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婉×郑言(1 / 2)
贺婉×郑言
虽然设下晚宴用来招待宾客的正厅与这新房所在的院子隔了挺远, 但宾客宴饮的欢声笑语,热闹的推杯换盏之声仍能隐约听闻。
贺婉起初端端正正地坐在新房的床榻之上。这床榻比她以前睡过的都要高,她的个头在小娘子中算是拔尖的了, 坐在床沿, 脚尖也才勉强刚能够得到地。
不过身下的衾被倒是格外厚实,宛如坐在秋初新摘的被太阳晒得软和蓬松的棉花团上面一般。衾被上用精细的丝线纹了龙凤呈祥的图案,是宫中绣工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巧手缝制出来的,栩栩如生。
被面上还撒了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每一颗都是上等的精品, 个头极大, 又十分圆润饱满。
贺婉头顶着盖头,眼前的视线被大红的绸缎所遮挡,只能看到盖头下有限的小小一方空间, 她扭动着有些酸胀的脖子, 看到那几颗光泽红润的若羌红枣,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一天下来,她除了偷偷吃了几块可以一口塞进嘴里的小团糕, 还没正经吃过饭呢,现在那叫一个饥肠辘辘,看着这大红枣,都有种想拿起来吃上一颗的冲动。
她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 对着铜镜看着嬷嬷给她抹上艳丽的胭脂水粉,贴上精美的花钿, 将长长的头发高高盘起,戴上华丽的凤冠, 再将繁复的霞帔一件一件穿在她的身上。
贺婉擡平的双臂都快僵了,嫁衣才终于穿了完,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是她这一生穿过的最华美的衣裙。
成婚的嫁衣本该是女方准备的,贺家早早就想着通过贺婉的婚姻来谋筹往上攀升,嫁衣也便自然是有准备好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绫罗织锦,在同阶级的官员们当中,已经是不错的排场了。
但世事难料,本来给贺婉定下的“好亲事”忽然间就黄了,贺家还在懊悔不跌的时候,贺婉又与郑言情投意合,可紧接着贺贤摔了一跤把自己的身体给摔坏了,工部侍郎的官职也没了,可若是他不摔这一跤,贺婉与郑言的婚事却又不会如此顺利。
为爬上高位努力钻营了一辈子的贺贤,到了这个时候,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无力之感,同时也似乎获得了某种解脱。
仿佛是被命运捉弄一番后幡然醒悟的补偿,贺贤将许多本来留着自己养老的家产一并加入到了贺婉的嫁妆中,又将早就为贺婉准备好的嫁衣翻出,这件嫁衣用料虽好,但因为准备得过早,款式已不是长安城中最时新的了。
贺贤和夫人商量了一番,打算给贺婉把这嫁衣重新做一件,不过郑言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成亲用的嫁衣,他早就为偷偷贺婉定好了,还是一整套的凤冠霞帔,藏在聘礼之中送进了贺府,让贺婉能够风风光光地出嫁。
这门亲事在贺家举家回老家之前就赶紧定下了,不过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一年后,反而被江杳杳和裴敬之超了先。
成亲是件天大的事,在老家休养的贺贤和夫人都赶回了长安,贺贤离了每天苦心经营人际关系努力攀附权贵的日子,精神看着反而更好了些,不过因着身患疾病的缘故,终归还是消瘦了不少,花白的头发也变得更多了。
贺婉对她这位爹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从小贺贤对她的就是按着能嫁入高门大户的要求培养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给她请了专门的老师教导,但对于她的其他方面漠不关心,仿佛女儿对他来说,只是个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与工具。好在贺婉天性豁达,生性乐观,加上贺夫人还是对女儿有几分疼爱的,贺婉才没有在这样的家庭下变得郁郁寡欢。
说贺婉对她爹没有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他要给江杳杳议亲,彻底识破了他的为人之后,要不是江杳杳自己有本事,她那没定亲多久的未婚夫又东窗事发,江杳杳的一生有可能就要毁在她那爹的手里了。
但是当她与郑言拜堂弯腰之时,披着的红盖头一扬,从露出的缝隙中看到贺贤瘦削的身形和花白的头发,再想到他后来又给自己的嫁妆添了不少财物,心里头还是一酸。
不过大喜的日子,掉眼泪可不吉利,况且自己这辈子也就化一次这么华丽的妆容,可不能哭花了。郑言似乎也感受到了贺婉的情绪,趁着夫妻对拜的时候,悄悄地捏了捏贺婉的手。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贺婉捏了捏他的手指作为回应,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两人悄悄摸摸做着小动作,安阳长公主的眼睛可尖着,早就瞧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她只是抿唇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转头看了看边上坐着的驸马,嗯,果然还是自己的夫君更为英俊潇洒,比自己这儿子强多了。
拜完堂,送入洞房之后,郑言还要去外头招待来访的宾客,虽然安阳长公主夫妻和郑言平日里都不喜欢高调,但嫡子成婚毕竟是一桩大喜之事,该请的亲朋好友还是要请的,长公主府里设了丰盛的宴席,来款待宾客们。
外头觥筹交错,新房里,贺婉饥肠辘辘,正在琢磨这床上的红枣到底能不能偷吃,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的时候,忽听得有人轻扣了房门。
贺婉有些奇怪,郑言还没回来,这时来的会是何人?
