杳自己在食肆里掌厨的机会便少之又少，加上现在有田厨娘在，阿素也渐渐能独当一面，她便主要提供菜谱和创意，真正成了在食肆幕后的东家。
不过食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要去看上一看，有时上的新品有些复杂，也会亲自来做上几天，每当这时，食肆的客人都会翻上一番，大家都争着想尝尝裴侍郎的夫人的手艺。
江杳杳暗叹，明明她还是那个她，只是因为嫁了裴敬之，多了一层身份，这一样做的吃食，就变得更抢手了，真是有点滑稽呢。
那位年轻厨师来应聘时，江杳杳就不在店中，元宝派人去给江杳杳递了消息，但她刚好走不开，便让田厨娘代她进行面试，本来也就是给她找的帮手，要她自己觉得满意才最合适。
一试之下，发现他基本的工夫都有，手脚也相当利索，几道菜洗切蒸炒，不一会儿就盛好了上来，色香味俱全，做个帮厨还是没有问题的。
田厨娘便把他留下了，但正式录用还是要江杳杳来看一眼的，于是江杳杳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赶忙抽空来了一趟。
这年轻厨师怎么也没想到，这生意如此红火的食肆，背后的东家是江杳杳这样一位小娘子，更没想到的是，江杳杳一来就顺手做了道抹茶豆沙山药糕。
用特制的模具一塞一推，一朵花瓣纹理逼真的山茶花就呈现在她手中，糕体洁白中夹了些奶绿相间，入口绵密软糯，山药的清甜和抹茶的清苦用牛奶揉裹在一起，中间包着一块极为细腻油润的豆沙，中和了抹茶的苦涩之感。
甜苦的滋味在舌尖上交融，使得甜味更加清雅，苦味回甘悠长，齿间又充斥着淡淡的奶香，他一吃便惊住了，这种品质的糕点在他的认知中，是在上等的糕点坊中才能买到的，一块都能抵普通人家一天的饭钱了。
再然后，他又看到田厨娘拎了条鲤鱼过来，极为利索地将鲤鱼宰杀剖开，手中持着锋利的片鱼刀，手起刀落，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脍就纷纷落到盘中，再搭上一碗金黄的酱汁，配上脆嫩的萝卜丝和清香的橙子皮，再抓一些葱丝蒜瓣，鱼脍薄得几乎不需要咀嚼，肥美丰腴，口感细腻，夹在配菜间有如棉花一般轻盈，舌尖浓郁的鲜味却存在感十足。
这下子他真是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了，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一位厨娘，眼巴巴地跟在她们后面，期待能学到更多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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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诊出有孕之后，江杳杳去食肆的时间便少了，食肆内人多拥挤，灶台前又有油烟，哪怕她的食肆通风完善，待久了嗅多了油烟味，还是忍不住会有些害喜的表现。
不过永宁坊的分店毕竟新开不久，江杳杳至少每隔三天还是会去一次，她现在月份还小，腹中不显怀，除了闻到刺激重的味道或者尝到特别油腻的食物时会有点恶心，行动还是比较自如的。
裴敬之拗不过她，也向来不想干涉她的自由和行动，但免不了还是有些担心，便特意给她弄了辆极为平稳的马车，坐在上面几乎感受不到多大颠簸，哪怕永宁坊和他们所住的永靖坊相邻，也坚持每次都让马车送她来回。
今天本该是三天一次去永宁坊食肆的日子，但正好是清明，食肆内新上了许多清明果子，是大赚一笔节日钱的时候，客流量也大，江杳杳便干脆歇在家里睡了个懒觉，不去忙中添麻烦，毕竟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出现在食肆里的时候，众人都分外紧张留神照看。
她起来时已经是辰时末了，裴敬之早已起了床，动作极轻极缓，丝毫没有吵醒熟睡的江杳杳。
江杳杳换好衣服，将床铺整理一翻，又将她的那只扁扁的枕头塞到被子里。古人讲究“高枕无忧”，睡觉所用的枕头又高又硬，江杳杳着实无法习惯，只觉得自己的颈椎病都要犯了，用的都是自己做的软扁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