她的贴身婢女阿钰随着她一起陪嫁了过来,正在屋内陪着贺婉,闻声便过去小心地开了门。
门一开,外头站着的是一位看起来很精神的嬷嬷,与开门的阿钰点头示意后,领着几个端着食盘的婢女鱼贯而入,将食盘上的菜肴糕点一一摆放到屋内的桌案上,还有一壶温过的米酒和一大碗米香四溢的清粥。
嬷嬷看到正襟危坐在床上的贺婉,柔声开口道:“夫人忙了一天想必是饿了,给您准备了些简单的吃食,您看看合不合口味,若是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尽管告诉我。”
贺婉愣住了,从宽大的嫁衣袖口中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大红喜帕,不大确定地问道:“我现在可以摘了吃东西吗?”怎么跟成婚前,她的嬷嬷特意教导的礼仪规矩,不太一样啊?
嬷嬷不禁笑了笑:“没事的,郎君特意交代过,您不必拘着那些凡夫俗礼,怎么舒服怎么来便是了。”
这也的确是郑言一向的作风,迎亲拜堂的时候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来的又大多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必须得一丝不茍地按着传统的礼仪规矩来走流程,但在郑言自己的院子里,他们两个的新房内,又没有旁人瞧见,何必那么拘束,饿着肚子。
贺婉听了这话,赶紧一把抓掉头上的喜帕,一骨碌起身。只是端坐得有些久了,一起身,贺婉腿一麻,长长的嫁衣裙摆绊住了脚,头上叮铃作响的华冠又重,差点一个趔趄,幸好一旁的阿钰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夫人您若是觉得首饰衣裳不便的话,可以先卸了更衣,可否要让人帮您?”嬷嬷见贺婉这一身凤冠霞帔沉重,想要让婢女侍候她更衣。
“不用不用,多谢嬷嬷。”贺婉谢过嬷嬷,但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虽然这一身装束的确又沉又重又勒,但若是现在换了去,一会等郑言来之前又得重新换上,这一脱一穿的,更加累人。
嬷嬷向贺婉行了礼,挥了挥手,带着婢女们退了下去,同时帮她扣紧了门,防止外头的冷风吹进来。
贺婉这才赶紧在桌前坐下,阿钰拿起小碗,给她盛了碗清粥。
粥还是热腾腾的,冒着飘飘袅袅的白烟,熬煮得十分粘稠,米粒都开花融在了粥汤里,浮着一层养人的粥油。
菜肴装在精巧的小盘子中,每盘菜份量不多,菜品种类却很丰富,除了贺婉喜欢吃的酱牛肉,白切鸡,还有已经用调料拌好的鱼脍,和肉质饱满的白灼虾,以及几道清炒的蔬菜。
粥碗边上还有个小碟子,里头叠着几块小小的乳黄色的腐乳,头上还撒了一层茱萸制成的辣油,是贺婉最喜欢用来下粥
贺婉拿起筷子,将桌上这些郑言为她贴心准备的美味佳肴一一尝了尝。